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写着“6”的大门，又是一片漆黑。

意识似乎有短暂的消失，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舟自衡发现自己站在灶台前面，一双手灵活地翻动着锅铲，他这是...正在做饭？

舟自衡很快发现，这并不是他的手，这是一双女人的手，这女人的手有些微胖，看起来年纪不是太大，三四十岁的模样。

看来，他的意识在这个女人身体里面。

舟自衡试图转头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却根本没办法控制这具身体，连转动眼珠子也做不到，只能仍旧按照女人的视野，看着眼前上下翻炒的菜，锅里炒的是火腿肠炒鸡蛋，很香。

余光可以看见这厨房不大，但收拾得整洁利落，看起来还挺温馨，再远的地方就看不见了。

舟自衡集中精神，再次尝试动一动胳膊，或者转一转眼珠子，仍然不行。

看来在这个游戏里，至少在现阶段，他只是一个第一视角的观察者。

“妈妈，妈妈。”

有孩童欢快的嗓门响起来，女人转过身，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约莫七八岁的男孩一左一右扑过来抱着她，“妈妈。”

“乖。”舟自衡感觉到这女人在笑，摸了摸两个双胞胎儿子的头，“去洗手准备吃饭。”

两个男孩你追我赶地跑进卫生间洗手，坐在桌前。

女人把菜一道一道端出来。

她端着菜从厨房到餐厅的过程中，舟自衡注意到客厅挂着全家福，照片里一对三十多岁模样的夫妻，里面的那女人应当就是他现在的这副身体，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儿子。

餐桌前除了两个双胞胎男孩，还有两个老人，老人不大正眼看女人，对两个宝贝孙子倒是很疼爱，一直嘘寒问暖，“磊磊、峰峰，今天上学累不累啊？”

“今天做了你们爱吃的红烧肉，等会多吃一点。”

女人把菜全部端上来之后，一个约莫三十来岁，长得还算齐整，但是肚子已经开始微微发福的男人走进来，是全家福照片里的那个男人，这个女人的丈夫。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两个孩子，正好六口人。

舟自衡猜测，季青临他们的意识或许也像他一样，附在这家人身上。

目前似乎没觉查到有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

红烧肉放在双胞胎男孩面前，另外两道荤菜也都摆放在男孩那边，女人面前的是一道青菜。

老人不停地往两个宝贝孙子碗里夹菜，“磊磊、峰峰，多吃点肉长高高。”

女人的筷子基本只伸向素菜，也没夹几口，目光一直落在两个儿子身上，好像看儿子吃饭就能看饱似的。

两个儿子狼吞虎咽，嘴角沾着一点油腻腻的污渍。

舟自衡逐渐感觉到一点不适。

他虽然看不见女人此刻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女人全心沉浸在儿子身上的那种黏腻的笑容，这一家子看上去还算幸福，舟自衡却觉得有点浑身别扭似的。

其中一个男孩，应该是磊磊，一口吞下一大块肥腻腻的红烧肉，突然捂着自己的喉咙发出喘不过气来的嗬嗬声。

“磊磊！”

四个大人手忙脚乱扑过来，拍背的拍背，抠喉咙的抠喉咙，递水的递水，男孩抠着自己喉咙，脸色通红。

“海什么克急救。”男孩爸爸勉强想到一点，走到男孩身后两只手箍住他的肚子，准备急救。

“哈哈哈哈哈。”另一个男孩峰峰却突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刚刚还涨得脸通红的男孩磊磊也突然笑起来，挥舞着胳膊分明活蹦乱跳一点事也没有，“你们也太好骗了。”

“你！”

男孩爸爸扬起巴掌要揍他，却被爷爷奶奶拉住，“小孩子嘛，开个玩笑这有什么？男孩就是要活泼一点。”

“略略略。”磊磊做了个鬼脸。

两个双胞胎男孩拍着桌子笑个没完。

自家人吃完饭，妈妈开始洗碗、洗衣服，收拾屋子，舟自衡一直提心吊胆着，提防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一切好像都很平静，没什么特别的。

滴答，滴答。

厨房洗手池的水管一直有点问题，老是这么滴答滴答漏水，女人嘟囔着抱怨自己的丈夫，“说了好几次了也不找人来修。”

女人抱怨着蹲下去，打开洗手池下面的橱柜，却正对上一只血红的眼睛，光线昏暗的橱柜里，弯弯曲曲的水管旁边，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正对着她，女人吓得发出一声惊叫，跌坐在地。

