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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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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尽,天明。

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的温去病,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偷偷打开房门,猫出屋子。

昨晚太危险,他后来也没敢出去找伍庸把手指头给掰回原样。

这会儿天亮,他必须要赶在他家阿山给他换药之前找到伍庸。

如此方能不露馅儿啊!

“起这么早?”

就在温去病蹑手蹑脚走到院中的时候,正厅门口突然传出声音。

无比爽朗悦耳的音色,却把某世子吓个半死。

真的,魂儿都快从头顶飘出去了!

“阿……阿山……”

温去病僵直回身,正噎喉时,钟一山已然浅步迈过来,“嗯,你起这么早,想去哪儿?”

钟一山微笑以对,视线不自禁瞥向温去病左手尾指。

“我……我去找伍庸,他医术高啊,我这根手指有点儿小疼,他那儿肯定有……更好的药……”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温去病突然觉得自己大可以不用这样害怕。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手指现在是好的,那也可以说是他昨晚被伍庸掰好的。

毕竟他并没有暴露什么!

嗯,是这样!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此时此刻,钟一山只觉脑子里好像飞进去一百只蜜蜂在那里‘嗡嗡’作响。

他的眼睛再如何也无法从温去病的尾指上移开。

他听不到温去病在说什么,脑子里无数画面疯狂涌溢。

“阿山?”

天初亮,所以温去病根本没看清钟一山脸色在短短数息之间,已经从红润到铅云到乌云满布,最后惨白如雪。

“等我。”钟一山磨碎钢牙,好似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后猛的转身。

温去病茫然,却也没敢走。

不想下一刻,一声暴响突然从钟一山的屋子里传出来。

砰……

不是一声,是连续好几声!

温去病武功深厚,是以他自然能感受到每一阵暴响时自钟一山房间里狂溢出来的强大气息。

糟糕!

温去病快步走过去,却在欲迈进厅门时听到一声低喝。

“不许进来!”

强横,霸道且透着不容拒绝的威凛,是钟一山的声音!

“阿山?阿山你没事吧!”温去病急声开口时内室瞬息沉寂。

某世子当下竖起耳朵,也没再听到任何异常,“阿山?”

终于,房门开启。

钟一山边抖袖子边走过来,细碎粉末随宽袖震荡飞扬,使得那抹行走其间的身影变得有些朦胧不清。

直到钟一山行至门口,温去病才想起追问,“阿山,刚才……”

“练功不慎,险些走火入魔。”钟一山咬着字,视线紧盯向温去病的眼睛,“走,本帅陪世子去看伍先生。”

“你没事吧?”温去病觉着不对啊,昨晚他分明窥探过他家阿山内观,并无异常。

而且,他家阿山为何要自称‘本帅’,为何要称他‘世子’,为什么?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钟一山摊手,“本帅现在很好!”

莫名的,温去病觉得他家阿山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的样子,笑的很奇怪。

“说起来,昨晚本帅有事出去,世子回房之后,就睡了吧?”钟一山绕开温去病,走向院落。

视线再无遮挡,温去病分明透过内室半掩的房门,看到里面碎成渣滓的翡翠方桌。

“世子?”

听到钟一山轻唤,温去病不待看清楚便转身跟上,“啊,就睡了。”

“哦。”钟一山歪着脑袋,笑对温去病,“你说本帅是不是太蠢了?”

温去病怔忡,摇头道,“我家阿山最聪明。”

“哦,最聪明……”钟一山眼中笑意更浓,“那为什么明明伍先生就在皇宫里,我昨晚却没想到请他给世子瞧瞧这根手指头呢?”

温去病顺着钟一山的视线低下头,落在自己尾指上,他忽然想重新回答上一个问题。

“不过现在也不迟,昨晚本帅替世子看过,骨裂,有那么两根筋也抽的厉害,一会儿到了御医院,请伍先生给你矫正一下。”钟一山扔下温去病,大步向前。

温去病愣愣看着走在前面的钟一山,心里慌乱得一批。

“快走啊!世子腿也伤着了?”钟一山走出去几步,回头催促。

温去病紧追,“要不……一会儿到御医院你也瞧瞧?”

