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凪视角）

吉野伸着脖子，眯着眼睛盯着电脑，看白色箭头移向确认发送的选项，用被空调吹得僵硬的手指按下鼠标，看到显示已发送的界面，她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椅背上。

“哈欠——发过去啦，记得查收，宫桥……”

【辛苦了，这边收到了，吉野，钱给你打过去了，你需要查看结算钱款的去向吗？】

“不，不用了……我相信你的人品，嗯——”

吉野对着电脑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一头趴在桌子上，半睁着眼睛，侧着脸，张着嘴，就差半个魂儿从嘴里飘出去了。

“啊，啊……这已经是我改的第几稿了，我的天呐，是第十稿，还是十一稿？不知道，记不清了……脖子好痛，腰好痛，我的肝……不行了不行了，我必须得眯会儿了……”

【辛苦了，吉野，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

“嗯……”

吉野朦胧地听到了闹钟声，感受着从桌面传来的振动声，她眯缝着眼睛，看到了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发出的亮光，她盯着看了半晌，期待着闹钟能自动关闭，等她睡足了再叫醒她。

可那是不可能的，闹钟就是为了打破原有作息打造出来的，人们强制自己行动的工具，等她睡足了闹钟就失去它本身存在的意义了。

为什么要定闹钟啊……

「做饭」「做饭」「做……」

吉野不情愿地扭过头去，她稍稍清醒了些，突然想到闹钟可能闹的不止是她一人时，她叹了口气，把手机从桌子上扒拉下来攥在手里。

“呼，宫桥，你能帮我给儿子做饭吗，我不想动……”

【做不了，现在我出发，到你那里会很晚，你们会饿死的。】

“哈哈……说的也是……”

吉野关掉闹钟，翻看着短信，确认钱款到账的数字没有问题后，恢复到趴着的姿势。

“真不想做饭……”

【偶尔点个外卖也是可以的吧？】

“说的也是啊，宫桥，你说得对，反正拿到钱了……不用晚上六点半去超市买半价食品啦！”

吉野迅速打开外卖软件，随便点了两份。

“终于……终于拿到钱了，给泽理，得给泽理打个电话，和她确认一下，时间……这家伙都不回我消息，真是的……”

【或许不是所有人和吉野你一样闲吧。】

“我哪有啦，我也刚把东西发给你……不是，问题是那些消息显示的是已读啊！家里电话也有人接，就是没说话，大概，应该是这样吧，我忘记了……或许，我真的糊涂了……”

【吉野，你现在需要睡眠。】

“等等，等等，我记起来了！啊，手机，那个，电话号码……我看眼，那个，通讯录……嗯，哪里来着，哎，是这里吗，是点这里吗……呼噜——”

吉野枕着胳膊，一歪头，拿着手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

“呼……呼……”

【吉野，吉野，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才没有……我就是，看会儿手机……呼噜——”

【……】

【…………】

【……………………】

“嗯……”

【…………………………………………………】

开门的声音，走路的声响，有人进屋了。

是谁……

“……我到家了，外卖我拿进来了，真是的，妈妈，又在餐桌这里睡着了。”

熟悉的声音，无奈的抱怨，啊，是顺平，他回来了。

“嗯？顺平，回来啦，欢迎回来……”

声音好小，顺平他听得到吗……

吉野模糊地感觉身上多了份重量，她半睁着眼睛，看到了悄然关门进房间的儿子的背影，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外套从身上滑落，落在地上，她想要弯腰把外套拿起来搭在椅背上，却抓了个空。

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

吉野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长时间枕着胳膊导致手掌发麻，动一下都觉得费劲，吉野活动着僵硬的手指，盯着电脑黑屏愣神。等到完全恢复知觉，她前倾着身子，抬起手，有些不确定的搭上鼠标。

宫桥还在听吗？

电脑发出亮光，吉野盯着工具栏里最小化的文件。

“宫桥……”

【我在，你醒了，吉野，睡得还好吗？】

“呃，嗯，哈哈，还有点困，但没事的……哈欠——”

【睡了三十分钟哦，吉野。】

“啊！啊，哈哈，我还以为你会挂掉的……哈，哈哈哈哈，我睡着了，我睡着了啊，抱歉啊宫桥，我……哈欠——”

吉野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没事的，吉野，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先想想你刚才要做什么吧。】

