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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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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三友盯了温去病好半天,几欲鞭尸的目光中冷不防透出一丝不屑,“本王不答应你能如何,不就是鬼窟罗刹,我若动真格的未必……”

“你把棋子还给我,那是我娘的遗物。”温去病起身就朝朱三友怀里掏。

朱三友败了,急忙回手捂住胸口,“说事儿。”

温去病左右环视,“没别的,王爷只要把自己背后有组织的秘密,告诉给您府上管家丁叔就行。”

朱三友没听懂,“你叫本王把背后有天地商盟的事儿,透露给钟叔?”

“……”

“这种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告诉第三个人的下场,就是咱们爷俩抱着死,这话不是你说的?”

“……”

“你现在是活够了,自己死又觉得太孤单,所以过来找本王给你作伴?”

“……”

没给某位王爷继续脑补下去的机会,温去病直接告诉朱三友,丁叔是穆挽风谍路中的人。

拿温去病的话说,他当初动用整个天地商盟的力量,查了整整一年,才勉强查出一个丁叔。

由此可见,穆挽风麾下谍路有多隐匿,多神秘。

而朱三友需要透露给丁叔的消息是,他背后有武林盟主黎别奕撑腰,才敢动手杀了百夜叉,替食岛馆撑面子。

谍路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没有消息便没有痕迹。

温去病料想梦禄会启用谍路,那梦禄发出任务之后,如果谍路的人没有查到,则不会有任何回应。

既然想试探梦禄真身,温去病想把这场戏作足。

至于黎别奕为什么会背这个黑锅,只能说他有一个好师傅。

而他的好师傅在温去病的帮助下,刚刚收了一个好徒弟……

朱三友听来听去,终于听明白了。

“为了给穆挽风报仇,你是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能做出来?”

“丧心病狂的是朱裴麒。”温去病很认真的看向朱三友,“还有,刚才你说你能应付鬼窟罗刹,那我就不用多管闲事了。”

朱三友直接把怀里的暖玉棋子拿出来,“还给你。”

待温去病伸手去接时,朱三友又把棋子特别稀罕的抢回去,狠狠瞪他一眼。

温去病了然,恐怕眼前这位逍遥王,近半年之内,都不想再看到自己……

因为刘昊宁的事,马予曦自觉对不起钟一山。

于是在其离开天牢后的第二日,特别约他到醉仙楼小聚。

马予曦告诉钟一山,她有去找过祖父,劝祖父莫要被有心之人利用,无端与镇北侯府交恶。

可惜刘恺曾对祖父有救命之恩,祖父没办法坐视不理。

钟一山则认为马予曦有劝阻之心,已经非常难得。

言谈中,马予曦说道她从祖父那里不经意听到戚燃要来。

钟一山没听太清,“戚燃是谁?”

“戚燃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但他爹戚罡你应该听过。”

马予曦这样一说,钟一山想起来了。

戚罡是韩国最德高望重的老将,深受韩国|军|-民爱戴。

“当年中州一战,镇北侯以三万兵马设下埋伏,将戚罡十万大军逼至绝境,戚罡誓死不降带十万大军入瘴气林……”马予曦看了眼钟一山,继续道,“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戚罡长子亦在那场战役中丧命,至于戚罡本人……”

“他在十万军前自|刎谢罪。”钟一山淡声道。

中州一战后,钟勉扬名在外,却也同时成为韩国上下的公敌。

“你既然知道这件事,就该知道戚燃此行并不简单。”马予曦想了片刻,“虽然我不知道祖父为何会先于朝廷知道戚燃要来,但也不难猜……”

马予曦突然站起来,朝钟一山俯身,“二公子,我知道祖父有野心,若日后有得罪之处,还请你手下留情,他其实……并不是为了自己。”

钟一山明白马予曦的意思。

这也是她上辈子为什么,未将一直踩她底线没停过的马晋,置于死地的原因。

马晋实乃为大周,只是方法过于偏激。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分与合要看机缘,强行一统的结果,无疑自取灭亡。

与马予曦分开之后,钟一山换装去了鱼市。

他以为梦禄在红娘手里吃了亏之后,能消停一段时间,鱼市里应该不会出事。

没想到,鱼市里非但出事,还出了大事!

