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不会有人来，因为没有人理她。
任之祺气得暴跳，徐不言她怕，最多阴阳怪气地损他几下，相比之下邬虑就无所谓了，直接打了好几个微信电话，无一例外被拒接。
“啊，啊，啊——！可恶，可恶，可恶！”
林再思翘着二郎腿，点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美女变野兽。
“小任压力是不是很大。”
系统不说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给她举牌子：“我觉得是。”可能她的任务进展很不顺利吧。
看起来是的。
“那我们走吧。”
怕她最后真变成野兽过来把自己吃了，林再思果断站起来，拍拍衣服，抚平褶皱：“小任，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玩。”
任之祺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没留意林再思的举动。
出了门，系统继续举牌子：“宿主不生气吗？”
林再思：“嗯哼。”
“她威逼利诱诶！”
“很正常，我也喜欢看热闹，”她带上门，体贴地把“请勿打扰”的牌子给小任挂上，留下发疯的空间，“现在不是没看成吗，我生什么气？”
酒店的走廊弯弯曲曲的，林再思刚按了按键等着电梯上来，钉钉的专属震动声就响起，她解锁手机，是他们组长说集合。
林再思跟大流回复收到，即将开始打工人新的一天，进了电梯按亮十五楼后，她靠着侧壁，看着满格的信号屏幕硬是刷不出一点视频。
信号不稳定，视频载入得太慢，微信消息倒是都能收到。
“谁的？”
“你不是看见了吗，多此一嘴？”
“嘿，问问嘛，显得我有礼貌。”
“行，”林再思配合回答，“是徐不言。”
从昨晚她回去之后，两个人之间就缠绕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她不说，他不问，默契的和谐。她早上早起离开前照旧给他贴了张便利贴，留了两个字。
“有事”。
或许是任之祺的微信，又或许他真的要和她说一声，他今天要走，这几天不一定会在别墅。这倒是提醒她了，她又该什么时候走呢？
林再思握着手机，指尖留在对话框上，犹豫了一会儿，点到了键盘。
[知道了]
[好]
“怎么回个话你就阴沉了这么多？”作为和林再思捆绑的系统，只要他愿意，宿主的精神状态如何他能瞬间感觉到。
“因为我开始有心思了。”有了心思就会有顾虑，就会累。
“别担心，”系统以为她还在想徐不言的秘密，“至少他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瞧着傻呵呵的统哥，林再思挑眉：“你真聪明。”
“那是！”
电梯还没到十五楼，群里就分好了拍摄安排。她打开文件，国粹组，游戏组，接地气组。
这都什么玩意儿？
还没等她仔细看看，组长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小林，你跟盛大娱乐那边认识是不是。”
“算是吧。”
“那行，你不用上来了，跟车去吧，小周他们已经下去了，你也去。”
在“叮”的抵达声中，电梯门缓缓打开，林再思对着门口的组长微笑：“好。”
组长：“……”
五分钟后，林再思抱着摄像机到停车场等人，她都不用问等谁：“让我猜一下，夏泽修和任之祺一起是吧。”
系统：“哇，你好准。”
呵呵。
拍摄地已经布置好了，导播那边要在正式开始前cue流程，让更为老练的摄像师跟车，林再思和助理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另外坐车，她要拍点前车的外景。
上车前，任之祺像只高傲的白天鹅，睨了她一眼，翘着嘴巴哼了声。
林再思转头就跟身边的陆晞说：“她斜视。”
陆晞不疑有假，认真道：“那我回去和黄哥说说，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系统：“……你们俩别玩女配了。”
上了车，林再思架着镜头，贴着金主爸爸logo的suv呼啸而过。
