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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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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自鹿牙跟梦禄相继‘伏法’,朱裴麒终于有心情关心一下吴永卫的案子。

是以,他第一次正面询问顿无羡。

而顿无羡的回答,与那日没有不同。

“微臣相信陶尚书能查出真相。”龙案对面,顿无羡恭敬施礼。

朱裴麒沉凝片刻,重重靠在龙椅上,“该怎么说,如果你有心救顿星云,最好在五日之内想到办法,从陶戊戌那儿把他捞出来,五日之后吴国二皇子吴永耽将会来周,而吴国的要求是,此案一切事宜包括问审,都要等吴永耽到时才可以开始。”

这是礼部刚刚禀报过来的消息,朱裴麒之后便找了顿无羡。

不为别的,吴国二皇子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微臣……”顿无羡突然跪地,“太子殿下该懂微臣,时至今日,尚武侯府里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与微臣无关。”

见顿无羡如此决绝,朱裴麒长吁口气,“你这是要逼着本太子,在你与尚武侯之间,做出选择?”

“微臣不敢。”顿无羡当真没有这个意思,即便事实如此。

朱裴麒无奈抿唇,“也罢,陶戊戌是聪明人,如何结案对当下时局最有利,他比本太子要考虑的周全,既然你没有异议,那就由他去吧。”

这一刻,顿无羡想到了穆如玉。

“太子殿下,微臣……觉得穆惊鸿未必有胆量敢杀吴永卫。”顿无羡在朱裴麒想要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提到了穆惊鸿。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未及朱裴麒开口,顿无羡补充道,“这是穆侧妃让秋盈传给微臣字条里的原话。”

紧张的气氛,又因为顿无羡的这句解释轻松了不少。

朱裴麒哼了一声,“穆如玉居然求到你那里,她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对你的。”

顿无羡越发谦卑俯身,并未多言。

“这件事本太子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着顿无羡离开,朱裴麒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份忠心,实属难得……

夜,微凉。

皇城世子府内,温去病在正厅摆下一桌饭菜想要宴请戚燃。

为了给戚燃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温去病给这个宴席起了一个很有寓意的名字,‘国仇家恨大和解’。

列席之人除了戚燃,还有钟一山。

戚燃其实不想去,他不怎么想见钟一山,他带着一身骄傲来周,却被韩臣在后捅刀,这本身就是一个笑料。

只是他若不去,未免小气。

此刻正厅,温去病坐在钟一山旁边,双腿抖动不休。

“干什么?”钟一山狠瞪温去病一眼。

“做贼心虚。”温去病很诚实。

钟一山二话没说,直接就在温去病大腿上拧了一把,“来了……”

戚燃进门,钟一山当即起身,温去病则坐看二人寒暄数句直到各自落座。

宴席开始,三人忽然没了话题。

说来也怪,倘若此刻是钟一山与戚燃在一起,必定有话说,戚燃跟温去病在一起也能唠起来,换作温去病跟钟一山那简直是相爱相杀的老戏码。

偏偏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找不到可以说的话了。

那就硬唠吧!

“今晚这二十六道菜,都是本世子平日里爱吃的,两位千万别客气,且尝尝。”温去病率先拿起银筷,夹住一片水晶玉藕就朝戚燃碗里放。

之前他跟钟一山商量好了,为保万无一失,他们分别在酒和各别菜式里下了蒙汗药,水晶玉藕便是其中之一。

“不必。”戚燃抬起筷子挡住温去病,“我不爱吃。”

温去病想了想,太过热情招疑,索性就把玉藕搁回到盘子里。

戚燃微怔的表情被钟一山看到了,“世子刚刚不是说,这二十六道菜都是你爱吃的吗?”

温去病一下子反应过来,转手将玉藕搥到自己碗里,“爱吃,特别爱吃!”

为了不让温去病显得突兀,钟一山随即夹了块莲蓬豆腐过去。

温去病一副看起来吃不过来的样子,率先将豆腐放进嘴里。

戚燃冷眼旁观后,失声浅笑,“师妃曾与本将军念过几次,倘若世子有了心仪之人,便让我将画像带回去,这画像……世子可别忘了给我。”

温去病刚要点头,随即一愣,“什么画像?没心仪之人,没画像!”