林书凡用从未有过的崇拜目光,全程都在盯着钟一山。

林飞鹰亦激动的连声音都跟着颤抖。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上面会为了食岛馆的面子杀了百夜叉。

但凡有些门道的江湖人,都知道百夜叉背后站着谁,此番逍遥王为夺回被百夜叉抢去的几车货,竟然端了整个夜叉门。

当真威武!

如果不是隔着面罩,林飞鹰跟林书凡一定能看到,钟一山连嘴巴都张开了。

整个过程他都在内心世界狂问。

啥玩意?为什么!

钟一山没在食岛馆多呆,离开后直奔幽市。

在钟一山看来,夜叉门或许是受了梦禄的收买找食岛馆麻烦,但这件事的正确解决方法是钱。

夜叉门是收钱买命的地方,谁给钱多就给谁办事儿。

想找回面子砸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现在好了,无端惹上鬼窟罗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天地商盟,雅间。

面对钟一山谦虚又不失礼貌的质疑,温去病摇头了。

是的,他特别无耻的摇头了,没承认。

“不是盟主所为?”钟一山心里咯噔一下。

“颜某还不致傻到去招惹那般难缠的人物。”温去病不想承认的原因是不想解释。

钟一山歉意颌首,“是一山唐突,还以为……”

“无妨,本盟主知道这件事时也很意外,那人杀死百夜叉,还把食岛馆的货还回来,看似帮了食岛馆,背后隐藏何等居心还很难说。”温去病深吁口气,“这件事我正在派人查,若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二公子。”

钟一山点头,“让盟主费心了。”

“分内之事,谈不上费心。”温去病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隐约含着一丝暖意,尤其从他身上散出的温和气质,让钟一山莫名有些紧张。

既然不是天地商盟所为,钟一山起身告辞。

“你刚从天牢出来,多休息。”温去病在钟一山欲走出房间时,下意识多说了一句。

钟一山回身拱手行礼,离开时脚步显得有些急……

深夜,顿无羡经召到御书房时,朱裴麒正在批阅奏折。

自穆挽风在韩国城下,将温去病带回大周之后,七国渐渐进入到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各自修养生息,百姓亦得到喘息的机会。

无战事不代表真和谐。

中原七国近些年的关系,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当初被大周打的屁滚尿流的韩国,国力有所增强,大有赶超吴国之势。

两国明里暗里较着劲儿,但在外人看来,弱者何苦为难弱者,倒数第一跟倒数第二有何分别呢。

七国排行第二的楚国,虽国力上还与大周有段距离,但近几年外交方面做的特别突出,大周虽然也不差,但因当年把韩国打的太狠,以致于韩国自把温去病交出来之后,两国再无邦交。

这么多年过去了,韩国愣是没派一个人过来关心一下温去病的死活。

是以,戚燃要来这件事,让朱裴麒多了几分重视。

“你以为韩王为何会派戚燃?”顿无羡叩拜起身之后,朱裴麒示意他落座。

顿无羡也是今日早朝,才从礼部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微臣以为,韩王或许不在乎当年钟勉逼死戚罡十万大军之事,但韩|军上下必不会忘,派戚燃过来,多多少少都有争回颜面的意思。”

朱裴麒撂下手中奏折,身子重重靠在龙椅上,看向顿无羡时黑目愈深,“那你觉得戚燃会怎么争回颜面。”

“于韩王,要的只不过是一个体面的台阶,但在戚燃,或许不会这么简单。”

朱裴麒薄唇微挑,“杀父弑兄之仇,他此行若不带回去点儿什么,如何面对韩|军,又如何在军中立足。”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顿无羡试探问道。

“本太子几番对钟勉示好,皆被他婉拒,这会儿你觉得,我会不会多管闲事。”

顿无羡了然,“钟勉若有个三长两短,镇北侯的爵位自然该由钟宏继承,微臣以为钟侍郎应该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朱裴麒点头,“钟勉若倒,我那位表弟……”

这是顿无羡第二次,在朱裴麒嘴里听到他对钟一山存有怜惜之心,不免惊诧。

“说起钟一山,本太子不得不佩服陶戊戌。”朱裴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钟一山过于在意,话题引到陶戊戌身上。

“微臣也没想到,陶戊戌能将案件推回给太学院,此人果然不能小觑。”顿无羡声音中透着几分赞许跟佩服。

“不得不说,父皇看人的本事非本太子可比。”朱裴麒眸色深了深,“明日你走一趟太学院,替我物色几个新生,本太子是时候开始培养自己人了……”