听到这句话,钟一山俊眸骤然冰冷。

温去病分明感觉到钟一山已经提力,七成不止!

他噎喉,眼睛眨呀眨,心肝儿跳呀跳。

“好。”钟一山突然泄力,又是一笑,“本帅的确应该叫伍先生好好瞧一瞧。”

这用一头猪都无法形容,跟哮天犬都无法愉快玩耍,脑子让驴踢过千百回的智商,居然长在叱咤风云两世的穆挽风身上!

论猪狗驴的智商谁最高,居然没有她什么事儿!

温去病,颜回!

你够狠!

就在昨晚,钟一山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所有巧合就真的只是巧合。

那么在看到温去病尾指的白纱时,真相大白。

伍庸是左撇子,虽然温去病尾指的包扎手法丝毫不错,但方向错了。

昨晚,温去病去找过伍庸,且在伍庸的医术下将尾指完美复原,所以他在跟颜回对掌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就算温去病昨晚去找了伍庸,也不一定就能证明温去病就是颜回,这里面还有很多疑点!

如果不是心虚,温去病何致叫伍庸把手指头绑成这个样子?伍庸的包扎手法根本不是这样!

钟一山再也不会用这样愚蠢的理由,说服自己试探再试探。

那只能证明他是个白痴!

比起温去病不是颜回的证据,这厮是颜回的证据简直不要太多!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

那不是幻觉,他真真切切亲眼看到了!

长成这种祸国殃民的样子,他怎么可能认错!

一年多的时间,他就像个傻子似的在温去病跟颜回面前来回来去,往返往复,就像个跳梁小丑被温去病背地里不知道嘲笑多少次!

他不喜欢温去病时,把温世子贬到尘埃,可转身到颜回面前,又对颜盟主毕恭毕敬!

只要想想,钟一山都觉得自己立马就能爆炸!

“阿山……”

“干什么!”

钟一山猛然回身,俊眸仿若地狱岩浆赤红如荼。

温去病缩了缩脖子,怯怯用那只缠着白纱的左手朝旁边指了指,“你走过了,御医院在那边。”

钟一山收回视线,大步朝御医院方向走过去。

现在揭穿?

他为什么要现在揭穿!

钟一山的想法很简单。

在我终于争取主动权之后,你他娘的告诉我游戏结束了?

他不点头,这事儿没完!

看着眼前行走如风的钟一山,温去病忽然特别想了解一下鱼玄经,稍有所偏差就能让人走火入魔到这种地步?

太可怕了……

御医院内,伍庸看着站在药案前的两人,总觉得气氛不对。

“伍先生,温世子昨日在虎|骑营受了伤,一山还请先生能帮忙看一下。”钟一山强自隐忍住心底不咬牙都忍不住的愤怒,浅笑开口。

伍庸闻声,瞪眼看向温去病。

温去病坐下,将左手伸过去,“骨裂,筋抽……”

伍庸会意,“好。”

就在伍庸想给温去病解开白纱的时候,钟一山跟着一并坐过来,视线紧紧盯着温去病尾指。

伍庸跟温去病几乎同时抬眼看向钟一山,动作出奇一致。

“一山坐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钟一山抬头,无辜问道。

伍庸能说什么,“没有。”

温去病后脑滴汗,“没……没有……”

当然有问题,温去病尾指已经好了呀!

“那开始吧。”钟一山依旧紧盯某世子尾指,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

伍庸到底是伍庸,见钟一山如此,当下有了主意,“钟二公子要是方便的话,且帮我到对面柜子上取一下那个紫色药瓶。”

瞧瞧,多么明显的破绽,伍庸何时曾让谁碰过他的东西!

