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抵在脖颈的匕首损毁，一双有力的大手取代它，握在那纤细到好似稍加用力便会折断的脖子上，力道逐渐加重，肖玖芥眼底一片寒冰，警告眼睛圆睁，终于慌张起来的巫芩，“我有把握在你的保镖来之前，先把你的脖子拧断，所以巫芩、别给我耍花招。”
“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
巫芩直视着那双充斥着仇恨和狠厉的冰冷眼眸，平日里上扬的双眉倒竖，薄唇紧珉成一条直线，明明是这张脸，是这个模样，却感觉那么地陌生。
脖颈被扼住传来的窒息感让巫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感知到生命威胁的身体下意识扭动想要从困境挣脱，然而那点小力度的动作，甚至不被肖玖芥放在眼里。
肖玖芥嗤笑了声，嘲笑她无谓的挣扎，观赏着巫芩白皙到涨红的脸色，注意到她时不时瞄向房门的眼神，又一阵波涛的怒火涌上心头，手上用力，咬牙切齿，“你如何对待我的家人，我如何对待你，我要百倍！千倍！奉还给你！”
炙热火焰漫上全身的痛苦，所有逃生方式和求救办法全部被堵死的万念俱灰，濒临死亡的恐惧。她要让巫芩好好地、尝一尝！
以这种方式杀死她，太便宜她了。
肖玖芥抬起头，打量起房间，装修得很温馨，风格和没有被火烧过的家很相似，几处还能看到眼熟的物体，若是仔细观察对比，肯定能够认出这就是她以前的房间，不过重新添置了家具用品，改动了摆放位置。
但是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的她，并没能发现，目光茫然又快速地触碰每一件物品，寻找着什么。
有了！
目光落在梳妆台熏香蜡烛旁看到了小巧玲珑的银金色打火机上，唇角勾起，闪烁的眼里充溢着疯狂、还有大仇即将得报的狂喜，全然忘记考虑自己如何全身而退，又或许……根本没有考虑过退路。
扼住脖颈的力道突然撤离，大量的空气涌入口鼻，巫芩大口大口喘着气，顾不上平复身体的难受，在晕眩感中强撑着坐起，眯眼去寻肖玖芥的踪迹，还没在一片朦胧前找寻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一团燃起的火焰霸道地夺走她的视野中心。
巫芩顿感不妙，眼前的世界慢慢恢复清晰，她看到肖玖芥手里拿着点着，腾腾窜起火苗的衣服，神情疯狂地一步步朝她走近。
火焰贪婪地侵占着每一寸布料，不知足地窜高舔舐了一下肖玖芥的手，而肖玖芥好似感觉不到疼一样，毫无防护的举动，连个眼神都没有分过去。
巫芩着急地站起来，已经逼近到眼前的肖玖芥见她有所动作，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宣判着，“巫芩，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言罢，肖玖芥就要把着火的衣服扔到床上，危急关头，一只手把衣服夺了过去。
趁着肖玖芥愣神没反应过来，绕过她，拉开窗帘，打开阳台门，走进阳台把那团火抛出去，看它恰好落在下方新建的游泳池里被水淹没，看着火焰消失，大大地松了口气。
危险解除，绷直的神经稍稍放松，右手火辣辣的烧灼感伴随着难以忽视的阵阵刺痛找上门，低头看过去，右手一片红肿。
情况紧急她也来不及去找那些火还没烧着的地方，直接抢过衣服就走。
“巫芩，你觉得你还能逃到那里去？”
肖玖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巫芩转过身，后退几步和走近的alpha拉开距离，焦急又无奈，“你冷静点听我说行吗？”
要她冷静？要她在血海深仇的仇人面前冷静？
她脑子是有病吗？
肖玖芥无视她的话，名为‘恨意’的藤蔓紧缠着她的双眼，眼前多到几乎要溢出来的异样迟迟没有觉察到，只看着巫芩，满脑子只想着报仇，除此之外，忍不下半点其他事物。
背部抵在阳台栏杆上，巫芩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却无奈嘴巴被眼前人死死地捂着，挥动挣扎的力气小到让肖玖芥觉得可笑。