就在这时,外面潘泉贵突然开口。

大概意思是白衣殿那位主子身体不适,秋盈刚刚又来找过,希望朱裴麒能够移驾。

殿内,朱裴麒听罢之后,看了眼顿无羡,“我这儿政务还没忙完,你就帮我过去看看。”

“这不好,微臣乃外臣,实不该……”

“说的什么话,在本太子这儿你是自家人。”

有些时候,太过刻意的疏远反而会让人起疑,顿无羡再未辩驳,欣然前往。

时过境迁,现如今顿无羡对穆如玉并无半点爱慕,有的只是曾经。

所以当顿无羡走进白衣殿的时候,心境平和如死水无澜。

放不下的反倒是穆如玉。

看到顿无羡的那一刻,穆如玉直接将其挡在外面,直至秋盈解释方才让他进来。

气氛尴尬,顿无羡走进来时见满桌膳食,美酒飘香。

“秋盈说你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就不能吃饭了?”穆如玉语气冰冷,说话时退后几步,刻意与顿无羡保持距离。

“微臣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太子殿下让微臣过来看看,既然侧妃无恙,微臣告退。”顿无羡并不想招惹是非,转身欲走时,却听穆如玉在背后冷笑。

“本宫要请的是太子殿下,现在太子殿下没来,你却来了,顿无羡,你想的什么别以为本宫不知道!”

顿无羡停下脚步,转身道,“侧妃以为微臣想的什么?”

一股淡淡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顿无羡并没有注意到身体隐隐发生的变化,缓慢走向穆如玉。

“你为何不明白,我们之间不可能!”穆如玉看着眼前的顿无羡,论相貌跟家世眼前男子皆不差,如果不是有机会踏入龙门,她最大的可能就是成为顿无羡的妻子。

然而现在,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跟眼前男子扯上半点关系。

“微臣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侧妃多虑了。”顿无羡已经离穆如玉很近,近到他可以清晰看到穆如玉因为激动,而起伏不定的前襟。

今晚的穆如玉,穿了一件扩襟的锦缎华衣,自雪颈一直延伸下去毫无遮挡。

“若真是本宫多虑,你便不会出现在这里!”穆如玉有解药,所以空气中的媚药,对她并不起任何作用。

纵然是与朱裴麒欢|-愉,她也要时刻保持清醒。

“呵。”身体里的血液开始躁动不安,顿无羡猛上前一步握住穆如玉雪肩,将她猛推到旁侧梁住上,“侧妃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太子若想来就不会拿微臣作挡箭牌,微臣若想要女人,皇宫外面那些大家闺秀,巴不得想要爬上微臣的床。”

而此时,顿无羡的手已经沿着指尖雪颈向下滑过去,拨开华衣。

‘啪……’

响亮的巴掌声,将顿无羡从神游中惊醒,眼见自己手掌所在位置,顿无羡猛然抽回手惊退数步。

“你滚!”穆如玉羞愤低吼。

顿无羡立时转身,仓皇走出白衣殿。

暗夜,空气寒凉如水。

顿无羡从白衣殿离开之后,整个人瞬间清醒,目光不自觉落在自己掌心。

不该!

他对穆如玉早已没有非分之想,而且自己定力决不会如此不堪。

清冷月色之下,顿无羡不禁回身望向那座装潢奢华的白衣殿,眼底散出凉薄之意…

大周皇城的民居分布以皇城为中心,由四市分割成几大块规规整整的豆腐块,以玄武大街为分割线,左侧为富庶民居,右侧多为贫民。

贫民居住的地方又分许多个小的区域,最寒酸也是四市中鬼市所在的酒塘巷,一到了夜里就非常寂静。

鬼市与其余三市不同,它只在子夜开行,日出前散行。

行上所卖之物,多为市面上找不到的东西,或者说是市面上不允许流通的东西,譬如苗蛊或者厌胜鬼道之物。

也因为此,酒塘巷里空了许多宅院。

毕竟谁也不愿意正睡觉的时候,忽然有只蛊虫跑过来同榻而眠。

巷子里,但凡有些存银的住户都搬走了,剩下的全是落破户,只能凑合着在这里过日子。

久而久之,酒塘巷成了大周皇城里唯一的一处贫民窟。

子时过,酒塘巷里出来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几乎都披着黑色斗笠,手里提着古怪的盒子蹲守在固定位置,等待买主……