“好啊!”钟一山起身时拍了拍温去病肩膀,“放心,伍先生便是看在本帅的面子,也不会对世子这根尾指太过草率。”

说白了,千万不要瞬息就给治好了,显得敷衍。

温去病感动。

眼见钟一山转身走向对面靠墙的木柜,伍庸与温去病相视之后,二话没说,抡起拳头就是砸。

‘咔嚓……’

虽然裹着白纱,可钟一山的鱼玄经已是第六境,这样的动静又岂能逃出他的判断。

“伍先生!”

就在温去病疼的龇牙咧嘴时,钟一山似不经意转身,略惊,“怎么了?”

“没……没有啊!”温去病强撑着把五官展开,微微一笑。

“哦。”钟一山极放心似的松了口气,“伍先生,这里有两个紫色药瓶,拿哪个?”

“左边的。”伍庸镇定道。

钟一山随手拿下药瓶,转回身走到药案旁边将药瓶搁好,“伍先生,温世子就拜托给你了,一山还有事,告退。”

听到这样的话,温去病震惊,“阿山你走啊?你……你不看了吗?”

钟一山一脸茫然,“看什么?”

“看……”温去病扭头,视线落在自己尾指上。

钟一山心领神会一般,又是拍拍某世子肩膀,“世子放心,伍先生一定会把你医的很好。”

没等温去病反驳,钟一山已然向伍庸颌首以示恭敬,转身离开药房。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温去病方才回来,盯着伍庸瞅半天,“为什么砸我?”

伍庸笑了,“万一他不走呢?”

温去病长叹口气,“你为什么要说紫色药瓶?你知道他刚刚回头的时候,本世子装的有多辛苦吗?”

伍庸抬手替温去病解开白纱,“你往柜子里瞧。”

温去病扭头看过去,沉默了。

除了紫色有两瓶,其余都是黑色的。

“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钟一山今日很奇怪?”温去病由着伍庸给他重新接骨归筋,脑子里不断回想从延禧殿到御医院这一路走过来,钟一山各种反常表现。

“是很奇怪。”伍庸忽然停下来,抬头,“他该不是发现你了吧?”

“不可能!”温去病坚信,“难道真的走火入魔了?是不是徐长卿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毕竟是从小一起玩的旧友,阿山为沈蓝月他们必须要杀徐长卿,可他本身,并不愿意?”

“你问我?”

伍庸虽然手法精妙,但接骨抻筋那也是贼疼的,“啊哟!你轻儿点儿!”

“轻点儿能接上吗!”

伍庸顺着温去病这股疼劲儿又扯两下,直把温去病扯急了,“我跟你拼了!”

“好了!”伍庸松手,“内功心法不同,走火入魔的状态也不一样,有些人若执意修炼下去会经脉尽断,有些人则会心性大变。”

温去病想了想,“我家阿山是后者。”

“那你打算怎么办?”伍庸给温去病敷了药,然后包扎。

“你还包扎成这个样子做什么!”温去病瞥到手指上的白纱,“脑子呢?”

“被你吃了。”伍庸松手,一副‘爱包不包,不包拉倒’的表情送给温去病两个白眼。

温去病一副‘我还就不包了’的表情回怼,之后起身。

且在温去病就要离开的时候,伍庸本着同坐一条船的情谊提醒温去病。

能藏一辈子的秘密,那叫秘密,早晚会被揭穿的秘密,那叫谎言。

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入冬的大周皇城,依旧繁华,玄武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一顶深蓝色的轿子被四人抬着,颤悠悠的走在人群里。

那是一顶官轿,凭颜色区分当是三品及以上官员的轿子,轿帘与轿身相同,皆是深蓝色,上面绣着仙鹤锦图。

轿子经过钟情茶楼时,侧帘被里面的人微微掀起。

自徐长卿入朝为太傅那日,钟情茶楼便已歇业,不过半个月,这间茶楼已经易主,开起了酒楼生意。

轿内之人撂下侧帘,微微阖目,长声叹息。

徐长卿从最初之精明到最终落败,他一路旁观。

成王败寇,且不管徐长卿的计划跟谋算精明与否,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徐长卿败了。

徐长卿的路,走不通。

而今颖川来了密令,作为颖川五大谋士之一。

自己这条路,又该如何走……

皇郊,虎|骑营。

钟一山自入虎|骑营之后,谁都没理,只握着手中拜月枪径直去了校场。

军练尚未开始,偌大校场空无一人。

钟一山独自立于校场之上,英气亮枪。

冬日校场的地面已有冰冻,那雪色带着淡淡纹路的枪杆却如刀子一样插进去,入地三寸。

钟一山缓慢抬手,拜月枪起势!