“世子当着钟二公子面说这些,就不怕他生气?”戚燃瞄了眼钟一山,调侃意味甚浓。

然而,钟一山没听懂,严格说是没走心。

“我不生气,如果温世子找不到好的画师,我刚好认识一位……”钟一山敷衍温去病之后,端起身前酒杯看向戚燃,“前事不计,今日能与戚将军同席共饮,实乃缘分。”

钟一山二话没说,先干为敬。

接下来,钟一山跟温去病的视线又都聚焦到戚燃身上。

不想,戚燃竟然毫无预兆的,把他身前早就斟好的酒抬手倒掉。

这一刻,温去病跟钟一山真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卧槽了。

他们商量好的计划里,没有这一条!

怎么办?

钟一山扫了眼温去病,巧在温去病的目光刚好迎过来。

诚然钟一山死都不相信自己与温去病心有灵犀,但这一刻,他真心读懂了温去病目光中的深意。

实在不行就动手,打晕那厮的硬灌。

钟一山私以为,如果能打晕还用得着灌吗。

就在钟一山跟温去病暗中焦灼之际,戚燃突然唤出刀九,“这酒不烈,去把本将军从韩|国带来的酒拿出来。”

气氛有所缓解,但事情毫无转机。

不多时,刀九端了一坛女儿红回来,戚燃也是二话没说,提壶倒满身前酒杯仰头饮尽,算是还了刚刚钟一山的那一杯。

紧接着,戚燃起身走到钟一山面前,“前事不计,今日能与钟二公子同席共饮,亦乃缘分。”

这一次,戚燃先饮。

眼见钟一山跟戚燃喝的欢实,温去病着急了,“你们喝酒不带上我啊!”

钟一山落杯之时,后脑滴汗。

温去病果然不可靠,现在的重点是喝酒?

这酒里又什么都没有!

此时戚燃已经回到自己座位,“若非中州一役,戚某或许会跟钟二公子成为很好的朋友。”

“七国混战多年大小战役无数,多少英雄化枯骨,多少黄沙埋忠魂,一山一直以为战场厮杀为的是国,若论私怨,谁的手上没染血?”钟一山淡声开口,神色无波。

戚燃点头,“话虽如此,可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跟寄托,现如今韩|军上下所有执念都在镇北侯身上,钟二公子能明白本将军此行的压力吗?”

钟一山能明白,却不能接受,“只怕将军此行要失望了。”

“我还没走。”戚燃重新端起酒杯,意味像足了宣战。

钟一山亦举杯,他从来不怕战!

温去病从两人对话中听出火药味儿,立时圆场,“今晚只聊风月,不聊正事,喝!”

三人共饮之后,戚燃终于夹菜了。

看到戚燃夹起一块蟹肉的瞬间,钟一山跟温去病的心都欢快的跳跃起来。

这道滑溜蟹肉里有蒙汗药!

“只聊风月……”戚r把蟹肉搁到自己碗里,“那我便与二位没什么好聊的了。”

戚燃心情不好,应该说很糟糕。

一个前事不计,因为是胜者,所以才能说出这么轻松的话。

一个又只聊风月,并不是谁都像温去病那般上辈子拯救过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能投个好胎,除了吃喝玩乐,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烦恼到他了。

既然不是同路人,又何必勉强走在一起。

眼见戚燃起身欲走,钟一山决定出手。

偷梁换柱这件事耽误不得!

就在这时,温去病突然起身,“戚燃,你看这是什么!”

‘哗啦……’

时间静止,空气骤凝。

钟一山宛若石雕般瞪眼看着戚燃脸上的水渍,正嘀嗒嘀嗒的往下掉。

他不用猜都知道那是什么,刚刚剩下的半瓶蒙汗药,就这么被温去病全数泼倒在戚燃脸上!

这样也可以?

最好可以,否则他完全能想象到温去病接下来的悲惨命运。

‘咣当……’

还真可以……

看着挺尸在地上的戚燃,钟一山狠吁口气。

待他抬头,温去病猛将握在手里的瓷瓶扔到地上,“他他他……晕了吗?”

