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舟自衡睁开眼睛。

季青临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待他稍微缓过来一些了，把水递到他嘴边。

舟自衡喝了两口，白着脸摆摆手，“我昏迷了多久了？”

“一天。”季青临脸上写满忧虑，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说明病情发展得越来越迅速了。

舟自衡也忍不住露出一抹苦涩，“我是不是走不出这里了？”

死也就算了，还是这么难看的一个死法，舟自衡不爽。

“我要是死了，变成阿飘，不会还是现在这个模样吧？”舟自衡苦中作乐，“不会的，我变成阿飘，也会是个厉害的阿飘，能变化模样。”

季青临捏住他的嘴巴，不许他再讲，“你要把我气死吗？”

舟自衡的嘴巴被捏住，一双眼睛里却透出笑意来。

“唔唔。”舟自衡示意他把手拿走，嘴巴终于恢复了自由。

“你过来点。”舟自衡忽然道。

“嗯？”季青临不明所以，依言低下头来。

舟自衡忽然凑近，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

季青临愣住，舟自衡咂咂嘴，“我说不定马上就要死了，还没亲过你，怪可惜的。”

季青临垂下眼眸，半晌才道，“你分明偷偷亲过。”

舟自衡慢慢笑出来，“好啊，你果然是装睡的。”

“装的还挺像。”舟自衡佯作不满。

季青临将他揽在自己怀中，二人交颈拥抱，仿佛融为一体。

舟自衡感到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颈边，顿了顿，笑道，“季青临，你是不是偷偷流口水了？”

季青临气得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叼着他颈间的一小块肉磨了磨牙。

“季青临。”舟自衡微微退后一些，指腹轻轻拂过季青临泛红的眼睛，“季青临，我喜欢你，很喜欢。”

从前总觉得，他们还有无数的明天，有用不完的时间，不必急着剖白彼此的心意。

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靠近，不是也很快乐甜蜜吗？

直至今日，才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他们还有多少个明天呢？

这句话，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我知道。”季青临拉着他的手，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舟舟，我爱你。”

“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的。”季青临用力抱着他，“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个明天。”

“嗯。”舟自衡轻轻微笑，将头枕在他肩上。

他想活，他当然想活，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想活呢？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绝不会主动放弃的。

黑夜中，金不换睁着一双湿润润的眼看着他们俩，无声地擦眼泪，呜呜呜，太可怜了，苦命鸳鸯。

直到看见这边两人开始接吻，金不换自觉非礼勿视，翻了个身背对着二人。

一翻身，正对上两双同样红红的眼睛，金不换吓了一跳，险些没叫出声来，用口型道，“你们也没睡着啊？”

赵慨慷和吴厚眨巴眨巴眼睛，转过身去。

赵慨慷擦了擦硬汉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发出疑惑，“他们俩什么时候...”

吴厚被逗乐，“老大你没发现？”

赵慨慷还真没发现。

吴厚一边腿痛得钻心，一边还乐，“老大你太迟钝了。”

赵慨慷挠头，是吗？

日升月落，又过了好几日，他们一直向北行进，仍然没有打听到“出口”的消息，倒是听说隔壁村有位欺神骗鬼的神婆死了。

大约就是胡神婆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着舟自衡二人的病一日重过一日，季青临心中急切，脑海中却闪过了一个念头，“或许我们可以学胡神婆的办法。”

“什么？”赵慨慷和金不换一时都未反应过来。

“制造流言，让村民们替我们去找。”季青临低垂着眼眸道。

仅凭他们几个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效率太低了。

这个世界上，跑的最快的就是流言。

或许他们可以制造一个流言，让村民们以为“出口”处有财宝，或是有能治病的药，鼓动村民们自发去寻找，定要比他们现在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要好得多。

“这...”赵慨慷皱着眉，并不太赞同他的这个想法，“这样不太好吧。”这样不是骗人吗？

季青临心中却已迅速有了一个大概的章程。

以他们的能力，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很容易造出神迹让他们信服，难的是如何让这个流言传播得更广，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青临。”赵慨慷担忧，“这样的办法，终非正法...”

“你们看，那有个人！”赵慨慷话还没说完，金不换忽然指着林子里一个方向，嚷嚷道。

树林簌簌作响，果然有一只人手，似乎正在向外爬。这手已经有些难看出是人手的模样了，肿胀得厉害，简直像是被水泡过的浮尸。

这是人是鬼？金不换吓得一激灵。

季青临警惕地向前两步，这只手缓慢爬出来，一个人的上半身慢慢从树林里露出来，趴在地上，气若游丝，“救命，水，水...”