拜月带着无比强悍的枪气狂啸斩出!

一道如光晕般的白色枪意在他身前数丈之外炸开,尘土迸溅!

暴烈气息瞬间充斥在钟一山周围,他放纵舞动拜月,残痕未灭,新月再起!

红尘剑法在钟一山手里被他施展到了极致。

偌大校场上,钟一山仿佛是被一道道半弯如月的光弧托起来。

一方枭雄从天降,一身戎装半世狂!

此时,营里有零星兵将路过看到这般场景,登时围过来。

消息传的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整个校场外面围满兵将,包括范涟漪跟都乐亦在其中。

他们中间很多人未见过钟一山在七国武盟亦或军演中的表现。

是以此刻,当他们看到钟一山犹如神祗一般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的时候,震惊到无以复加。

阵阵惊叹不断响起,看到这样的主帅,众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气势大增。

最终,拜月落。

一道道绝凛枪气如霜落。

钟一山静默站在校场上,目光平静且寒。

“威!威!威!”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整个校场突然传出雷鸣般的吼声。

范涟漪最先跑过去,“元帅!”

“训练。”钟一山只丢下这两个字,便提枪走出校场。

范涟漪茫然看向钟一山,直到那抹傲然身影消失之后她方注意到,拜月留在校场的枪痕,深如沟壑。

她家元帅,动了真气?

是的,穆挽风动了真气,前世今生她都没这样气过。

她曾自诩是个宽容的人,连花无忌在她面前耍大刀,她都能忍,但这一次,她忍不了。

怎么忍?

被温去病当猴耍了一年多,身为钟一山天地商盟他跑了不下百次,每一次对温去病来说都是耍猴儿的开始。

好笑吧?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一刻他真想问问花无忌,你那么喜欢耍大刀,你问过大刀愿不愿意!

自校场离开后,钟一山直接去找了婴狐。

没别的,他想给温去病找个师傅……

因为钟弃余在糕点里加了料,朱裴麒对钟知夏的兴趣只增未减。

夜未央,树影婆娑,人正忙。

当流芳殿里那两具灼热的身子颠鸾倒凤时,潘泉贵将带着的徒弟留在殿外,自己去了旁边耳房休憩。

直到现在,虚空琢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师傅,居然就是整个皇宫里,所有太监梦寐以求想要拜在门下的潘泉贵。

他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却从来不曾奢望。

自己有多卑微,他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提醒。

此刻战战兢兢候在殿外,虚空琢甚至不敢四处张望,只低头,纵无人时也毕恭毕敬。

钟弃余原本伺候在厅里,这会儿内室两个主子已经渐入佳境,她便适时退出来。

厅门微动,虚空琢本能抬眼去看,却在与钟弃余对视时倏然低下头,显得十分紧张。

钟弃余自然不似虚空琢那般胆怯,她缓缓转身,面向眼前这个看上去极小心又极谨慎的小太监。

月光落在他脸上,好似泛起淡淡的光晕。

虚空琢长的眉清目秀,脸也白,肌肤如美瓷,好像捏一下就能挤出水来。

说句不太贴切的形容词,虚空琢长的很美。

但美中又透着几分单纯,几分不染世俗的心性。

跟钟弃余不同,钟弃余自小身处市井看尽人间百态,她虽人小,心性却早已冷漠到哪怕用炭火去烤也不会热一热。

虚空琢自生下来那一刻就已经低到尘埃,从小到大,不管是母亲还是后来收养他的老太监,都只告诉他两个字。

认命。

因为认命,他将所有的欺辱跟凌霸都看作理所当然。

那些人理所当然该打他骂他,欺负他。

谁让他生下来,就是太监呢。

此刻,钟弃余已然走到虚空琢面前,停下脚步,“你叫什么名字?”