车开出了酒店，后知后觉她才发现这是国粹组，导航显示的地点是剧院，这很国粹。
“晞晞，其他两个组是什么？”林再思贴着陆晞，偷偷问。
“游戏组是手游cv和氪金少女，接地气组是王婆相亲。”
“你们也搞职业创新？”纯粹从名字来看，林再思说，“我喜欢第二个。”
“抽签的，没办法啦，”陆晞看她，“你们也抽签？”
“哦，我怀疑是先到先得。”她下来的时候小周他们早就跑了。
没关系，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家都在装模作样呢。
剧院在另一个区，他们的司机是老司机，直接窜了小路，快是快，就是有点反胃。
下了车，接过陆晞递来的矿泉水，林再思喝了几口，缓了缓，扭头看见另一辆车上踉跄下来的人。
“他怎么了？”林再思问的是脚步僵硬，走一步吸一口气的夏泽修。
陆晞咯咯地笑：“他前几天爬山肌肉拉伤啦。”
“哈？”相当出乎意料的真相呢。一位身体健康的男青年，因为爬山拉伤了腿，说出去都没人信吧。
“我看他那样子说不定走个平地都能摔。啊，你可别说出去，不过说出去也没关系，别说是我说的就行。”
“……”林再思捏着塑料瓶身，咔嚓咔嚓，她张嘴，说了一个ok。
刚说完，导播朝着林再思招手，示意她过来。一线打工人是不会说长篇大论的，挑了几句重点让她记住之后就开始录制了。
林再思扛着摄像机，随便转了下镜头，两个人的身影就清晰地出现在机器里。
她跟着人物转着镜头，心想夏泽修也挺有意思的，虽然肌肉拉伤依旧很灵敏地避开了任之祺的触碰。
“他搞什么，男德班？”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和陆晞之间，已经有点什么了？”系统这般回应。
林再思想问“是吗”，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不是我的任务。”
剧院的对接老师是位儒雅的男人，谈吐间带着刻在骨子里的戏曲韵味。
林再思站在最后，她有高级技能，完全不担心镜头的事情，目光落在老师即将带他们走进的那座红楼之上，墙体贴着巨幅的海报。
“牡丹亭？”
系统：“游园惊梦。”
祖宗版的人鬼情未了，还带点时空交错的意思。林再思眼睛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偶然的困惑之余，另一边的陆晞顾着在手机上看流程，根本没留意到脚下骤然凸起的台阶，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绊倒扑了出去。
女主定律是不是！
“嗷呦。”陆晞救了手机，没救自己。趴在地上捂着磕在台阶上的小腿，她敲到骨头了，抽气得流眼泪，都快疼昏过去了。
离陆晞最近的任之祺的小助理刚想去扶，走在前面的夏泽修似乎是被她的叫声吓到，抬腿的动作好像在慢放，然后平地摔。
站在夏泽修身边的任之祺如惊弓之鸟，撩了一把头发偷偷观察镜头还开着，立马弯腰，担忧溢于言表。
“啊，”林再思不得不佩服，“好牛的乌鸦嘴。”不过她们晞晞怎么每次都要把自己搭进去？
这难道就是羁绊的力量吗！
系统扶额，他的宿主也是日常不受控：“别羁绊了，导播让你先停一停。”
好在两个人都没事，就是陆晞失声了三秒后哭得更凶了。
“不会是骨裂了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老师提议。
陆晞抽抽搭搭，礼貌地推开小助理的手：“没事，不至于。”
“呀，”任之祺扶着夏泽修过来，眨着眼睛瞄准陆晞苦闷的表情，幸灾乐祸说，“没事就好，下次走路不要玩手机，害得泽修都摔了。”
陆晞抬头，瞪这两人。
“我没事，”夏泽修被陆晞跟镭射一样的目光看得发毛，低头看了眼，急忙抽出自己的胳膊，拉着陆晞认真叮嘱，“等会儿抹点红花油，用力点，不然好得慢。”
“……，”陆晞咬牙切齿，“知道了。”
老师见状，补充道：“练功房有，我和你说在哪儿……”
这一耽搁，他们来得晚了，已经唱至惊梦。生穿白褶子旦穿粉帔，立领与阔袖绣着牡丹戏蝶，戏台上的柳梦梅和杜丽娘咿呀咿呀，在唱着山桃红。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演员悠扬的水袖搭起又落下，婉转的唱腔，虚虚实实，唱出这对璧人间的柔情似水。