“对，我有要做的！谢啦宫桥，唔，我想想啊，我刚才要干什么来着……啊！找到了，我看一眼，在这里，泽理的电话在这里，嗯……通话键是在这儿……”

吉野看了眼手机，按下通话键，紧接着立刻把手机贴在耳边，她端着电脑，挪动着几近麻木的双腿，勉强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把电脑放在茶桌上，重重地往沙发上一趴，摔在靠枕里。

嘟……

嘟……

嘟……

嘟……

咔嚓。

“嗯……呼噜……嗯？喂喂，泽理，我是……”

嘟嘟嘟嘟。

“哎？挂掉了，是不在家吗……这个点，现在都几点了，呃，我看眼……都晚上八点多了，她应该下班了吧，肯定回家了吧，她会去哪里呢……唉，算了，挂了吧，挂了吧……哈欠——”

吉野翻了个身，把手机放在胸前，缓缓闭上眼睛。

【没有事情的话，我这边先挂了。】

“嗯？可以，你随时可以……”

吉野下意识地这般回复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来。

“呃，等一下，宫桥，虽然有点抱歉，但还是等等，等一下……”

【怎么了，吉野？】

“我想想我要说什么……嗯，怎么回事，话都到嘴边了……别着急挂啊，宫桥，你别着急挂……”

【我不着急的，吉野，你慢慢想。】

“啊，嗯，呃……哦！你明天可以来吗？来联谊会，在新宿区的居酒屋……到时候，啊不，我现在就把地址发给你吧，你应该……不记得了吧？哈哈，你都不怎么去的，宫桥，你就没去过，你怎么可能会记得……”

【叮，这一家，是大学附近的那家吧，我知道，藤原曾经和我提过。】

“那……不忙的话，不用开会的话，来个联谊会……突然想到的，我记得你也是单身吧，我想邀请你去……哈欠——”

【你也会去吗？】

“会的会的，哈哈，别指望我这条件，你也知道，我最多是组织方……你这么优秀，我觉得那些男人肯定能看得上你的，在他们之间你肯定会很受欢迎的……”

吉野耳边传来宫桥的一声轻笑。

【吉野，我们已经不年轻了。】

“可我们看上去还没有那么老。”

两个人沉默片刻，同时笑出了声，笑了一会儿后吉野的笑声被哈欠声打断，很明显她已经没有精力发出笑声了，犹如蛆虫一般在沙发上扭动着，蠕动着，只能发出稍微急促的呼吸声。

【吉野，我们已经足够优秀了，为什么还要找男人呢？】

“哎哎，别带上我，我可没你优秀……”

【可在我眼里，能组织这么多人的你也很厉害啊。】

“我可没有，和你比起来……”

【不要和我比啊，吉野，有着各式各样的创意的你，能够独立赚钱养子的你，和别人比起来你已经很优秀了，不要擅自贬低自己。】

“唉，这不是禁不起念叨嘛，听着就烦……这算是，提前给你体验一下……你可是总裁级别的大人物啊，看你单身别人肯定会说你闲话的……”

【原来你关心的是大众舆论吗？谢谢你，吉野，谢谢你的忠告。】

“看你这态度，是不想听吧，我就是……哈欠——我就是和你提一嘴，别哪天因为单身这件事，被别有用心的人逮到机会，出事了，翻船了，都是有可能的……”

【没事的，我会坚持我要做的，让他们说去吧，如果动动嘴皮子就能成事，那么人人都是总裁啦。】

“你还真是看得开啊，该说不愧是总裁吗……哈欠——这境界就不一样啊，我这……唉，没多少钱还想赚钱这个事情，这不应该是负责赚钱的男人该想的事吗……”

【吉野，如果我们在挣钱的同时可以顾及到家里，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找男人呢？】

“哎呀咱俩情况不一样啊，我们俩怎么比的了……”

【吉野，你又开始了，不可以这样的。】

“不是，这次不是这个方面……我还有个儿子呢，顺平，顺平他，估计会很抵触再婚这件事吧……他最近好像没怎么去上学，我想可能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不敢和我说，就是不让我吸烟……”

【吉野，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学校放假了，他不用去上学了。】

“是……吗？真的，现在都七月了，唉，我这忙的都忘记学校放假时间了，我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吉野，你这又通宵又熬夜，抽烟喝酒一个都没有拉下，说不定他是为了你的身体好，才不让你吸烟的吧。】