钟一山点头之际,毕运已在暗处制服刀九,现身。

时间紧迫,钟一山当即从角落里取出早就藏好的□□,动作娴熟帮毕运覆在脸上。

温去病则缓神走过来帮忙。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钟一山跟温去病几乎同时跑出正厅。

顷刻间,一抹黑影落于厅内,毕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迷倒了……

那声惨叫是管家发出来的,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

且等二人回到正厅时,一切如常。

真假戚燃一个站在原地,一个倒在地上。

“毕运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戚燃了,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尽力往他身上靠!尤其表情……”温去病十分不放心过去嘱咐,却在行至近前看清那张脸时点点头,“这个表情就很对。”

看着地上已经被钟一山用麻绳绑起来的毕运,戚燃没说话。

国仇家恨大和解?

分明就是鸿门宴!

“你还愣着干嘛,快回房啊!”温去病推了戚燃一把,“记住,一切按计划行事!”

戚燃不知道温去病所说的计划是什么,但他想知道。

所以他没有在钟一山跟温去病回来的时候揭穿他们,他要顺着他们的意,把这场戏演下去。

而钟一山跟温去病由始至终,都没怀疑此刻被他们五花大绑的人并不是戚燃,也根本不可能想到在他们离开的时间,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天将暮色,玉兔东升。

朱裴麒在白衣殿呆到酉时,便以政务繁忙为由回了御书房。

期间,他只吃了一顿饭。

很奇怪的是,他好像忽然对这个女人的身子失了兴趣,大概是腻了。

朱裴麒离开后,秋盈吩咐外院宫女将厅里收拾干净,自己则端着补汤走进内室。

桌边,穆如玉懒散绕着手里锦帕,瞄了眼秋盈搁在身前的补汤,“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是蜡。”秋盈低声开口。

穆如玉抬头,略有惊讶,“蜡?”

“奴婢把娘娘常用的物件拿去一品堂,齐大夫挨个验查,怀疑是蜡烛之后又反复验过几次,确认无疑。”秋盈见主子没说话,继续道,“内务府的闫公公是皇后的人,奴婢觉着……这事儿定是皇后的主意,太子殿下未必知情……”

内务府的闫总管是顾慎华当年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背后靠着皇后这件事人尽皆知。

穆如玉瞅了眼秋盈,当初她也一样傻。

“秋盈你信吗,这皇宫里哪怕死一只蚂蚁朱裴麒都会知道,更何况是坑害龙种这样的大事。”

因为绝望,所以释然。

穆如玉异常平静舀着补汤,“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顾慎华所为,朱裴麒默认,亦或这本来就是朱裴麒的意思,顾慎华不过是经手人。”

秋盈心疼,“奴婢明日便到宫外买些蜡烛……”

“不需要。”穆如玉喝下补汤。

“为什么?”秋盈激动,眼眶泛红。

“崔平是御医,本宫体内有没有麝香沉淀他必然知道,他没告诉本宫说明他打从心里不想为本宫所用,朱裴麒知道崔平是本宫指定的御医,他会不找崔平?”

穆如玉眼底闪过一抹凉薄,“没有了蜡烛,本宫体内麝香半年内便会消散,介时若让朱裴麒知道,难保不会想出别的阴招对付本宫,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只能忍。”

“那崔平会不会把咱们送他银票的事……”秋盈担忧道。

“不会,宫里除了太监,那些个御医最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他得罪不起定都侯。”穆如玉喝一口补汤,这补汤是一品堂齐大夫之前给她开的,虽不能尽除麝香沉淀,却可以抑制麝香对她身体继续造成损害。

说白了,如果任由麝香沉淀下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孩子,但若有这一碗汤水,日后她若想生就还有办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秋盈忽然有种濒临灭顶的绝望感。

穆如玉也曾这样绝望过,但现在,她反尔平静,“等。”

秋盈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她只怕越等越绝望。

可穆如玉知道,她还有机会。

她的机会就是顿无羡。

之前晚膳时,朱裴麒有提到顿无羡在其面前替自己哥哥求情。

那个男人甚至没为自己弟弟说句话……

子时已过,温去病房间里漆黑一团。

翡翠方桌旁边,钟一山推了推靠在自己肩头浅眠的温去病,之后把凳子朝外挪了挪。

温去病打了个激灵,勉强坐直身子,“还没来?”