倏然,墨色苍穹有一抹黑影划过,悄然落入酒塘巷尾一座废弃的民宅。

宅院里枯枝野草遍地,垂死的老槐树下有口荒废已久的水井。

那抹黑影绕过水井,直接走到老槐树旁边,抬手时找准位置叩住树皮,轻轻一撕。

树皮掀开的一刻,里面暗格赫然呈现。

黑色人影自怀里取出一张折叠成飞燕形状的密件,搁到暗格上方。

倏地,暗格里传出低沉的轰隆声,密件消失。

看着已是空空如也的暗格,梦禄阴眸如水。

他若想缩头缩尾的活着,就不会回到皇城,既然回来,就不能缩头缩尾的活着!

谍路在自己手里,若不用岂非浪费。

更重要的是,也是他对穆挽风不得不佩服的一点,即便身为谍路一员,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搜集消息。

这就是穆挽风高明之处。

一条消息万两黄金,发出任务的人,会在拿到消息后把银票放在暗阁,下面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分。

但与谍路中的那些人不同,梦禄手里有谍路所有成员名单。

所以奸妃一案爆发之后,很多谍路中人‘无缘无故’被叩上‘奸妃余孽’的帽子死于非命,他们其实真的很冤。

眼前这棵老槐树,是梦禄唯一留下来的谍路,也刚好派上了用场。

梦禄漠声盯着老槐树许久后,遁离。

夜,更深。

酒塘巷这间废弃旧屋的宅院里,又站了一人。

同一棵老槐树,站着的却不是梦禄。

而是钟一山。

自那日从天地商盟离开之后,钟一山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该让颜回一个人扛下夜叉门的事。

倘若杀死百夜叉的人另有企图,那算计的或许不仅仅是食岛馆跟逍遥王,很有可能将天地商盟也算计在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必须抢在杀死百夜叉的凶手再有动作之前,查出那人真身。

除了谍路,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在钟一山看来,惊蛰突然遭难,这个世上掌握谍路完整名单的人就只剩下自己。

之前谍路中有些人因‘奸妃余孽’遭难,但钟一山一直以为,那是朱裴麒牵连无辜所致,从未想过谍路本身出了问题。

重启谍路虽然冒险,但于他而言势在必行。

此刻站在老槐树前,钟一山重复着刚刚梦禄的动作,将折叠成飞燕形状的密件搁到暗格上方。

同样低沉的轰隆声,暗格上的密件已然消失……

婴狐又从狼窝里逃出来了。

不过这次他没去找钟一山,而是直接回到红娘住所,打包收拾行李就要走。

此刻房间里,红娘将两盘水晶葡萄搁在桌边,纤长睫毛微微上扬,“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只要离开皇城,哪儿都行。”天助自助者,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恐怕不行。”红娘抬手间,白绸如云,将婴狐缠到桌边座椅上,“主公也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你拜周生良为师的消息,特别来信希望公子能跟他好好学,我觉得……主公说的不无道理。”

婴狐惊诧,“红姨,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就在三日前,婴狐还听到红娘跟他信誓旦旦保证,周生良要再敢把自己关进狼窝里虐待,她拼了一身修为不要,也得把周生良给弄死!

那些话言犹在耳啊!

“我当初怎么说的?”婴狐欲提醒时,红娘轻吁口气,“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公的态度,还有,主公希望你把这两盘水晶葡萄都吃了。”

婴狐吐血。

“红姨,你自己就没点儿坚持吗!”婴狐被红娘塞了满嘴葡萄,脸都鼓变形了。

红娘笑靥如花,“就是因为坚持,我才不能放你走。”

婴狐了然,一脸生无可恋。

他知道红娘这辈子最大的坚持,就是自己的父亲……

第二日,太学院外。

钟知夏与唐瑟瑟正想入文府的时候,温去病刚到。

看着一身雪色长袍的温去病走下马车,钟知夏脸颊娇红,当即过去,盈盈施礼。

唐瑟瑟亦跟过去,恭敬俯身。

“两位来的早。”温去病不失礼数点头,俊逸容颜含着笑意,光华万千。

这是温去病给所有人的印象,谦谦君子,温和如春。

“温世子来的也早,好像上午没有棋室的课业?”钟知夏刻意亲近温去病,靠近几步,“不如温世子与我们一起进去?”