笑容里是滔天的恨意和悲伤，看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浑身轻颤着，“既然你不想丧命，不想被这么对待，那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地去杀害我的家人？”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到底是她身上的哪一点吸引着巫芩对她格外‘上心’？致使这个可怖的疯子残忍到放火烧人？那是……活生生的三个人啊，她们会疼的啊……到底为什么？非得是她，非得是她的家人们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命运？
“你哭什么？”
波浪卷的长发乱糟糟地散在皱巴巴的睡衣上，眼角滚落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肖玖芥捂着她嘴的右手上，眼里是肖玖芥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肖玖芥觉得新奇又讽刺，新奇优雅的疯子久违的露出这般神态，为加害人受到理所当然的惩罚时、流露的求生欲感到讽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坏事做尽，在最后的最后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做什么？不觉得很可笑吗？
可奇怪的是，身体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了般，从看到她的泪水那一刻开始，掐着她脖子、捂着她嘴巴的两只手自己就慢慢松开了，肖玖芥低头，皱眉凝视着垂在大腿两侧的手，不可置信。
“哎呦这是哪个混蛋玩意，把衣服往水池里扔啊！”有一点沙哑，底气很足的声音在下面传出，走进后看到水里那件衣服烧得不成样子，和蔼的面容瞬间染上了怒意，抬头望向几个孩子的房间阳台，提高声音骂道，“哪个小兔崽子干的！好好的一件衣服，烧成这个鬼样子！还在家里玩火！要不要命了？”
“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的这么不让人省心！”
听到声音第一时间拉着奶奶口中的小兔崽子蹲下，避免让奶奶看到的巫芩瞥了眼身旁下意识配合蹲下的人，眨了眨眼，何止啊奶奶，这个老大不小的人还想纵火烧房呢。
“她是谁……”
颤抖的声音响起，巫芩侧头看去，落入犹疑不定的眼睛里，不敢相信的样子看得她心里很不好受，低声应道，“严婉戎，你的奶奶。”
严婉戎，她的奶奶……没错，但是……为什么？
奶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游泳池建好之后，天气暖和的时候，奶奶一般早上都会来游泳的。"
“别喊得这么亲密，她是我的奶奶，不是你这个疯子的。”肖玖芥抬声喝道，哪怕头脑一片混乱，陷在头脑风暴中，仍是没忘眼前不共戴天的仇人。
奶奶听力特别好，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已经从细节里辨别出了讲话的是家里的哪个孩子，叉腰喊躲着她的小乌龟，“肖玖芥！把头冒出来，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被喊全名的恐惧，肖玖芥抖了个激灵，脑子还在当机状态，身体已经先反应过来，早已养成的面对生气状态的人一定要顺着的身体习惯，脑子没跟上，也按着奶奶说的，乖乖地站起，把脑袋冒出去。
奶奶还是老样子，又和记忆中的不一样，小老太太的时尚又进一步，把泳衣方面也攻克了，穿着非常时尚地穿着连体泳衣，头顶着个大墨镜，精神饱满，如果单看奶奶线条好的背影，绝对不会想到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太太。
肖玖芥呆愣住，她的奶奶挺开明的，但是有开放到这个程度吗？
严婉戎喊了几声不见她答，皱眉，中气十足地喊了声，“芩芩啊！你妻子好像犯傻了，你出来看看。”
芩芩……芩、芩……芩芩！？
在喊巫芩！如此亲密的昵称！！
震惊到没有把后面半句话听进耳朵里，肖玖芥猛地扭头，瞪大眼睛，质问，“你对我奶奶做了什么？”