钟一山不想跟温去病说话,如果不是特殊时期,他真想把这厮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就两个时辰的时间,他已经这样推推挪挪绕着方桌转三圈了好吗!

你他娘困了你去睡啊,赖在小爷身上是几个意思?

可恨的是钟一山每每挪椅子,温去病也就跟着挪椅子,然后又困到把头靠过来。

钟一山知道自己该冷静,也知道自己该理智。

但他真忍不住了!

于是温去病再一次靠过来的时候,钟一山没动,直到温去病靠实诚之后他才突然闪身。

然后某人就理所当然摔到地上,简直狼狈极了。

几乎同时,外面亦传来‘咣当’一声响!

钟一山神色骤凛,疾步走出房间。

温去病也顾不上埋怨钟一山,爬起来跟着一起跑出去。

隔壁,戚燃正站在门外,手里握着一支羽箭。

夜色深幽,半个人影也无。

“先进房!”钟一山先于戚燃走进房间,温去病第二,待戚燃转身走进去时,二人已经临面而坐,视线皆朝他瞅过来。

“愣着做什么,拿过来啊!”温去病催促道。

戚燃好不甘心,他接的羽箭他还没看!

不得已,戚燃将羽箭上的字条取下来递给温去病,并未开口。

‘欲救方逵,丑时前到皇城郊外十里亭。’

“还真是……”温去病随口念出声时,戚燃猛冲过去抢过字条。

义父被抓?

戚燃震惊之余,钟一山偏偏在看温去病,“真不需要帮手?”

“不需要,本世子也是有家底儿的好吗!”温去病十分自信开口,而后看向戚燃,“记着,一会儿就按本世子交代给你的行事,能套多少套多少,关键时刻别逞强!”

戚燃暗惊,钟一山跟温去病的态度,就像是知道今晚有人会来放暗箭。

“戚燃怎么办?”没等戚燃开口,温去病复又看向钟一山。

“真相虽然残忍,但总比蒙在鼓里强。”既然有惊无险,钟一山决定带上戚燃。

也就是毕运……

依字条所写,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三人兵分两路,当即行动。

戚燃为一路,直接赶去十里亭,温去病跟钟一山则带着假戚燃抄小路过去,潜伏在暗处。

鉴于戚燃走时,温去病并没有跟他重复所谓的计划,所以他并不知道温去病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但戚燃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倘若绑架是真,他势必要救出方逵,那是母亲敬重的人,万不能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倘若绑架是假,他倒也希望能借温去病演的这出戏试探方逵。

至于戚燃为什么会以为绑架是假,一切发生的都太过于恰到好处了不是吗。

而且之前,温去病就曾在他面前表达过对方逵的怀疑。

夜暮星寒,冷月如钩。

戚燃单枪匹马独自赴约,那抹矫健身影跃过林立如云的屋脊离开皇城,直奔十里亭。

这厢,钟一山跟温去病带着五花大绑的毕运上了马车。

大周宵禁制度虽然严格,但也有例外。

譬如此刻钟一山拿着甄太后的令牌,直言要到□□营,盘查的侍卫便不敢不放行。

离开皇城之后,马车一路向南。

车厢内,之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毕运终于醒了,然后就疯了。

“唔唔……唔唔唔!”

毕运是弹坐起来的,在意识到自己被绑之后便想发声,可除了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根本不能说话!

“他怎么了?”车厢对面,钟一山惊讶开口。

温去病一副自鸣得意状,“本世子之前封了他哑穴,是不是很聪明?”