“可我总觉得不是这样，我觉得，怎么说呢，他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再说，如果学校里真发生了什么事，大概——也没什么克服不了的吧，他可是我儿子，我相信他……哈欠——”

【你只要不让他担心你就可以了。】

“唉，这不是为了挣钱嘛，还不是为了挣钱嘛，挣钱太难了……等一下，说到钱，宫桥……哈欠——嗯，那个……我想问你个问题，工作上的……”

【我在听。】

“就是，你让我设计的这些女性用品，真的可以卖钱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不明白，这是我个人的疑问，这块儿真的有市场吗……”

【这个嘛……】

“你想啊，大部分女性只会在婚前工作，生子后都是担任家庭主妇的角色，公司会以‘养育孩子’、‘照顾丈夫’等理由把女性赶到家里，也就是说现在市面上大规模录用的女性的企业很少，那么女性用品本身就很难推广……难以推广，没有钱，那这些……”

【给你钱的数目没有问题吧。】

吉野被这毫不相关的对话说愣了，她立刻回神答复。

“是，没有问题。”

【那就可以了，版权费没问题就可以了，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会有用的。】

“那种创意……真的没问题吗？”

【受众面是女性，那么我们需要的就是女性视角的创意产品，活力十足，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比起男性僵硬而死板的思维方式，我很看好你哦，吉野。】

“别，你下一句还是想邀请我去你的公司工作吧，不用了，你不用说了……我认为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还是做点兼职比较好，时间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哈欠——”

【抱歉啊，我忘记了，吉野你不喜欢高强度的工作……抱歉，来了个电话……】

吉野没有说话，她的眼皮开始打颤，不出一分钟，宫桥就回来了。

【说了点工作上的事。】

“哈欠——好吧，大忙人……开始忙了，又来不了了是吧……”

【对，明天那个时间段我在整理会议记录，你现在这个点才交成品图，她们都下班了，有什么事都得明天白天说了。】

“嗯……好，好，怪我，我的锅，我交的晚……哈欠——嗯……”吉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稍稍清醒了一些，“等等，你们公司都不加班的吗？”

【……加班，为什么要加班？】

“就是，嗯，呃……怎么说呢——”吉野思考片刻，“就是工作没干完一般都会加班的啊，就算干完了也会坐在工位上装装样子，终身雇佣制是这样的吧？”

【我想要的是她们的创意，可没把她们当作奴隶，将认识运用到实践当中，才能创造公司的价值。】

“不不不，你怎么……哈欠——可以这么肯定……”

【她们有资历，她们有本领，她们有孩子，当然很快就干完了。】

“嗯……这些都是社会减分项呢，有什么关联吗……”

【年龄三十五岁以上的人，她们有资历却被社会抛弃，高学历的家庭主妇，她们有本领却被家庭雪藏，独自抚养孩子的单亲妈妈，她们有孩子，为了孩子什么都去做，却因为完成了生育的职责被埋没，这些人，分明是很棒的劳动力啊。】

吉野被宫桥的语气震住了，就好像凭空挨了一拳，狠狠地打在她的额头，试图纠正她一直以来社会带给她的认知。

“可是……可是……”

吉野眨了眨眼睛，她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公司喜欢招19-26岁的年轻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因此一旦年龄超过35岁，还有家庭的话，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吉野便是如此，她今年39岁，已经没有公司会招聘她了，她才选择通过打零工来赚钱。

吉野也曾想过，如果某家公司能够招聘三十五岁以上的员工，她一定会第一个投简历，如果某家公司需要高学历的人才，她完全可以拿出来自己的大学毕业证书，还有，她的确是单亲妈妈，没有男人，没有丈夫，没有爸爸，有孩子的家庭正可谓是真正的单亲家庭。

难怪宫桥那么热衷于拉拢她，自己这情况，这种心思，完全被她看穿了啊。

“哎——好狡猾……”

吉野喃喃道，不知是说给宫桥，还是说给她自己。

【对，我不过是为她们提供了一个就业机会，只要把当天该做的任务做完了就可以走了，早十晚六管晚饭。倒也有想加班的，不过那是把一周的工作都做完了，富裕的时间可以用来出去玩，或者陪伴孩子，做什么都可以。】

不可能……不可能……

一个公司，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这是哪门子的天堂啊。

“骗人的……哈欠——”

