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的男女主人公总是因为猜来猜去的误会而相互疏离，但在现实生活中，唐棠并不是哑巴。

她手持那张侦探拍到的模糊照片，先是拍了一张，发给了庄邵，随即又迅速拨通了电话。

“照片看了吗？”，她开门见山，完全不想浪费重生的任何一分钟来怀疑、猜忌与胡思乱想，“这是谁啊？你神神秘秘的，还藏着掖着。”

对面，王初云和唐建华以一种“这也行？”的眼神对视，不太能理解现在年轻人直来直去的态度。

电话那头，庄邵顿了两秒钟，大抵是切出屏幕去看她到底在说什么。

“哦，这是魏凝，她找到我说林向远的事情，我还没确定真实性，就没和你说。”

“林向远的事？”

唐棠惊呼，她有多久没有真正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了？等了两年，他终于再次出现，她又怎么可能放过绝妙的好机会？

“你等一下”，唐棠挪开手机，捂住听筒，朝着父母指了指楼上卧室，“我有点事处理一下……”，离开前，她瞥见桌上散乱一摊的资料，还是多补了一句让他们安心的话，“别多想，庄邵人挺好的，我心里有数。”

王初云没说什么。

唐建华无声点点头。

调查大会自此结束，唐棠快步转身上楼梯，脚步轻快，踏出一阵清脆的哒哒哒声。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什么情况？”

楼下客厅，唐建华松了口气，不停用手掌拍打胸脯顺气：“还是不能一杆子打死一片人啊，我看这个庄邵还是挺不错的，咱们就相信棠棠的眼光吧。”

他身旁的王初云依旧拧着眉。

“怎么了？”，唐建华关切问。

王初云一脸凝重：“……唐棠刚才接电话时，提到了一个人名”，她皱眉仔仔细细回忆，缓缓道出她记忆中的名字，“林向远……我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林向远？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熟悉，像是唐棠还在纽约读书时，听你们说起过……男朋友？”

王初云很干脆摇头：“不是，交往过的人我不可能记不清由来，应该是别的关系。”

“那……要不也一起查查？庄邵那边是用不上了，私家侦探都还在服务期呢。”

女人的直觉不会骗人。

比起她看见庄邵时担忧“女儿可能真的会嫁人”的孤独感，王初云在听到林向远三个字时，心脏总是噗通噗通加速个不停，令她惴惴不安。

她手一拍，笃定道：“查！查查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看看是人还是鬼。”

*

关上卧室门，唐棠刚好收到庄邵发来的最新图片，她迅速点开，手指双击放大。

配图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唐棠定睛一看，虽然像素模糊，发型身材都与从前的体面模样有些差距，但那标志性的棱角和眼神，绝对就是林向远。

取景框内的其余路人大多穿着工字背心，看照片的曝光点，估计拍摄时光照偏强，应该是在某个炎热的地方。

唐棠又接着看背景，林向远身后是河边码头，右边露出半截露天餐馆的屋顶棚，墙上的招牌字符有些模糊，但她确定不是中文，却也不像是英文。

怎么看都不像是国内。

反倒像是……东南亚？

紧接着，庄邵给出了答案。

“上个月有人在老挝边境见过他。”

“谁发的？魏凝？”，唐棠不确定她能不能相信这位素未谋面的女人，“她给的消息可靠吗？”

卧室拉上了窗帘，光线略显昏暗。

“不是魏凝，是关三七找到的。我仔细问过，拍照片的是个卖手机的通缉犯，他最近欠了一大笔赌债，原本是想要用在互联网上用照片去敲诈林本人，他称这就是最近虚拟货币案的创始人。”

听筒内，他那边依稀传来窸窸窣窣的磕碰声。

唐棠还在消化他尽数托出的信息，听见声音，她关切询问：“你在干嘛？怎么像是在翻箱倒柜？”

“在收拾行李。”

庄邵嗓音懒洋洋的，半开玩笑地补了句。

“再不出现在你面前，醋坛子翻了事小，就怕疑罪从有，直接打入冷宫了。”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唐棠嘟嘟囔囔，她一想到林向远的危险系数，大脑内就循环播放“乌拉乌拉”的警报声。

“我坐今晚的航班过来，明天上午就到。”

“你到底来干嘛？”，唐棠忽然意识到什么，追问道，“等等，魏凝……是不是之前徐妙丽的室友？就是那个被秦子贤挤掉奖学金名额的女生。”