赵慨慷忙拿了一杯水给他，这人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终于喘过一口气来。

这人病得很重，两只胳膊，蔓延到腰上、脖子上，都是肿胀狰狞，身体太笨重了，他根本站不起身来，只能在地上爬行。

“我知道出口在哪。”

这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叫几人一惊。

“你是谁？”季青临警惕道。

“和你们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人苦笑一声，“你们带着我，我可以给你们引路，带你们去出口。”

太好了，金不换一脸喜色，季青临却先他一步开口，“你先告诉我们，我们再考虑是不是带着你。”

“不行！”这人一口拒绝，“我告诉了你们，你们扔下我不管怎么办？”

季青临再无第二句话，起身便要走，赵慨慷和金不换心里犹豫，却也半分不表现出来，立刻起身也要离开。

眼见他们竟然毫不犹豫真的要走，这人急了，在身后大声道，“别走，别走，我告诉你们还不行嘛。”

他现在这个状况，靠他自己是不可能到达出口了，好不容易遇到这几个人，他们要是真的走了，他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季青临这才回来坐下，“说吧。”

这小子，年纪轻轻，脾气挺大，这人在心里嘀咕着，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我叫杨斐。”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在这个世界的西南方。”杨斐在地上摸了一根小树枝，在泥土地上画了一个圈，代表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圈的上方，画了一个三角，“出口所在的位置，大概在这里，西北方向。”

金不换忍不住打断他，“你既然知道出口的位置，为什么不自己离开？”

杨斐苦笑，“我的病发展得太快了，比我预计的还要快的多，我来不及离开，就已经成现在这样了。”

金不换戳了人伤疤，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你们知道，这些出口是怎么形成的吗？”杨斐继续道。

金不换用力摇头，杨斐在地上画了一个圆，“这是我们原本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世界发生了崩塌。”

“平行世界原本是永远不会交汇的。”杨斐在地上画了几条平行线，“但是就在我们的世界崩塌之后。”

杨斐在圆里画了一些凌乱交错的斜线，它们胡乱地穿插在圆中，线与线之间产生了交点，“这些平行世界交汇了，它们交汇的地方，就形成了各个世界之间的通道，也就是你们说的出口。”

“这些通道有大有小，并不稳定。”杨斐把树枝放下，“有些小的通道可能几天甚至几小时几分钟就消失了，大的通道要稳定一些。”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金不换张大嘴巴。

杨斐挠挠头，“我原来是研究物理的。”

他们在各个世界穿梭，也是希望能解开这些世界的谜题，构建出现在这个交叉混乱宇宙的模样。

“厉害。”金不换自己不爱学习，对于这种学霸都由衷敬佩。

“要治好这个病，我们要到乐园去才行。”杨斐在地上再画了一个三角形。

“乐园？”季青临的目光一下转过来。

“乐园是我们对那个地方的叫法。”说起那个地方，杨斐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那里是由一个很厉害的能力者建立的，大家都叫她天使。她是非常强大的治愈系，只要还有一口气，不管什么样的伤病，她都能治愈。”

“你去过那个地方？”季青临敏锐地注意到他说起那个地方的时候似乎十分熟悉。

“是。”杨斐勉强坐起来一些，“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那里只收留治愈系的异能者，其他的人一旦治好了伤病，都要离开。”

全部都是治愈系的异能者，听起来的确很乐园。

“在乐园治好了伤病的人，会被天使指定做一件事情，作为治病的报酬。”杨斐道，“可能是要求钱财、特殊物品之类的，也可能不会立即要求你兑现，但在天使有需要的时候，必须返回乐园。”

“那不会有人赖账吗？”金不换忍不住道。

“当然有了，不过也在少数吧。”杨斐摇摇头，“许多治愈系的异能者都留在乐园，得罪了他们，如果下次还受了伤，不是求救无门？”

“那倒也是。”金不换连连点头。

季青临不关心这些，不管天使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一定会完成的，就算天使要他的性命，他也愿意给出去，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我们要多久可以到这个乐园？”

杨斐在两个三角形之间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要到达乐园，我们出了这个世界之后，还要穿过一个世界，所以我们要尽快了。”

季青临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季青临看向杨斐，“你的能力是什么？你是治愈系？”

“是。”杨斐点头，在其他人的目光亮起来之前，已经补充道，“不过我的能力太弱了，治不好你们的朋友，不然我自己也不会沦落成这样了。”

刚开始发病的时候，他还能用治愈能力延缓自己的病情，可是等到病情越来越严重，他现在已经连能力也施展不出来了。

“我们马上出发。”季青临立刻站起来，看向赵慨慷，“老大，你守着他们，我去村里看看，能不能买辆驴车代步。”

这个世界的机械化程度太低了，别说汽车，就连自行车也没见着过，代步工具只有驴车牛车之类。

他们上回从那胡神婆那里抢来的还有些钱，带着三个病人，买辆驴车总归比他们用脚走要快。

“好。”赵慨慷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