虚空琢闻声大震,猛然抬头却在看到钟弃余那双清澈无尘的眼睛时,狠狠低头。

钟弃余觉得好笑,歪着脑袋试图与他对视,“没有名字吗?”

“奴才……奴才叫……”钟弃余越是歪头看,虚空琢越是把头埋的更低。

钟弃余扭的脖子疼,只能直起身子,“虚空琢。”

“你怎么……”虚空琢抬头,震惊。

钟弃余只是微笑,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尤其是在月光下,像朵含苞欲放的夜合花。

虽然花房里名贵花种无数,可虚空琢最喜欢的还是那株夜合花。

因为纯白无染,因为花香满庭。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钟弃余转身站到虚空琢身侧,贴的很近,“我只跟你说过一句话,你就能听出来我是谁,你跟我说了那么多句话,我怎么会听不出来你是谁。”

“你就是偏殿里……”虚空琢扭头,惊讶看向钟弃余。

“是啊,托虚公公的福,大难不死。”钟弃余侧眸,笑道。

见到钟弃余笑,虚空琢有些痴了。

自小到大,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笑,母亲总是哭,老太监总是唉声叹气,那些在他面前笑过的人,都不知道骂他骂的有多难听。

“我脸上有东西吗?”钟弃余眨眨眼睛,抬手抹过脸颊。

钟弃余不是心热的人,她只是觉得自己在这皇宫里布的棋局,少了一枚棋子。

她认潘泉贵当义父,可潘泉贵是什么人?

皇宫里的大太监,能在那么多人里脱颖而出,潘泉贵自有强处。

她认潘泉贵为义父,说白了,就是与虎谋皮。

为防他朝不慎被虎咬,过早在潘泉贵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是绝对有必要的未雨绸缪。

至于为什么是虚空琢。

因为刚巧就遇到了这么个合适的人。

皇宫里没有秘密,她想查虚空琢的底细又有多难。

“没有没有……”虚空琢赶忙收回视线,他还是很害怕。

钟弃余似顽皮的朝上踮踮脚,眸子不经意扫过四处,之后歪着身子贴向钟弃余,“那张字条是我写的。”

虚空琢又一次震惊,猛然扭头时正对上钟弃余那双晶莹璀璨的眸子。

“拜师。”钟弃余刻意压低声音,说出虚空琢最在乎的两个字。

那两个字,救了他的命!

就在虚空琢欲跪时,钟弃余赶忙把他搀起来,“你疯啦!”

“小虚子只想给恩人磕头……”虚空琢激动到落泪。

“你可别在这儿磕,要是叫人看到了我们两个都有麻烦,知道吗?”钟弃余把虚空琢搀起来,调皮似的眨眨眼,“在心里磕。”

“嗯!”虚空琢狠狠点头。

钟弃余实在憋不住,笑出声,“开玩笑的,都在宫里谋生,以后抱团取个暖。”

“以后你有危险,我一定不要命救你!”虚空琢没有开玩笑,当下举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钟弃余最会辨人,她知道什么样的人发誓如逝言,好比朱裴麒。

什么样的人发誓就真的是当着举头三尺的神明,发下重愿。

譬如虚空琢……

夜,正浓。

延禧殿内,钟一山很晚才回来,回来时桌上已经备好十分丰盛的饭菜。

以往钟一山会感动,现在他不会,看到满桌膳食瞬间,一种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屈辱感直逼心头。

“阿山你回来啦,快来吃!”温去病拖着残躯站起身,一脸堆笑。

经他跟伍庸分析,钟一山突然表现出的异常举动跟脾气时尔暴躁的现象,只能说明一点,疑似修炼内功心法,走火入魔。

对待这种疑似走火入魔的人,千万不要刺激他,千万要顺着他。

“辛苦世子。”钟一山强逼自己露出笑容,之后迈步过去将椅子扯了扯,贴在温去病旁边坐下来。

温去病欣喜,“我给你盛碗汤,刚从外面进来暖暖身子!”