钟一山深以为然点点头,心里却道好在动手的不是自己。

车厢里那么昏暗的条件下,他都能看出来戚燃眼睛红了。

不管用意如何,这秋后算账肯定逃不掉。

“事实已经如此,你再挣扎也无用,少安毋躁,本世子这就带你去看一出好戏。”温去病特别喜欢戚燃现在这副跌落神坛的样子,说话时嘴角上翘,十分欠抽。

“唔唔唔!”毕运心里苦啊,他不停扭动身躯,拼命眨眼,但凡能动的地方他都动了,可自家主子竟然半点怀疑之心都没有。

且说温去病跟钟一山刚开始都能理解戚燃那种卧槽的心情,但踢人就过了。

这会儿被毕运连踹两下,温去病心情忽然变得十分微妙。

少年时曾经受过的委屈跟不甘一下子涌上心头,温去病直接抬腿踹回去,“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毕运表示不能!

“唔唔!唔唔唔!!”毕运着急,他被绑在这里,则说明赴约之人是真的戚燃。

最主要必杀器在他身上,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

眼见毕运又踹过来,温去病干脆撸起袖子过去想要给他个痛快。

幸而钟一山及时阻止,“戚将军,今日之事多有冒犯,但我们确实有不得已的理由。”

连钟一山都没发现端倪,毕运仰天长啸,绝望嘶吼,眼泪哗哗往下掉。

是的,悲伤就有那么大!

马车快到十里亭时,钟一山跟温去病决定弃车带着假戚燃抄小路过去。

咿咿呀呀半个时辰之后,毕运喉咙基本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继续给温去病跟钟一山展露破绽!

是的,他咬了温去病。

“戚燃你咬我?”借着月光,温去病分明看到自己手背上好深好深两排牙印。

钟一山也没想到一向丰神俊逸,桀骜自负的戚燃竟然会用嘴去咬别人,这不是狗才干的事吗?

直至看到温去病张嘴就要咬回去的时候,钟一山感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韩|国人大抵都有这种癖好。

因为坚信,钟一山错过了真相。

在阻止温去病以牙还牙之后,钟一山封住毕运多个穴道,随后跟温去病一起拖他悄然靠近不远处的十里亭。

十里亭,顾名思义,就是建筑在郡县十里以外的亭子,平时多供行人躲避风雨,纳凉御寒或歇脚之用。

这种建筑在大周十分普遍,也很常见。

此刻,皇城外这座十里亭前,戚燃孑然独立,衣带生风。

“燃儿?燃儿你快走!咳咳……”十里亭顶端,方逵衣裳单薄被绑在亭顶立着的高杆上,寒风凛冽,那高杆摇摇欲坠。

戚燃没有抬头,而是看向亭中站立的黑衣人,“你们是什么人?”

“呵!”黑衣人并没有走出凉亭,冷笑,“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戚燃淡漠抿唇,黑目如鹰隼般凌厉且幽寒。

黑衣人缓慢抬手,“重要的是,你会死在这里。”

待黑衣人动作,凉亭周围顿时闪出数名蒙面杀手,各自持|枪握剑,来势汹汹。

几乎同时,戚燃陡然跃起,飞身朝方逵而去!

那些黑衣人见状,皆一窝蜂似的跳上亭顶!

“义父小心!”戚燃挥剑斩断绑在方逵背后麻绳,转手挑起剑尖,刺中偷袭过来的黑衣人。

他将背脊暴露在方逵面前,每一剑都以保护方逵为先。

在他背后,方逵苍老憔悴的面容陡然变得阴森冷骇。

一抹寒刃自其袖中闪出,狠狠刺向戚燃后心!

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不是这样赤|-裸|-裸|的暴露,方逵怎安心下这样的狠手。

飕飕凉意穿透背脊,戚燃悲愤急转,自后心至左侧肋骨还是被划出一条血道!

“为什么?”戚燃身体急剧下坠,重重跌到地面。

方逵居高临下看着只是受伤的戚燃,心里也在问这个问题。

如此短的距离,如此兀突的偷袭,戚燃怎么可能躲开!

不远处,匍匐在杂草丛里的钟一山暗惊,“毕运没事吧?”

“没事,本世子给他穿了软猬甲。”温去病自信道。

“可他流血了你没看到吗?”钟一山压低声音提醒。

温去病则异常自信告诉钟一山,那只是事先藏在毕运身上的血浆,以求真实。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瞧着没,你那个义父不是好人。”温去病扭头看向倒在身边的假戚燃,“先别着急哭,一会儿还有更绝望的!”

