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江砚所料,江墨依然一人打理玄雪宗,而他,则带着两个徒弟——在沈月溪都强烈要求下,他将沈月溪和林福都收为徒弟,整日带着他们游山玩水,把乐不思蜀发挥到极致。
关于玄雪宗小师叔的传闻在之前的基础上又被添油加醋了许多,大家都说,玄雪宗的小师叔从宗主那强行要来两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却不带他们修炼,整日不务正业,误人子弟。
江砚本人对这个传闻也是哭笑不得——他看了看他的两个徒弟,一个是雪灵,修炼对她来说是徒劳无功,另一个大病初遇,连剑都抡不起来,更别提修炼了。
“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江砚卧在树上,随手揪了片叶子,干起了他的老本行,吹曲儿。
树下,沈月溪耐心教林福怎么唱这首曲子,教他词,教他转音。
“秋风寒,叶归山,飞鸟寻,天色晚。这几句,记住了吗?”沈月溪问林福。
林福点了点头。
“那唱给我听!”
树上的乐声还不停传来,林福听了许久,摇了摇头。
沈月溪泄了气,兀自倒回草地上,顺手拍开一只欲落在她身上的小飞虫,对江砚道:“师父啊,管管你这徒弟吧,一天到晚只会点头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江砚充耳不闻,直到一曲终了,这才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林福身边,惊起几只蚂蚱。
林福被蚂蚱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江砚怀里钻。
“怕虫子啊?”江砚对着一只蚂蚱伸出手去,趁其不备快速扣住,然后捏着它的两条后腿拿到林福眼前,“仔细看看,很可爱的,看多了就不怕了。”
林福往反方向挪了挪。
江砚不依不饶:“淬星川别的不多,就虫子多,怕虫子可不行,来,再看两眼。”
林福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拿走。”
江砚一脸得意地放生了蚂蚱,然后对沈月溪道:“看,这不就说话了吗。”
沈月溪:“……”
沈月溪:“你可干点人事吧。”
干人事是不可能的,因为接下来,江砚还要教林福在溪水里摸鱼,还要教他用弹弓射鸟。
在江砚带领两个徒弟吃喝玩乐的日子里,淬星川一切可食用的生灵,都逃不过他们师徒三人的魔爪。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沈月溪和江砚越来越熟悉,沈月溪也越来越没大没小,有事相求叫师父,闲来无事就直呼其名。
林福依然沉默寡言,但很听话,尤其是听江砚的话。
江砚让他捉鱼,他可以一刻不闲着,等江砚想起来喊停的时候,发现林福已经捉够三个人的量。
当然,江砚还怂恿林福去他哥的房间,偷他哥的宝剑,用来……劈柴。
等江墨发现宝剑不翼而飞,找到三人时,江砚正用那把剑做烤架,上面串着一只新猎来的野兔。
做坏事被当场抓包,说不心虚是不可能的。
江砚摘了兔腿递给江墨:“那啥,哥,尝尝我手艺?很香的。”
江墨愠怒:“荒唐。”
“哎呀,哥,你别生气,”江砚更心虚了,“我就是好奇一下,用灵气丰蕴的宝剑烤的兔肉吃了会不会功力大增嘛。”
江墨的神情缓和了些:“真想修炼,就好好跟着弟子们去练剑,别走些歪门邪道。”
“知道了哥。”江砚答应的比唱的还好听,早就看惯了他这副嘴脸的沈月溪翻了个白眼。
江墨又道:“喜欢这剑,就送你了,另外,我有事要外出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淬星川的事务由你打理。”
江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我?我……什么也不会啊。”
“当初我叫你学了,你没学是你的事,”这一次,江墨没让着他,但看到江砚不开心,语气还是放缓了些,“我就出去半个月,尽量赶在中秋前回来,好吗?”
江砚心里说不好,但话到嘴边,还是收起了拿份任性:“你要去做什么?很重要吗?”
江墨道:“嗯,很重要,必须我亲自去。”
见江砚沉默不语,他又补充了一句:“是前几天突发的事情,不然不会让你接玄雪宗这担子的。”
话已至此,任江砚有再多的脾气都烟消云散了:“那你去吧,不过……具体是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江墨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孩子:“先陪他们玩吧,晚上来我书房说。”
闻言,江砚的神情也凝重起来——玄雪宗行事光明磊落,大事小情一般不会避讳门内弟子,更何况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能让江墨如此谨慎,想必真的是大事了。
江砚几乎脱口而出:“你书房吗?我现在就去。”
江墨揉了揉眉心:“我还有事要处理,晚上再来吧。”
看着大哥离开的背影,江砚忽然心酸。
这些年来,他仗着自己守护“怪物”的重任,始终未曾替江墨分担半分。
他始终认为江墨是幸运的,能离开淬星川去很多地方,能成为风光无限的玄雪宗宗主,而他只配做一个德不配位的小师叔,饱受逅病。
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虽然他们背负的东西重量不一样,却都不好受。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大哥感到愧疚。
……
只是愧疚无用,当晚,兄弟二人还是在书房产生了分歧。
因为江砚得知,江墨要去解决的事情,是有其他门派的人质疑玄雪宗前前前任的宗主,也就是江墨的祖师爷,曾错杀了一整个门派的人。
“他们说祖师爷错杀了霁山派满门,还得了个为民除害的名声,威名大震功德圆满,甚至飞身成神,连带着玄雪宗也在修真界声名大噪……简直是一派胡言,”江墨道,“这些谬论关乎门派名声,我必须去解决此事。”
江砚听得一阵心凉。
许久,他才艰难开口:“哥,别去了。”
江墨不解:“他们辱我玄雪宗名声,何故不去?”
江砚缄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要如何告诉江墨,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呢?
这正是他一直替祖师爷背负的罪行,也是他不能离开淬星川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