偏巧这时,钟一山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温去病朝眼前二位歉意颌首后,直接奔了过去。

那一瞬间,钟知夏委屈至极!

“别在这里哭。”唐瑟瑟拉住钟知夏,转身走向文府。

入文府拱门,钟知夏抹过眼角,“让你看笑话了。”

“原来你喜欢的是温世子。”唐瑟瑟视线绕过钟知夏,刚好看到温去病围在钟一山身边有说有笑,二人双双入了武院,“不过看起来,温去病对钟一山似乎颇有不同。”

钟知夏转身,眸色凄楚,“我这样的身份,如何能跟二哥比呢。”

“生的好而已。”唐瑟瑟视线回落,“凭你的姿色跟才情,只要让温世子多了解一些,定能抓住他的心。”

钟知夏笑的有些无奈,“你也看到了,温世子连正眼都没瞧我……”

“听说温世子与吴永卫来往甚密,你若想让温去病了解你还不简单!”

唐瑟瑟一语惊醒梦中人,钟知夏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她怎么就忘了这层关系……

其实,唐瑟瑟看错了。

温去病的确围在钟一山身边,但绝对没有说有笑。

自打钟一山从马车里走出来,温去病就一直冷着脸,眼睛死死盯着钟一山,没说一句话。

钟一山忍无可忍,止步道,“我挖你家祖坟了吗?”

“你看到没有?”有些问题当颜回时,他忍住没问,当温去病时,他必须问。

温去病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已经想过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在问这个问题。

钟一山曾受穆挽风之恩,身为鹿牙他就该好好替穆挽风报仇。

感情什么的现在谈不合适,所以他跟婴狐不可以。

“看到什么了?”钟一山皱眉,一脸不解。

温去病呼出一口气,“你明知故问是吧?”

“不说我走了!”钟一山冷哼着转身。

“说说说,就前日的事儿,你有没有看见婴狐……婴狐……”温去病跟上钟一山脚步,问到关键时刻词穷,干脆吼一嗓子,“你到底看没看见!”

钟一山停下来,似笑非笑,“看见了。”

温去病听到之后,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啪’的断了。

“钟一山你这个老色……”

温去病还没来得及抨击,就被钟一山一把揪住衣领,“我亲眼看到是你把婴狐拽到地上撞晕了,冤有头债有主,他找你报仇时,你敢推到小爷身上我跟你没完。”

钟一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时他在婴狐跳起来的那一刻,本能想要把婴狐压进水桶里,不想手滑,直接把温去病披过来的大氅给拽下去一半,以致于大氅上的系带耷拉到地面。

婴狐就是踩着系带才栽到地上的。

温去病愣了半晌,“你就看到这个了?”

“否则呢,还能是什么?”好歹也是在太学院,钟一山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对教习不敬,下意识松开温去病。

“没有没有……”温去病暗自舒了口气,“放心吧,就算没有这档事儿,婴狐也得跟本世子不死不休,这个黑锅由我来背。”

“没人让你背黑锅,这是事实。”钟一山纠正道。

眼瞧着走到练武场,温去病想陪钟一山再唠会嗑儿时,远远看到对面跑来一人,然后就溜了。

婴狐本想追,却见钟一山拉住他,下颚朝正前方向微微抬起。

朝徽来了。

与朝徽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

钟一山认得,是顿无羡。

三年沙场练兵,顿无羡与初时相比那张脸的轮廓更为立体,皮肤呈现淡淡的麦色,在阳光的映衬下尤显刚毅。

她上辈子十分欣赏顿无羡,始冠之年,却有着与这个年纪极不相符的稳重。

现在方知,那份稳重的背后,藏着的又是何等狠毒跟决绝。

杖毙的那些将士,有多少生前都与顿无羡称兄道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顿无羡跟朱裴麒,都是一样的人。

“站好了,本教习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任兵部侍郎顿大人。”朝徽将顿无羡请到正前面,“顿大人受太子殿下之命,特来检验武院课业进度,你们好好表现。”

“各位能够通过武院的入学考试,自是不俗……”顿无羡走向新生,自排尾向前,缓步慢行,“本官很遗憾当初没有机会报考武院,不能像各位一样在武院跟着最好的教习,接触到最为博大精深的武功典籍……”

顿无羡在每一位新生面前经过,走到范涟漪身边时略有停顿,道了句节哀。

之后继续,一直走到站在排首的钟一山面前止步,“听闻钟二公子入学时,文武皆拔得头筹……”

钟一山以为他会选自己比试,正欲抬手却见顿无羡突然转身,行至站在第三位的顿星云面前,“可否赐教?”