此刻,被温去病那双无比笃定的目光感动……刺激到的毕运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句。

智障啊!

方逵飞身落地,与那些黑衣人站在一起。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一切,那还要怎样才能证明方逵就是他一直要找的那个韩臣?

戚燃抵剑起身,冷冷看向方逵,眼中怒意磅礴,恨意鼎沸。

“你何时起对我有的防备?”在他对面,方逵露出另一副嘴脸,阴狠质问。

刚刚偷袭若非戚燃早有戒心,根本不可能躲开!

戚燃不语,握着剑柄的手收紧,骨节泛白。

温去病的话言犹在耳,他心痛如锥,“为何背叛父亲……你可知中州一役死了多少韩|军!”

戚燃只是在刚刚,才打定主意想要试他一试。

毕竟方逵来周这件事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除非是他有意泄露。

不想这一试,便中了。

方逵微怔,须臾勾唇,“知道,十万韩|军,那都是钟勉造的孽。”

“钟勉?”戚燃眉目如冰,“如果我料想不错,今晚本将军若死在这里,也是钟勉所为?”

方逵无意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争辩,抬起手。

“当年,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一场暴风雨!你早知道援军根本不可能在十日之内赶到瘴气林!”戚燃不在乎方逵背叛他,却不能不追究十年前那场中州之战!

方逵不语,微微眯起黑目。

“你并非地地道道的韩|国人,你是哪里人?当年父亲救你时,你真的危在旦夕亦或那也只是一场戏,与今晚一样情形!”剑尖入地三寸,戚燃绝命嘶吼。

听到戚燃一声一声质疑,方逵深吁口气,挥手间黑衣人退到数丈之外。

而他,则朝戚燃面前走了一步,“你派人查我?”

“你不该查?”

面对戚燃眼中恨意,方逵浅笑,“该查,如果不是遇到暴风雨,援军十日内必到瘴气林,中州一役便不会是那样的结果,纵不能让大周军队全军覆没,但也一定会大败钟勉。”

戚燃冷视方逵,等他往下说。

方逵亦没让他失望,“你说对了,那场暴风雨我的确早有预料,严格说我知道它一定会发生,因为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州人。”

“方逵!”

心,像是被一把短刃狠狠戳穿,鲜血淋漓自刃尖汩汩流淌。

他竟认贼作父,这么多年!

“我在。”方逵脸上并无半点愧疚之心,“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告诉你,戚罡该死,他曾做过一件纵死一万次我都不会原谅他的事!”方逵走近戚燃,“一件他就算死,都无法补偿的事。”

戚燃猛然出剑,剑尖却被放逵狠狠攥住。

有血自方逵手腕涌出,蜿蜒而落。

“知道戚罡为什么会选择入瘴气林?”方逵狠狠攥着剑尖,目色冷厉,“那场暴风雨之后,我瞒过所有眼线抄近路去找戚罡,告诉他我是中州人,告诉他那个时间段瘴气林是安全的。”

“父亲怎么会信你!”戚燃用力,剑尖在方逵手中割磨,鲜血急涌。

方逵好似不知道疼,嘲讽般看向戚燃,“他为什么不信?自我入他麾下立战功无数,先后在战场上替他挡了三次致命拼杀!这份信任是我用命换来的!”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戚燃思绪凌乱,事实就在眼前可他无法接受。

到底有多大深仇,才致方逵蛰伏整整三十年!

远处,钟一山虽然听不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但他能看到他们的表情。

“没想到毕运演技这么好……”

“本世子认识毕运五年,他这五年里对着我展现出来的表情,还不如这一柱香的时间里在方逵面前展现的多,这是我的问题?”温去病无比挫败。

被二人夹在中间的毕运内心充满绝望,他家主子,双目失明了啊!

所有人聚焦的中心,方逵冷冷看向戚燃,“你以为戚罡在瘴气林外挥剑自尽,是因为对那十万大军的愧疚?到底他在愧疚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方逵突然松手,身形飞速后退。

几乎同一时间,数十黑衣人冲杀过去将戚燃围在中间。

“杀。”方逵冷漠开口,不留余地。

眼见对面打成一团,钟一山有些不淡定了,“这是你的计划?”

