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能够解决她所有疑问的人，只有和二十三岁的肖玖芥有过沟通，并且负责传话给她的童柚然。
肖玖芥吃完早餐之后，立刻就跑去公司找她，童柚然好像听到什么风声似的，她找来的时候一找一个空，哪里都看不到她的身影，连发信息打电话都没有回。
等半天，没等到童柚然电话回拨，反而等来了妹妹着急和质问的电话。
“姐，你和嫂嫂说什么了？”
肖玖芥觉得莫名其妙，“我没和她说话。”
肖柠梵在干净到有些空洞的客房里急得直转圈，完全想不出来嫂嫂还有什么其他的落脚点，焦急说道，“那她怎么一声不吭就搬走了！”
质问的语气太明显了，惹得肖玖芥拧起眉头，声音都冷了些，“你怀疑是我撺掇的。”
肖柠梵怔了一下，斥责她的话语哽在喉咙处，最终只轻叹了口气，是了，她忘记了，姐姐魔怔了，不是不久前对嫂嫂呵护爱戴的姐姐了，她说再多责备的话语也不会让她心中有愧，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先挂电话了。”
这场无声地对峙中，肖柠梵毫无疑问处于下风。
放下手机，肖玖芥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签字笔，打开文件要进行翻阅，白纸黑字，那么分明的两个颜色，落进她的眼中却揉成了一团迷雾般的灰，线条变得扭曲，描绘出一个温柔笑着的女子。
是巫芩。
肖玖芥按住眉心，闭了闭眼，几番叹息后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心底的冲动，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司机，立刻赶回家中。
家里已经乱套了。
经常欢声笑语的家里一片死寂，奶奶坐在沙发上止不住地摇头，妈妈神色严肃地拿着手机不断给巫芩发信息，妹妹……妹妹更严重，穿着一身不知道哪里来的道士服装，坐在餐桌前，盯着桌面上摆着的空白的黄色符纸，更入定了似的。
这一切的变化，只因巫芩毫无征兆的离开。
虽然从日常相处都能看出来巫芩在家中是占据很重要的一部分位置的，但是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么鲜明直白地告诉肖玖芥——
这个家不能没有巫芩。
肖玖芥握了握拳头，内心十分复杂，走到客厅，喊了声，“妈妈，奶奶。”
秦听兰抬起头，勉强扬起一丝笑，“玖玖回来了，你坐会，饿不饿？妈妈中午不做饭了，我们点外卖吃吧。”
肖玖芥点点头，“好。”
严婉戎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肖玖芥好一会，才转身往楼上走，声音里带着疲惫，“我去休息会，有消息了你们告诉我一声。”
她得赶紧回房间吃个药，不能在孩子面前倒下，会吓到她们的。
严婉戎走得匆忙，心里带着忧虑，一时间并未注意到肖玖芥的情绪。
肖玖芥很清楚自己是无辜的，但是被严婉戎那么一看，不受控制地阵阵发虚，背都不由自主地挺直，唯恐从奶奶的脸上看到失望，然而并没有，有的只是深深的疲倦和沉重，沉重到背都好似被压弯了一点，不似再见面那日的精神。
垂下眼帘，看着垂在大腿上的手，有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其实是都在怪她的吧……不管奶奶也好，妈妈也是，还有妹妹，其实都是在怪她的，怪她忽然之间的魔怔，怪她把巫芩逼走，怪她把好好一个家打散了……
可是……
可是，她没有啊。
她是想过要赶巫芩走的，但是她已经知道巫芩不是那个恶魔了，虽然看到她仍然会有阴暗情绪滋生，可是她已经能够控制住了，她已经在努力把巫芩当陌生人相处了，真的很努力在接受她出现在家里了……
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向这个世界的肖玖芥一点点靠近了。
可为什么到头来，大家还是不满意？
陷入了低迷的情绪，肖玖芥连妈妈的呼唤都没听见，直到肖柠梵过来摇她，才把她摇回神，愣愣地抬头，倏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妈妈？”肖玖芥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她不怪她吗？
“傻孩子，在胡思乱想了吧？”秦听兰揉着她的脑袋，力度轻柔到像是在对待小孩似的，宽慰道，“不要乱想，你好好的，妈妈和奶奶，还有妹妹就都很高兴了。”
“妈妈相信你。”
肖玖芥心尖一颤，眼眶都染上了一丝红，把脸埋进妈妈的肩膀上，嗯了一声。
而肖柠梵拿着妈妈的手机，看着上面巫芩发来的提醒她们注意肖玖芥情绪的信息，还有道破肖玖芥失眠，为了她能安心休息所以搬走的解释，久久说不出话来。
肖柠梵很少能接触到姐姐的脆弱，在她的面前，姐姐一直都是很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形象，乍一见她的脆弱，她才恍然，自从姐姐魔怔之后她针锋相对和不信任的态度，对眼前这个年仅十六的姐姐造成多少伤害。
回想起来，其实很多地方她和奶奶妈妈都做得不够好，对于眼前的姐姐而言可能都带去了大大小小的心理伤害，而她们没有一个人察觉……
或者说，她们察觉到了，但是她们觉得她们是正常、是对的行为，所以并未收敛过，下意识地忽略了姐姐那份低迷情绪。
但嫂嫂都觉察到了。
以自己的离开，换魔怔后的姐姐记忆中熟悉的那个家。
可这是嫂嫂呆了七年的家啊，这也是她的家啊。
一到节假日，嫂嫂是最热衷于装饰家里，布置各种活动的人了，尤其是中秋节和元旦，阖家团圆挂上钩的节日中最有仪式感的便是嫂嫂，准备各式各样的礼物，拍摄许多的照片，记载很多很多的回忆。
嫂嫂和她说过，她永远都不会考虑去外面买房子住，她要永远地一家人一起生活，而今……为了姐姐，一声不吭就搬走了，去陌生的环境居住，该有多不适应，该有多难受啊……
嫂嫂对姐姐的爱，一直都能带给她震撼。
肖柠梵坐到肖玖芥的身旁，手搭到她的肩膀上，无声给予安慰，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她还挺羡慕的，羡慕被如此深爱的姐姐。
可得快点清醒啊，姐姐。
不然这么爱你的嫂嫂，就要被你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