不知道的,以为顿无羡这是在刻意提点自己的弟弟,知道的如钟一山,则不以为然。

此时,尚武侯府两位公子已经上了擂台。

台下一众新生皆抬头,大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擂台上,顿无羡上下打量自己这位三年未见的弟弟,脸上除了温和笑意并无别的情愫。

“哥哥……”

“这种场合,你还是叫我一声顿大人更合适。”顿无羡笑容无减,音色却凉,“开始吧,让你三招。”

顿星云深吁口气,未再多言,“得罪了。”

这样的对手,顿星云半点马虎不得,剑举当胸,神色庄重。

倏然,空气中响起一阵清越的破风声。

顿星云挥剑直刺过去,击向顿无羡胸腹之间。

剑尖几欲贴身一刻,猛然上挑!

顿无羡眼底微寒,点足跃起时凌空翻跃,落地一刻分明已在顿星云背后。

台下一阵唏嘘。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在场皆为习武之人,只一招就能看出台上二人差距绝对不是一般的大。

顿星云以最快速度反手回击,剑尖看侧平直,却在瞬间横扫。

可即便顿星云已经精准判断出,对手即将运行的轨迹,依旧还是迟了一步。

顿无羡接连躲过三招,一直背在后面的手缓慢出剑,木剑随他手臂挥舞,好似带起周遭空气都在波动。

顿星云眸色渐沉,再度出剑!

面对全力冲击过来的这一剑,顿无羡薄唇微不可辨的勾了勾,抬手时两柄剑在空中交锋。

有星火迸起。

顿星云承受不住后退,顿无羡一步跃出!

面对顿无羡变化不定的剑招,顿星云只能被动或甩或拍,毫无优势可言。

台下,钟一山脸色变的很难看,顿无羡明明可以一招制胜,却偏偏以这种方式,让顿星云尽显狼狈一面。

他根本就是有意,想让顿星云在台上出丑。

“过分了。”

侯玦愠怒,欲上擂台之际却被钟一山拦住,“别让顿星云更难堪。”

相比之下,婴狐就看的比较开。

他一开始就觉得朝徽不该让顿无羡只选一个。

这年头谁还玩单挑?

大家都喜欢玩群灭,最好一群灭一个,想想都觉得特别过瘾。

擂台上,顿无羡似乎很热衷于,跟自己弟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每每在将顿星云逼到绝境的时候便收招,让顿星云有还手之力。

一来二回,朝徽都有些看不下去,倏然跃上擂台。

也就在这一刻,顿无羡突然发狠,剑身猛拍在顿星云胸口。

幸而朝徽将顿星云扶稳,否则顿星云必跌下擂台。

“忍住。”朝徽能感受到顿星云体内气血急涌,低声抿唇。

顿星云勉强咽下涌到喉咙那口猩咸,拼力站稳朝顿无羡拱手,“大人武功之高,星云自愧不如。”

“你先下去吧。”朝徽知顿星云坚持不了多久,朝台下侯玦等人使了眼色。

待顿星云跳下擂台之后,侯玦立时将他扶着离开。

擂台上,顿无羡看向朝徽浅笑,“武院到底是大周最高学府,吾弟在这里成长很快。”

朝徽的话就这么被顿无羡堵在嗓子眼儿,都不知道该如何接。

婴狐真是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我跟他打!”

“去吧。”钟一山十分认可的点点头。

婴狐没去,而是转身瞪向钟一山,“摆明去送死的事儿,你为何不拦着我?”

“摆明送死你还去,打死都没人拦着。”钟一山逗婴狐呢。

倘若婴狐真上去,顿无羡未见得能把他怎样,不看僧面看佛面。

都说周生良虐待徒弟,但人家护短的时候也真护短……

镇北侯府,西院。

今晨钟宏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从礼部回府,之后一直窝在书房里没出来。

陈凝秀端着补汤进去的时候,钟宏正在烧纸。

“老爷……”

“把门关上!”

陈凝秀听出钟宏语气不对,立时关紧房门。

书房里灰屑的味道有些呛人,钟宏吹灭蜡烛之后,皱眉看向陈凝秀,“谁让你进来的?”