温去病也有些迟疑,“他……他在打什么呢?”

按照温去病的计划,戏已落幕,剩下的就是怎么抽身。

为此,温去病特别给毕运准备一件暗器,排行榜上排行第一的暗器,佛灿莲花。

莲花现,百里丧!

这是一种将火|药跟牛毛雨针完美结合的暗器,不出手则矣,出手毁天灭地。

“唔唔……唔唔唔!”毕运急红了眼,拼命在草丛里打挺,眼珠狠狠盯向远处那些黑衣人,恨不得飞过去!

钟一山跟温去病视线回落之际,毕运被逼的把舌头都伸出来了,一副嚼舌之势吓坏了温去病,“你干嘛!”

即便是这样,温去病都没敢把戚燃哑穴给解开。

钟一山也没敢,万一戚燃激愤之余冲过去,有任何闪失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毕运哭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家主子平时那么聪明,关键时刻成白痴了呢!

直到这一刻,温去病好似想到什么,猛回头看向对面。

反反复复之后,温去病猛抬手解了毕运哑穴。

“唔唔……唔唔唔!”毕运依旧不能开口,急的五官都跟着扭曲了。

“怎么回事?”钟一山噎喉,他把戚燃毒哑了?

就在钟一山茫然之际,温去病脸色愈白,扭过身拽起毕运衣袖,好好的‘佛灿莲花’赫然呈现眼前。

这回轮到温去病哭了,二话没说解开绑在毕运身上的牛皮筋。

顷刻,毕运撕下面皮!

“住手!”

“住手!”

这可真是人生生处处有惊吓,看到毕运瞬间,温去病跟钟一山立时站起身,异口同声吼道。

然而效果很一般,三人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那群黑衣人。

眼见对方多出三人,黑衣人皆愣。

方逵亦惊,“全都杀掉!”

“你给钱了吗就全杀掉!你们听好了,本世子有的是钱,杀了他我给双倍!”温去病率先跑到戚燃身边,恶狠狠瞪他一眼。

“这些不是你们的人?”戚燃冷冷开口。

这一刻他想到了第三种可能,绑架劫持是假,却不是温去病演的戏……

黑衣人当然不会听温去病教唆,温去病亦没把希望放在自己刚刚那句话上面。

他在给毕运使眼色的同时,把钟一山拉到身边,且小声告诉戚燃三息之后蹲下来,什么都别干。

“还不动手!”对面,方逵冷戾低吼,数十黑衣人重新冲过来。

‘轰……’

巨大响声震天撼地!

无数萤火虫般的光芒如天女散花,瞬间点亮整个十里亭!

还没等黑衣人反应,那些萤火虫似的光芒突然爆裂,数不清的牛毛针如降暴雨,覆盖方圆整三里。

顷刻间,哀嚎声此起彼伏,除毕运周围方寸之地,哪怕是有条倒霉的田鼠路过都不能幸免。

‘佛灿莲花’开启瞬间,温去病本能将钟一山守在怀里,钟一山没有拒绝是因为他也是第一次领略到‘佛灿莲花’的实力,一时间忘我。

光芒骤消,钟一山从震惊中缓神时,自己正被温去病抱的紧。

“多谢。”钟一山推开温去病,视线扫过周遭,心底不经意荡起的小涟漪顿时被眼前场景震的烟消云散。

刚刚还一个个生龙活虎的黑衣人尽数倒地,身上插满牛毛针,活脱脱几十只刺猬。

“牛毛针涂了药,他们只是晕过去了。”温去病彼时抱着钟一山的手,有些不自在的落下来,轻声解释。

毕运此时插言,“戚燃不见了……”

一语闭,二人皆惊!

三人寻了半晌,方才在十里亭背处矮坡找到戚燃,与他一起的还有方逵。

温去病当即从怀里拿出解药,走过去救醒戚燃。

不想戚燃清醒之后,问的却是方逵,“他有没有死?”