钟一山默认。

只是在温去病将汤碗搁到他面前一刻,钟一山不动声色运掌,将温去病身后那把椅子推出数步。

身为韩国世子,温去病所展露出来的内功并不能发现木椅移位,但颜回能!

结果温去病直接就坐到地上,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把钟一山快要气死了。

装的真像啊!

“世子快起来,没事吧?”钟一山立时起身扶起温去病,“这么不小心!”

“不……这椅子……”温去病当然发现了,可他敢不坐到地上吗?

钟一山扶着温去病的手,微顿,“本帅推的。”

温去病噎喉,他竟无言以对。

“本帅只是想试试你的内功根基……”钟一山扶起温去病,又道,“果然很差。”

温去病被钟一山扶回到椅子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不吃饭?”钟一山瞧了眼定定坐在桌边的温去病,“世子不是,在生我的气吧?”

“没有啊!”温去病登时堆出笑脸,想了想凑过去,“我有件事想求你。”

钟一山收回视线,夹菜送进嘴里,“说。”

“我三皇姐想见你。”温去病试探着看向钟一山,“你看……你有没有时间……”

“好啊,本帅也正想去拜访三公主。”钟一山说的这句是真心话,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早该到世子府去见温鸾。

“真的?那太好了!”温去病兴奋,之后端起饭碗。

就在某世子想把菜夹到嘴里的时候,钟一山的筷子突然压过来,“巧了,本帅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温去病欣然抬头,“阿山你说!”

“你还记不记得婴狐在拜周生总教习为师之前,内功好像跟世子差不多吧?”

钟一山提到婴狐时,温去病脑子里顿时想到那日校场被狼撵的悲苦画面,抖了抖,“好像……是吧。”

“现在就不一样了,毫不夸张的说,婴狐内力比顿星云还要高一些。”钟一山赞许道。

温去病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哦,那很好……”

“是很好,之前本帅想求周生总教习也能收你为徒,可是本帅打听过,周生总教习对徒弟……本帅舍不得你去受罪。”

钟一山一本正经看向温去病,温去病却是心虚避开钟一山的目光,他想夹菜,筷子又被钟一山压着,他这一时也没别的可以做,只能又把视线转回来。

“所以本帅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钟一山笑对温去病。

这一刻,温去病脸上的笑已经藏不住心里那份忐忑了,“什么法子?”

“你拜婴狐为师,让他传授你内功心法。”钟一山说的那样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一丝丝小兴奋在里面。

温去病瞬间僵滞容颜,脸上笑容未及退却便已龟裂,最后一片片掉在地上。

“说起来要不是看在本帅的面子,婴狐不会收徒。”钟一山终于松开温去病的筷子,“快吃,你师傅一会儿就能过来。”

“阿山,我不想拜婴狐为师,我拜周生良为师吧!我受得起虐!”温去病突然趴到钟一山身边,极力挽救。

钟一山嚼着鸡肉的牙齿,狠狠咬了两下。

瞧瞧吧,温去病的话让钟一山无比坚定相信,周生良绝逼知道温去病就是颜回的事实。

钟一山忽然想到太学院入学考试,他因文府三试险些耽误武院终试,结果是周生良出面才让所有考生足足等了他半个时辰。

自己与周生良素不相识,必是温去病从中斡旋。

而他参加武院终试时手持的剑,现如今已为婴狐佩剑的‘狼唳’,亦是从温去病手中所得。

试问,如果不是知道温去病就是颜回,周生良会把那样一柄宝剑借给只是韩国世子的温去病?

所以,整个大周皇城到底是有多少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就像猴儿一样被温去病耍的团团转,这场大型耍猴现场到底汇聚了多少观众?

周生良,毕运,伍庸,还有朱三友!