冷不丁的，就是舟自衡也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像是人类的眼睛，眼睛充血，流着血泪。

女人心跳得飞快，勉强转过头再向里看时，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就是普通的排水管弯弯曲曲地排布在橱柜里面，有些杂乱无章，排水管拐弯处有一滴滴水慢慢滴落下来。

水管很久没有清理过了，大概有食物的残渣和油污经年累月残留在里面，凑近了有一股油腻腐烂的味道。

刚刚那只眼睛像是光线昏暗一时产生的错觉。

女人的心跳仍然有些乱，里面除了水管，什么也没有，她却仍然不放心似的，随手摸了一把水果刀，对着橱柜里面昏暗的空气戳.刺了几下，仍然是什么也没有。

女人放下心来，找了一块胶布把水管破损的地方封起来，暂时没有水往下漏了，那恼人的滴答声终于停止了。

第二天，爸爸去上班，女人把两个儿子送去学校，顺便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

两个老人也出去打牌了，家里静悄悄的。

女人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出现滴答，滴答的声音，混合在哗哗的流水中。

女人洗菜的动作顿了顿，有了昨天的事情，女人有点不愿意查看下面的水管，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除了水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更让她觉得有点毛嗖嗖的。

漏就漏吧。

女人假装听不见这滴答滴答的声音，继续洗菜。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卫生间也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把女人包围。

洗完菜，把水龙头关上，极度的寂静中，这滴答滴答的声音更响亮了。

女人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她走向卫生间，是淋浴头正在滴答滴答往下滴水。

女人把它拧紧，把上面的水擦干。

刚转过身，哗啦一声，身后淋浴头稀稀拉拉流出一股水流。

女人吓了一跳，转回身去，恰对上镜子里自己的脸，镜子有些雾蒙蒙的，里面的她的倒影的眼睛好像染上一抹红色，从雾蒙蒙的镜子里看着她。

女人捂住心口，有些惊恐地盯着镜子，这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会无限放大心里的恐惧。

女人的呼吸粗重，上前一步用手把镜子上的雾气胡乱擦了擦，镜子里映出她带着惊慌的面容，并没有什么红色的眼睛。

女人松了口气，却还是觉得心跳得很快，不去管身后仍在滴水的淋浴头了，快步走出了卫生间。

站在厨房砧板前面切菜的时候，听着这滴滴答答的漏水声心不在焉，险些切到了手指。

她抬头看一眼墙壁上的钟，第一次这么盼望公公婆婆早点回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女人吓了一跳，把手里的菜刀放下，湿漉漉的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公公气冲冲的声音，“到医院来，你婆婆被车撞了。”

“你想去哪！”好像是公公对着电话那头的谁嚷嚷，“撞了人你还想跑！马上报警把你抓起来...”

那边吵吵嚷嚷的，似乎有人在辩解争吵。

怎么突然被车撞了呢？女人急匆匆出门。

回来的时候，女人背着婆婆。

婆婆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吓得摔倒了扭伤了脚，脚上裹着绷带。

女人把她背进来，放在椅子上，气还没喘匀，婆婆骂她，“怎么还没烧好饭？一天天的在家不知道干嘛？”

女人急匆匆回到厨房继续开始做饭。

吃完饭公公就又出门打牌去了，留下她在家照顾婆婆。

喝水吃东西、上厕所、洗澡，婆婆的要求很多，一整天女人不停跑来跑去。

“你会不会洗啊？”女人给婆婆洗澡，婆婆一边骂骂咧咧，“笨手笨脚一天什么也做不好。”

滴答、滴答，水漏进下水道的声音格外烦人。

女人突然抓起淋浴头，把水温调到最高，对着婆婆的脸冲上去，“去死去死去死...”

“啊！”

里面杀猪般的惨叫声惊动了外面的人，女人的老公冲进来，看见这情景，对着女人就是狠狠一巴掌，女人摔倒，头磕在洗手台上，血顺着额头流下来。

“不是我，不是我。”女人脸上还带着一个巨大的巴掌印，神情惊恐，“有鬼，有鬼啊！”

“鬼什么鬼！”男人对着她狠狠踹了两脚，揪住她的头发往洗手台上嗑，女人满脸是血，半死不活倒在地上。

男人犹嫌不够，再往她头上踹了两脚才扶着他妈出去。

淋浴的水温度有限，但直对着脸冲也是够呛，老太太整张脸又红又肿，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