两年前的故事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

要不是她对秦子贤、徐妙丽的事情格外上心，恐怕都快要忘记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嗯哼，就是她”，庄邵的腔调忽然一转，嗓音清醇又撩人，“棠棠宝贝真聪明。”

突如其来的甜腻情话挠得唐棠心痒，明明嘴角都扬出梨涡来了，她还是嘴硬道：“别闹！说正事。”

“就是在说正事啊。”

庄邵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语气。

声音灌入唐棠双耳，室内的气氛渐渐柔和，她心中对天命之选男主角的恐惧也放松下来。

“所以和魏凝的见面到底怎么回事？”，她回到最初的问题，“你一直没有解释。”

庄邵回问：“怎么？担心我不靠谱？”

松弛情绪后，唐棠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没有，我又不是不信任我的男朋友，只是好奇她怎么会突然牵扯进林向远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唐棠絮絮叨叨又说了几句，才发现庄邵一直没有答复，她停下来，怀疑是网络问题：“喂？喂？听得到吗？庄邵？”

“你刚才说什么？”，庄邵声音微哑。

唐棠下意识认为是长距离越洋电话网络波动的缘故，于是又回到前几句，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又不是不信任我的男朋友，只是好奇……”，话都快说完，她才意识到了什么，“庄邵！你就是故意的！”

听筒内，庄邵的尾音勾着笑意。

“哪儿有，只是想再听一次而已。”

唐棠冷哼一声。

她还不了解庄邵？他肯定早就织起网等着她跳下去，说不定连私家侦探的事情都是门儿清。

两年相处，她从来没有刻意去定义过他们的关系，庄邵表面上无比顺应她，实际上总是借着各种由头找到占据鹊巢的机会步步侵蚀。

要么是在亲密无间的时刻，强势牵动她的身体与情绪，诱惑她主动说出情话。

要么是在毫无防备的间或，穿过心理防线声东击西，引导她释放深处的真实想法。

唐棠想到这里，越品越觉得不对劲，她缓缓开口，道出她心中的疑惑：“等等，你不会是故意让我看到照片的吧？”

庄邵没有直接回答。

他反而问：“所以这趟回国能用刚才获批的身份来正大光明拜访了吗？当面聊聊，可能要比镜头这样的间接方式更直观。”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唐棠没好气地吐槽：“想转正很久了？”

“是啊”，庄邵答得坦荡，“得给个名分啊。”

唐棠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那你可得提前做好功课，他们可不像我，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保证完成任务。”

“要是不满意的话，我要申请无条件退货。”

挂断电话，唐棠哼着小曲，蹦蹦跳跳下了楼，回到客厅，正好撞见戴着老花镜看电脑的王初云。

唐棠走过去，给她捏捏肩，安慰道：“别查了，他明天就飞过来，你亲眼看看可要比道听途说的消息让人放心。”

“啊？他要飞过来？”

王初云满脸写满疑惑，她可不想看见虚伪的骗子踏进她的家门。

“嗯，之前一直没和你们正式介绍过，只是提过名字，他……”，唐棠一咬牙，红着耳根子承认，“他是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王初云更着急了，她指着屏幕上的红字标题，气得声音都在发抖，“这种人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你是瞎了还是傻了？”

唐棠：？？？

她终于意识到了这段对话似乎有所误解，赶紧望了一眼屏幕上的搜索结果。

《对话林向远：我只是比一般人多了些运气》

《金融人物采访：林向远的虚拟货币世界》

《论坛热帖：林向远到底是不是割韭菜？》

唐棠：……

原来如此。

唐棠迅速解释：“不是说他，我是说庄邵！林向远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咳咳——”

差点又被踹到另一个火坑！

急得她都有点破音了。

王初云摘下眼镜，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是说你的男朋友，庄邵……”，她刻意将称谓和名字说得慢吞吞，“他明天要来上海？”

唐棠点头。

王初云又指向电脑屏幕，抿着唇思索半晌，才开口确认：“那这个林向远……？”

唐棠无奈，一字一顿替王初云回忆：“他和我没关系，都没见过面。但是，你还记得两年前妍妍身边那个殷勤的同校同学吗？”

“有点模糊……”

唐棠趁热打铁，直截了当给出答案：“那人就是林向远，我怀疑他到现在都还对妍妍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