吉野打了个哈欠否认着，不知是在否定宫桥，还是无法摆脱社会的桎梏。

【扶持辍学女孩，投资单亲妈妈，接收大龄人才，转为正式员工，办公室提供住宿，公司里提供照看孩子、接送孩子以及养老服务，我正在致力于打造一个女性也可以发挥其特长的国度。】

这谈何容易？

扶持辍学女孩，需要多么雄厚的资金转为现实：在东京，求学生活需要的开销有房租、水电气费、餐费、交通费、通信费、服装费、图书费等等，每个月用于生活的钱要花15万日元，被助学金制度困扰，自愿退学领取最低生活保障，东京福利房的房租还有介绍费，真正拿在手里的十不存一。

投资单亲妈妈，需要多么坚定的信念下定决心：贫困的连锁，家庭崩坏，精神疾患，对异性的过度依赖，被玩弄感情生下孩子，孩子受到性虐待不敢报告到日本儿童救助中心，就算举报成功也会因为家庭和金钱让事情不了了之，贫乏的人际关系，高中退学养子，根本看不到未来。

接收大龄人才，需要多么诱人的条件才能吸引：非正式聘用，对孩子隐瞒自己的精神疾病，受到家庭暴力，遭受精神上的杀人，由爱情到占有欲和支配欲，演变成暴力伤害，离婚让留下来的女性和孩子陷入贫困。?

吉野就是因为丈夫看她能挣钱，大男子主义让他感到脸上无光，在言语暴力转化为暴力之前，她果断和丈夫提出离婚，可笑的是她靠兼职赚来的钱比专为政府官方机构工作的“穷忙族”丈夫挣得多，顺利得到了顺平的抚养权，离开东京，来到了相对发达的神奈川。

这是难以实现的理想国。

吉野心想。

【……目前我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下一步就是参选议员了吧，如果竞选成功，就大力推广，大概日后会很艰辛吧。】

吉野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激动地坐了起来，然而她看不到宫桥的脸，自然看不到她说这番话时的神情，她悻悻地抱着靠枕，躺在沙发上。

“确实，先祝福你，可为什么……要做这种……哈欠——吃力不讨好的事……呼……”

【吃力不讨好的事，总得有人去做吧。】

“天底下，怎么会，会有这么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什么让你做到这种程度……”

过了好久，吉野没有听到回应，她合上眼睛，睡意袭来，很快她发出了疲惫的呼噜声。

【有啊，我有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好好休息吧，凪，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呲啦。

7月26日，周四，18:40，居酒屋。

“欢迎光临，请问……吉野姐！晚上好。”

“呀，竹内妹妹，晚好！”

吉野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靠在柜台上，和坐在柜台里面望着拿着名册的年轻女孩打招呼。

“你们老板呢？”

“店长他正在忙……”

“请问你是受到邀请的客人吗？”

吉野看到一个少年端着酒瓶走了过来，他的模样和竹内有些相似，她搜索着脑海里留存的和竹内聊过的内容，这个年纪，这个相似程度，至少是亲戚吧。

“竹内，这就是你和我说的弟弟吧，你好，我是吉野，请多关照。”

“是，是远方的表弟，今天看人太多，他怕我忙不过来，是来帮忙的，吉野姐你叫他石川就可以了，石川，你也叫一声吉野姐。”

“……”

吉野见石川别过头去，并没有叫自己的打算，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人多，不想叫也没关系，忙你的去吧，竹内妹妹，我签个字在外面等会儿，可以吗？”

“是！吉野姐你签在这里……说起来刚才有个奇怪的客人呢，是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先生，他说他是名单上一位客人的朋友。”

“这种人可不要放进来啊。”

“是，我知道的，吉野姐。”竹内看着吉野翻着签名册，忽然她伸出手按住了页面一角，“这个，林泽理，对，他说是林泽理女士的朋友。”

泽理的朋友，还是男性朋友，莫非——

吉野不动声色的翻着签名册，翻到自己的名字后拿起笔签字。

“哎，这样啊，那个人现在还在这里吗？”

“没有，当时我看石川和他差点因为包场的事发生口角，而且他的名字的确不在名单上，我就请他出去了。”

“竹内妹妹，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嗯，他的姓氏还挺少见的，他说他叫夏油。”

“夏油，不认识呢……”吉野盖上笔盖，把笔放在了柜台上，“对了，竹内，我作为组织方是不是来得太晚了，里面那些人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