对了,应该还有海棠……

即便是在最恼火,最崩溃的时候,钟一山也承认温去病在对他的欺骗里,没有真实的伤害。

但他的尊严却被无情踩到脚底!

直到现在,温去病还在装。

还在装!

所以只要他不问,温去病这辈子都不会说是吗?

而在这不曾伤害的欺瞒里,到底是全心全意的帮助,还是时机未到?

穆挽风相信自己的感觉,但上辈子难道不是自己的感觉害她万劫不复的吗?

两世为人,终究逃不过渣男编织的温柔刀!

钟一山突然红了眼眶,猛的摔了筷子。

这可把温去病给吓坏了。

“我拜!我拜!我一定跟婴狐好好学!”

你走火入魔!你说什么都行!

婴狐来了。

只是连钟一山都没有想到的是,婴狐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带了小狼。

如果小狼在情理之中,那么小狼旁边那条五彩斑斓的大花蟒和小叉叉的出现,彻底打破钟一山的预期。

厢房外,婴狐二话没说,先叫他的小伙伴儿们进了温去病的屋子。

“婴狐,这是……什么?”钟一山眼睁睁看着小狼,大花蟒跟小叉叉无比友好的走进屋子,惊讶质疑。

此刻,站在钟一山身后的温去病正在瑟瑟发抖。

“狐爷座下三只小神兽。”婴狐特别骄傲,随后又道,“要不是你找我,我可舍不得把它们都牵出来。”

钟一山噎喉,侧头朝屋子里瞄一眼,凑近婴狐,“你该不是想把温去病扔进去凑成四小只吧?”

见婴狐摇头,钟一山暗暗舒了口气。

“第四只是我,一会儿我带他进去,助他进步!”婴狐音落一刻,钟一山只觉脑袋嗡一声响,在他身后,温去病脸色瞬间惨白。

眼见婴狐要抓温去病进去,钟一山拦他,“那什么,里面会不会太挤?”

婴狐一向对钟一山的话上心,如此思考一下后点头,“那我就不进去了。”

钟一山,“……”

温去病,“……”

接下来的场面就很壮观了,婴狐拉着温去病,温去病拉着钟一山。

“温教习你拉一山做什么,倒是快点儿进去啊,它们都在等着你呢!”婴狐拉着温去病一条胳膊,“你想不想进步了!”

温去病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狠瞪婴狐,转尔回望钟一山,“阿山救命,我不进去!”

钟一山由着温去病拉住自己,眸色微深,“如果世子内力不是那么差,就不用进去。”

“我没有那么差!我……”话到嘴边,温去病又给咽回去了,“我就算有那么差,可是我还有毕运啊!阿山我不想进步!本世子根本就不需要进步!”

钟一山心火骤燃,邪肆一笑,“婴狐,拜托。”

钟一山松手一刻,婴狐二话没说,直接就把温去病给拽进屋里,然后‘啪’的一声给门上锁,“温教习,你挺住!”

一刹那,房间里顿时传出许多种不和谐的声音,混在一起,竟莫名和谐。

钟一山在温去病进去一刻,双手暗暗握拳,走向婴狐,“不会出事吧?”

“不会啊!凭温教习那点儿本事,还能伤了我的小叉叉?”婴狐十分放心。

钟一山无语片刻,“我说的是温去病。”

“……我在的时候,它们不会伤人……”

眼见婴狐忽然露出不太确定的表情,钟一山猛然飞身,踹门而入……

且说钟一山把某世子从屋里拽出来之后,叫婴狐留下来守好三小只,自己则拽着温去病去了后园。

后园不大,景致却很美,有假山叠石,佳木葱茏,亦有幽曲回廊,清池碧水。

钟一山突然停下来,松开温去病。

月光下,温去病显得十分狼狈。

好好的月白色长袍被小狼爪子抓的七零八落,头顶玉冠被小叉叉也不知道叼到哪里去了,大花蟒的唾液沾在衣服上,黏腻不堪。

这样狼狈的温去病,却没有受半点伤。

钟一山不确定到底是那三小只心地善良没伤温去病,还是温去病在里面提了内力,用了武功,他在里面变成了颜回!