“本世子真怀疑你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刚才我……”见戚燃寒目如潭,温去病耸肩,“没有。”

“救活他。”

戚燃之前与黑衣人对战时受了伤,此刻几十枚牛毛针被他震出体外,鲜血点点,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狼狈。

温去病瞄了眼戚燃,犹豫之后走向方逵。

“咳咳……”方逵有了知觉,胸口突如其来的沉闷令他猛然跪地狂咳,有血从嘴里喷出来,落下满地殷红。

待他抬头,颇为惊讶,“都没死?”

“你与戚家有仇?”戚燃并没有忌讳温去病他们在身边,直言问道。

方逵很累,吐了两口血直接瘫坐到地上,“有仇……你这么说不准确,不是有仇,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只要你们戚家还有一个男人活着,我就不能停。”

“你是中州人那就是大周人,韩|国戚府何致得罪一个周人到这种地步,你说!”戚燃突然冲过去揪住方逵衣领,双眼泛红,额头青筋几欲迸裂。

方逵大笑,“哈哈……那我便也问你一句,你此行来周为的又是什么?”

一句话,戚燃无言。

所谓融冰之行不过是借口,他此行,为的是钟勉人头落地。

钟勉又何尝不是韩|国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头恨。

就在戚燃迟疑之际,方逵反手抓住他,双目异常闪亮,“三十年蛰伏我做的远不止这些!知道你母亲为什么只喜欢你大哥,不喜欢你吗?”

戚燃眸色陡凉,他想抽回被方逵攥住的手,之前那么迫切想要得到的答案,就在眼前他却忽然不想听,“你闭嘴……”

“我十八岁被戚罡救下带回韩|国,当年便你与母亲私通生下你大哥……”方逵紧紧抓住戚燃,冷笑嘲讽,“想想真是可笑,戚罡那么在乎的大儿子却不是他的种!是我的!”

“我让你闭嘴!”戚燃愤怒想要甩开方逵,可是不行。

“还有你!最可笑的就是你,叫了我这么多年义父,却不知道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认贼作父整十年!”方逵极尽嘲讽,放肆大笑,“戚罡泉下有知,他定十分欣慰啊!”

“住嘴!你住嘴!”戚燃恼羞成怒,目光扫过地上一柄利剑。

方逵松手却没有停下来,“此行来周原本并不该是你,是我吃了催血的药,在你母亲面前吐了几口血,她哭着跟我发誓,定要逼你来周取钟勉人头,就算搭上你的命!”

‘噗……’戚燃闪身拾起利剑,狠狠刺向方逵胸口!

“你母亲心里只有我,她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剑尖穿透肺腑,鲜血化作蓬雾,方逵的笑容在脸上定格,渐渐消逝,“可惜了,只差你一个……”

“大哥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戚燃奋力搥剑,硬生将方逵定在地上。

方逵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夜幕,瞳孔慢慢失去焦距,血沫子从他嘴里汩汩涌出来。

生命,到了尽头。

方逵死了……

其实钟一山跟温去病都能看出来,方逵所有咒骂跟讥讽的目地,是因为他猜到戚燃救活他的原因。

而他,不想回韩。

他不想揭开当年中州一役的真相,不想让韩|国上下放弃对钟勉的仇视。

更准确的说,他不想让韩|国与大周交好!

“你起来!你起来说清楚……”戚燃陷入魔障,他猛然抽剑拽起方逵狠狠摇晃!

钟一山默声看了眼温去病。

温去病心领神会,走过去,“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戚燃兀突转身,嗜血冰眸迸射阴森寒意。

温去病噎喉,下意识朝后退了退。

“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或许有一个人能回答你。”钟一山视线扫过温去病,走到戚燃面前。

戚燃猛一回头,“谁?”

钟一山默默蹲下身,抚过方逵双眼,继而抬头,“我的父亲。”

戚燃凝立许久,扔了剑,转身踉跄着走向十里亭。

温去病忽然不知道该顾哪头儿,钟一山的神情看上去不是很对!

无奈之下,温去病将毕运留下来,自己则追戚燃去了。

钟一山未理毕运,独自坐在方逵尸体旁边,守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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