吉野看竹内拼命和她摆手，小声的加了句“暂时”的后缀，她摸了摸竹内的脑袋。

“那就好，工作加油哦，之后的客人们还要拜托你们啦！”

“是！”

吉野走出居酒屋，站在门口，和每一个进居酒屋的熟人打招呼，她看到了在道路对面徘徊的泽理。

什么嘛，她肯定接电话了，要不然她为什么打扮的这么漂亮，梳起来的蓬松卷发，轻飘飘的雪纱衬衫，还有宽松的黑色裤子，背着链式包，她肯定是认真打扮了。

吉野又目送了几个客人进去后，泽理依旧没有过来的打算，还在原地踱步，她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她看到这个阵仗该不会是想走了吧。

“泽理，这边这边！”

吉野挥舞着胳膊，她不清楚她喊得有多么大声，她只想让泽理注意到自己，然后过来，走到她跟前。吉野看泽理愣了一下后，低着头，快步过马路，走到了她的面前。

“晚上好，凪，好久不见。”

“晚好，泽理！哎呀，见你一次还真不容易啊！”

“抱歉，凪，最近还有项目，实在是有些忙。”

“没事没事，不用和我道歉啦，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吉野插着腰，看泽理脸上的疲倦，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外面太热了，泽理，你先进去吧，屋里凉快点，我再等会儿宫桥，她还没来。”

“……是，是。”

吉野看了会儿街景，环顾一圈都没有找到宫桥，她一转头，看到泽理愣在居酒屋的门前，直接把她推了进去。

“愣在那里干什么呢，泽理，进去吧，这间居酒屋我们包场了。”

吉野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她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七点整了，联谊会要开始了。

“唉，果然没来呢，宫桥那家伙啊……”

吉野叹了口气，推开门，叮嘱竹内几句后，走到用餐区，她看到泽理蹲在角落里，和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吉野走到泽理面前，一把将她拉起来，拽着她来到一处空位上，推着她坐下。

“泽理，你怎么在这里站着，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啊！”

“我没事……”

吉野很想问泽理“什么没事啊”，其他人开始和她打招呼，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她把一旁默默喝水的泽理拉了过来。

“大家，看过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泽理，是我的大学后辈，顺便一提，她特别能喝酒哦！”

“喔——”

“来，开始吧，干杯！”

“干杯——”

酒过三巡，酒精麻痹了神经，大家都放松下来，男人们开始称兄道弟，原本拘谨的女人们说说笑笑，和心仪的对象交换联系方式，吵吵闹闹的举杯庆祝着今日的联谊会。

吉野开了个头后来到泽理身旁，和她碰了一下酒杯。

“走一个，cheers！”

吉野看到泽理缓缓拿起酒杯，放在嘴边，一仰头喝了下去。

“泽理，看来你酒量还是不错啊，来来来，大学不让你喝，现在咱们俩好好喝一次，继续继续！老板，再来两杯生啤！”

“来啦，二位的生啤！”

“谢啦！”

吉野把酒杯推到泽理面前，见她迟迟没有碰杯，吉野凑到她跟前。

“怎么啦，泽理，不喝了吗？”

“凪，这么久没见，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不是你很忙嘛，我也忙，咱俩都忙，时间都是岔开了，如果能行的话我也想来见你啊！”

“真的？”

吉野看到泽理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她没有多想，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还有假，我都想裂开一下，裂成两个凪，一个负责赚钱养家，一个用来陪你，开玩笑的，但是我有想陪你的这份心啦！”

“这样啊，是这样啊……那，继续吧。”

“是是，继续继续，好好放松一下，祝你玩的开心！”

“是……”

身边的男人在劝她喝酒，周围的人们都在起哄，因为没有拒绝掉第一杯，男人们开始给她灌酒，一团团火焰顺着喉咙来到肚子，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了，火焰的跃动依旧没有停止。

“玩得……”

涎水伴着呕吐物一同流淌在褶皱的床单之上，没有停止的起哄声和拍照声伴随着从下肢传来的阵阵痛苦，闪烁的灯光与手指上的银色光晕交相辉映，不情愿的反抗被当作愉悦的□□。

“开心……”

那个笑声，那个起哄的声音，那副嘴脸，那是由一个个人间凝聚成由一条条黑线组成的诡异笑脸。

1节选自中村淳彦《东京贫困女子》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