“老爷不是说身体不舒服,臣妾让后厨熬了碗参汤,想给老爷补补身子……”陈凝秀将瓷碗搁到桌案旁边,“老爷,那个……”

见陈凝秀指着案上灰屑,钟宏瞄了眼窗外,深吁口气,“戚燃的密件。”

“哪个戚燃?”陈凝秀凑过来,眼睛一直没有从灰屑上移开,活像是能瞅到内容似的。

钟宏瞥她一眼,“韩将戚罡的小儿子,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呵。”

要说戚燃,陈凝秀不知道,但提起戚罡,陈凝秀自然而然想到当年那场中州之战,不免震惊,“戚罡的儿子要来大周,他怎么敢?”

“如今战事早息,七国交好,韩国自把温去病送出来之后,与大周一直没有建立邦交,此番派使者过来也算顺应天意。”钟宏缓慢靠在椅子上,“至于戚燃,他怎么不敢,当年死的又不是钟勉。”

陈凝秀后知后觉,惊讶看向桌案上那一小撮灰屑,“他给老爷的密件上写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钟宏儒雅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钟勉造的孽,也是时候还了。”

陈凝秀听出端倪,小心翼翼凑到钟宏身边,“老爷该不是跟戚燃合计着……”

“顺水推舟而已。”钟宏闭上眼睛,“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钟宏的确需要好好想一想,他如何才能把握住戚燃来周,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将镇北候的爵位收于囊中。

同样为戚燃来周操心的还有温去病。

夜已深,世子府内。

温去病临窗而立,遥望月光,顶着始冠之年的容颜,叹出一口耄耋之气。

他问毕运,父皇把戚燃派过来的时候,母妃为什么不拦着点儿呢。

毕运的回答是,师妃并不得宠。

好吧温去病承认,自家母妃那个懒散的性子啊。

毕运十分不理解主子,为何会对戚燃来周这样排斥。

于是温去病特别详尽的给他解释道,自己从幼年到童年再到青少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事实上,温去病很小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隐藏身份,这样的身份,不允许他在韩国众多世子中,有任何出众的表现。

所造成的结果是,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笼罩在戚燃的阴影下,活的很是卑微。

韩|国的教育制度与大周不同,皇子与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女,皆会被送到一处教学。

自温去病有记忆以来,不管是文还是武,只要是考试,他必倒数。

这是母妃对他的要求。

“毕运你不懂,当倒数第一,并没有你想象那么简单,有些时候你不知道我都想把倒数第二的人给踹死,十环全脱靶,你叫本世子怎么射!”温去病说到激动处,五官都跟着扭曲了。

毕运不语,默默听着。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就是每次戚燃都是第一名,教习每每总结,都会把我们放到一起,你能体会本世子的心情吗?”温去病怅然。

一次两次还可忍受,整整十八年,温去病都被拿出来跟戚燃作对比。

“知道吗,你家主人我最怕的就是有人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放到一起念,那样会显得我是个白痴。”温去病泫然欲泣。

“主人节哀。”毕运最后陈词道。

“节什么哀,我还没死呢!”温去病一番感慨之后,言归正传,“梦禄那边有没有动静?”

毕运好失望,刚才看自家主人的样子,分明就是生无可恋,想换主人的愿望幻灭了,“回主人,自那夜梦禄去酒塘巷之后,再无动静。”

“好好守着。”温去病下了血本,自然不想空手而归。

毕运颌首之际,忽似想到什么,但没说。

温去病乐了,“你要不想说,就别把那张冰山脸拧的跟抹布似的。”

“皇宫里传出消息,说是朱裴麒要招纳钟一山为谋士。”不管温去病会不会去天地商盟,毕运每日必去一次,且将一些重要消息带回来。

温去病慢动作抬头,不可置信看向毕运,“再说一遍……”

“朱裴麒好像要招纳钟一山。”毕运特别听话的又刺激某人一回。

于是这一夜,‘朱裴麒要钟一山’这句话,便在温去病脑子里无限循环,直至天明。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公鸡还没来得及打鸣,温去病就跑去镇北侯府。

结果没见着钟一山,倒让同去镇北侯府的吴永卫给拉进了马车……

皇宫,延禧殿。

钟一山只要有时间,就会来陪甄太后坐坐。

今日他才刚坐到矮炕上,甄太后便问了他一个特别出乎意料的问题。

朱裴麒怎么样?