他只恨自己明知道在欺骗的情况下,明知道温去病不会真正被那三小只伤到,可他还是想也不想的冲进去。

“阿山,你……生气了?”温去病拖着一身狼狈,怯怯凑过来。

钟一山无语,他只默默盯着温去病。

倾城容貌,绝世无双,这么好看的脸,这么真诚的目光,这个他觉得就算全天下都会骗他,眼前这个也不会对他说半句谎话的男人,却跟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生气,他愤怒,他想发泄!

他想逼这个男人说出自己就是颜回的事实,就像他想逼着朱裴麒在他面前说自己是个人渣一样的急迫!

为什么?

他在乎。

“温去病。”钟一山突然开口,眼泪毫无预兆涌落,滑过唇角。

温去病吓坏了,他忽然变得手足无措,“阿山你怎么哭了?”

“你有没有骗过我。”钟一山忽然有些累,在身为穆挽风的她,重活一世第二次相信爱情的时候。

温去病不会知道,这是钟一山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从此以后,钟一山不会再问这个问题。

可悲的是,温去病一直都觉得钟一山是走火入魔了啊!

后来的后来,他痛打了伍庸一顿,没有原因,就是看伍庸不顺眼。

“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温去病的谎言,只是不想让钟一山太激动,激动对走火入魔的人不好。

只是善意的谎言就不是谎言了吗?

更何况,钟一山又该如何判断跟肯定,温去病的谎言里到底存着几分善意!

所以,温去病。

已经有那么多人知道的秘密,你就一定要瞒着我?

那么在这场谎言的游戏里,我充当的是什么角色?

被欺骗者亦或是,愚蠢的猴儿。

钟一山不知道,其实说谎也是一种习惯,温去病只是觉得一开始就是这样,那么在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这样也挺好的是不吗?

不是。

“世子不必发誓,也不需要进步,你是你,你是谁,都跟我没有关系。”

失望,原来是这么让人心痛的事。

钟一山侧步绕开温去病,擦肩而过时蕴在眼底的最后一滴泪,落在前襟。

“阿山?”温去病慌张转身,“什么没有关系?我们……我们不是……”

就在温去病追过去的时候,钟一山掠身而起,在暗夜苍穹上划过一道惊鸿。

温去病没能抓住钟一山的衣角,僵滞在半空的手,只剩下空气。

他茫然看着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哪句话说错了,又错在哪里!

可是他有所感,他家阿山好像生了很大的气。

就在这时,一直在前院守神兽的婴狐实在等的着急,大步从前面跑过来,“温教习,你还进不进步了啊!”

没有钟一山在,温去病对婴狐的态度截然不同。

“婴狐啊,你看这样。”温去病搭着婴狐肩膀,与他一起走向前院,“进步这种事呢,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你突然带那么些玩意过来折腾我,只会把我吓尿知道吗?”

婴狐不知道,低下头看向温去病某处。

温去病狠拍一下婴狐肩膀,“不如这样,你先把它们带回去,回头儿我去武院找你,到时候咱们一个一个来,如何?”

“可是一山叫我过来练你。”婴狐犹豫。

“这里是皇宫,你知道皇宫里住着谁吗?”温去病看向婴狐。

见婴狐摇头,温去病继续,“住着皇上,皇后,各宫嫔妃……”

“我知道,我摇头是说我不在乎。”婴狐特别认真解释。

温去病,“……”

“可是这里地方小,施展不开!”温去病这句话算是说到婴狐心坎里,当初周生良把他扔进狼窝的时候,他就觉得那地方太小,根本跑不开。

而他对温去病的态度只有四个字‘催你进步’。

报复,不存在的。

基于这一点,婴狐乖乖被温去病劝退,带着那三小只回了武院后山。

这一夜,温去病蹲坐在延禧殿,等到天明都没看到钟一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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