巫芩‘呃’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该怎么告诉这个肖玖芥，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肖家的一员，也是奶奶眼下最重视的家宝呢……这些话，其实也不好说。
说出来，她也不一定会相信。
可终归是要告诉她的，巫芩深吸一口气，把情绪藏进心底，抬头认真道，“我希望你能冷静地听我说，肖玖芥，这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世界——”
话没说完，房间门突然从外面打开来，一个短发女孩穿着印着棕色熊睡衣，打着哈欠大步流星进入，走进大敞着门的阳台，边抱怨着，“姐姐，嫂嫂你们在干嘛啊？奶奶把我都给喊醒了。”
轻松的语气，在看到嫂嫂坐在地板上、脖子深深的淤青时消失，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急忙蹲下去扶嫂嫂，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嫂嫂，嫂嫂你、你……被肖玖芥欺负了？？”
不敢相信，但是家里的安保是有保障的，姐姐还就那么站在旁边沉默看着，不得不联想到一块。
“和你姐姐无关，是我的问题。”巫芩摇头否定她的想法，抬手想要遮住那些痕迹，无奈脖子一圈都有淤青，竖起衣领也无法将它完全盖住。
手不抬起来还好，抬起来后通红的右手放大地呈现在肖柠梵的眼前，倒吸一口气，握住嫂嫂的手腕，仔细观察后更为心惊，“嫂嫂你的手怎么回事？”
巫芩把手抽会，摇头坚持，“没事的，我刚才不小心烫着的。”
“你点火烧衣服不小心烫着的？”肖柠梵的语气里充满质疑。
“……嗯。”
肖柠梵放弃为难嫂嫂，上前一步到嫂嫂的身前护着，看向面无表情的姐姐，“肖玖芥，发生什么了？”
被问的肖玖芥盯着突然横插进来的女孩，眉毛半放低，久久没有开口。
肖柠梵直接一脚踢上去，“问你话呢！不要告诉我你是在学外面那些神经家暴男，在家暴自己的妻子，嫂嫂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怎么想的？”
经过环视四周的巡查后，肖柠梵判定绝对没有过外来者，嫂嫂平日细心的很，也不可能把自己弄出那些伤来，再说脖子上明显被掐的痕迹，嫂嫂还能自己制造出来不成？
唯一的可能，便是眼前不发一言的姐姐做的。
小腿肚传来的疼痛让肖玖芥回神，不解眨眼，“请问你是……？”
肖柠梵瞪大眼睛，“哈？”
下一秒恍然，掏出手机拨打120，期间回头和巫芩说，“我明白了嫂嫂，她是脑子进水了，我们去医院，让医生看看。”
“等等！”
眼看电话真的要拨出去，肖玖芥眼疾手快抢过来，一脸防备，“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想我并不认识你，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神色认真，语气坦荡，看起来一点没有撒谎的迹象。
肖柠梵心里开始打鼓，迅速转身，慌乱中还没忘征求嫂嫂的意见，“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脖子吗？”
“可以。”
肖柠梵用大拇指轻轻摸了几下，摸完之后手指头上没能找到半点化妆品的痕迹。
心尖一颤，快步走到姐姐的面前，双手握住姐姐的小臂，神态担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清醒一点啊，我是肖柠梵啊，是你妹妹啊，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就算她们吵过很多次架，但是也没有哪一次严重到姐姐会忘掉自己的程度吧，有谁能告诉她发生什么了？？
“肖柠梵？”肖玖芥用力眨了眨眼，看着眼前一头短发，打着耳洞，与其说好看倒不如说是帅气的假小子，哪一点和她可爱乖巧的萝莉妹妹挨得上，除了一样喜欢熊睡衣之外。
“对啊！”肖柠梵急于证明自己，直接把姐姐小时候的糗事说出来，“你七岁时一天晚上看了恐怖片，不敢去厕所，尿在床上，还把我抱过去你床上，把尿床的事赖在我身上，这事总能证明吧？”
“不会这也忘了吧？”
肖玖芥：……
她记得。
这件只有她和妹妹知道的往事，她信眼前人就肖柠梵，自己的妹妹。
但是……
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