该如何回答呢,他不死我睡不着。

“皇祖母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钟一山将孙嬷嬷递过来的棋盘摆好,跟往常一样,甄太后让了他十颗白子。

“你就说,在你眼里太子人怎么样。”甄太后状似不经意执子,朝前挪动一步。

“不怎么样。”钟一山很少在甄太后面前虚伪,除了身份跟必不可少的隐瞒,他愿意真诚就待。

甄太后笑了,“那就说说为何不怎么样。”

“孙儿与穆挽风不熟,但也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些关于她的只字片语……”接下来的话钟一山没说下去,“帝王之术,孙儿参不透,也不想参透。”

甄太后听到‘穆挽风’三个字时,眼底闪过一丝惋惜跟落寞。

“那孩子本宫甚是喜欢,只是……”甄太后握着白子的手微颤,“我却没来得及过去救她。”

旁侧,孙嬷嬷端着茶杯走过来,看向钟一山,“太后因为这件事一直在自责,可当时太子殿下封锁消息,且等太后知道的时候……”

“都过去了。”甄太后及时打住孙嬷嬷的话,转回头,“最近宫里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太子倾慕于你,欲招纳你为宠臣的谣言,我刚刚问你,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一山不喜欢太子,永远也不可能喜欢。”钟一山落下黑子,“若太子到皇祖母这里……”

“放心,皇祖母知道该怎么做。”甄太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说起来,温去病那孩子倒是不错。”

钟一山嘴角略有些抽,除了长的不错,他还真没看出来温去病哪里好。

“皇祖母该您落子了。”钟一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将甄太后的注意力引到棋盘上。

甄太后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孙儿跟温去病是对欢喜冤家。

至于这对冤家到最后会怎样,只看天意……

钟一山自延禧宫呆到午时,且陪甄太后用罢午膳方才离开。

好巧不巧的,他出来后没走几步,便在拐角处与朱裴麒撞个正着。

钟一山平静行礼,心底深处那片血海,却在瞬间翻滚如潮。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朱裴麒一条命,绝不足以偿还那么多罪孽!

你叫我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也一定要让你知道,这滋味并不好受。

“一山表弟也在?”朱裴麒佯装惊讶,就是因为钟一山在,他才会来。

“臣是来看皇祖母的。”钟一山一直俯身,没有抬头。

朱裴麒伸手,却见钟一山朝后退了一步。

“那你这是……”

“皇祖母有午睡的习惯。”

朱裴麒恍然,“看来本太子来的不是时候……你既来了,陪我走走。”

钟一山立在原地,直到朱裴麒回头,方才跟上他的脚步。

“不愿意?”

“不敢。”

朱裴麒抿唇,笑的有些无奈,“不敢不愿意,也就是不愿意了。”

钟一山没有反驳,默默跟在朱裴麒身后。

“之前你常去相国寺,你我兄弟很少有机会碰面,了解也不多,你若对本太子有何误会,亦都能理解。”朱裴麒踏上前往御花园的白玉拱桥,“但现在不同,你常来皇宫,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若听到了,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大可直接过来找本太子问清楚,莫在心里胡乱猜,懂吗?”

钟一山眸间有寒光略过,她惨死一世的代价,对朱裴麒的了解,还需要听风言风语?

“是。”

拱桥之上,朱裴麒突然止步回身,“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本太子?”

朱裴麒停的突然,钟一山险些撞着他,当即后退,“臣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

片刻心动,朱裴麒眼眸愈深,幽幽抿唇,“近日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本太子欲招纳你为宠臣,此事你怎么看?”

“谣言而已,一山从未放在心上。”钟一山低下头,“臣不敢高攀,但与太子殿下也算兄弟,这种无稽之谈别人过往说之,臣过往听之还能真往心里去吗。”

心,骤然一窒。

朱裴麒幽深黑目刹那迸射寒意,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境。

是被人拒绝后的懊恼,还是求而未得的失落。

求而未得?

朱裴麒暗自沉静下来之后,因自己刚刚的想法而震惊。

他何时对钟一山有了这种想法!

“既是如此,本太子好像也无须到太后那里亲自解释。”朱裴麒转身欲走下白玉拱桥之际,钟一山以有事为由,告退离开皇宫。

御花园内,朱裴麒独立风中,凛冽寒风足足吹了他半个时辰,方才清醒。

钟一山与穆挽风是一样的人,高傲且自负。

在没有能力收服之前,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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