一曲唱罢，满室掌声。
老师招呼两位演员过来，介绍一番后照例问了他们二人以前听过昆曲吗，能唱好吗？
任之祺自谦，摸着自己的脸，说了一堆客套话：“我奶奶喜欢听喜欢唱，我小时候跟着唱过一点，不过我没什么天赋。”
“说实话我只在电视上看过，不过我觉得我能唱好。”夏泽修很自信，自信到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
“他俩真的能唱吗？”
陆晞刚刚在隔壁接受了红花油的辣手摧残，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次更是闭嘴沉默。
导演相当自信，反正都是自己人，把心声说了出来：“放心，小黄说了，夏泽修嗓音条件不错，这次的剧本就是专门为他写的。”
林再思再一次感叹：资源咖就是好，徐不言不行。
陆晞面色沉如水，闷闷泼冷水：“这个世界上有句老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别说了，注意注意。”导演比了个手势。
从化妆房出来的两人没戴头面，只是扑了点油彩，套上了戏服，跟着老师们学一点基本功，导演指挥这群摄像师各个机位注意，开始！
然而……
好痛苦。
夏泽修是大白嗓。
不仅炸耳朵，还炸音响，更炸耳朵了。
夏泽修版本的柳梦梅双指捏着一支柳枝，那般古韵的唱词在他嘴巴里过了一遍后，简直是暴殄天物。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攻。好可怕的听力攻击。
当然，受到伤害最大的主要还是任之祺。
油彩覆盖下的脸上都难掩此时的慌张，慌神后，她颤巍巍地抬起水袖，挥手一甩，掩袖低头，镜头里的任之祺有种幻灭后依然深爱的美好精神状态。
角落里的陆晞强撑着：“……你要不要听我狡辩。”
林再思看向她，平静道：“我没聋。”
控场的导演都震惊了：“啊这，不是说夏泽修唱歌很不错的吗？”
陆晞咬着牙：“……是谣言。”
林再思贴心安慰：“没关系，后期可以修，再烂的嗓音，后期都能修。”
陆晞抬起眼睛，给了林再思一个绝望的眼神，就这样吧，她放弃了。
在老师漫长的纠正后效果依然甚微，导演掏出耳朵里的棉花，揪了一把稀疏的头发，他也放弃了，大喊一声：“咔——”作为盛大娱乐的关系户兼投资方，他要改剧本！
林再思：果然是资源咖！
陆晞捂脸，转头撞墙。
“统哥，原来的剧本是什么？”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家生旦，一词一曲中分不清戏里戏外，戏里圆满，戏外缘断，比较考验演技。”
“现在呢？”
“呃，可能只有一个人能唱了吧，你猜留生还是旦？”
老师摇头叹气，走下来和导演沟通，而夏泽修依然阳光自信。林再思觉得这是个白痴问题：“你说呢？当然是男主啊！”
感谢大白嗓夏泽修，导演拖着编剧去改剧本了，拍摄暂停，大家可以先去吃饭。林再思混在工作人员中，没看见陆晞。
“陆晞呢？”
“她说累，去帮夏哥领午饭了，刚走。”
“哦。”林再思走出红楼，跟着通知去拿盒饭，刚拐弯，任之祺的“哎呀”就传入耳中。是那种出乎意料中又有点矫揉造作的刻意。
林再思原本是不在意的，无非是女配整活，不过随后的“小心”让她停下了脚步。
嗯？她没看错吧。
“宿主快看，是徐不言。”系统突然蹦出来，指了半天，林再思连个眼神都没给。
系统：“？？？”
站在研习所二楼的徐不言似有感应，抬起帽檐，双手搭在栏杆上，俯身望来。
如果林再思看一看，研习所是一座粉白老旧的小楼房，墙漆已经剥落，露出灰白的水泥。平台预留的管道还在一滴一滴地排水，在半空坠下两道若有若无的泪迹。
可惜她没听见，自然也没看见。那时候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搂住差点摔跤的任之祺的那双手上。
与喜上眉梢的任之祺共感一同往上，手的主人是夏泽修。
林再思微微偏头，眉梢拧起，好像有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