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另一边，秒接的闻人奏瞪大发酸的双眼，翘首以盼。

一切景物都变得天旋地转起来，闻人奏能感觉到的，只有跳得张狂而剧烈的心跳，以及此刻无比敏锐的，能捕捉到姜钟仪呼吸声的耳朵。

可是姜钟仪说出“我们”两个字以后，便没了动静。

闻人奏心急如焚，恨不得替姜钟仪补全接下来的话。

我们……

我们约会吧？

我们复合吧？

我们相爱吧？

姜钟仪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闻人奏把嘴唇咬出了血。

可是电话那边，姜钟仪诡异地停住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方跳动着的经纪人电话醒了神。

“抱歉，奏，我经纪人有事找我，我先挂了。”

“不，等……”

“嘟——嘟——”

闻人奏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一脸呆滞。

她低着头，站在原地，努力克制眼床里馥郁的水汽。

从灵魂深处传出的无力感就像失去了牵引她的重力，让她摇摇欲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发疯似的大叫：“律师！给我找律师！”

助理急忙从门外冲进来，她不是公司给闻人奏配的艺人助理，而是荷兰国际管家学院的优秀毕业生。

女助理习以为常地看着雇主脸上半是崩溃半是疯狂的神情，冷静询问道：“Zoey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吗？”

闻人奏望着她，不可思议道：“经纪人可以在——”

她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手指激动地在屏幕上指指点点：“晚上十一点！十一点找艺人吗？侵占员工的休息时间！无视员工的私人权益！这违反了劳动法啊！公会呢？劳工部呢？”

一定不是姜钟仪故意不说的，一定是那破烂公司的破烂压榨条款逼的！

女助理得体道：“Zoey小姐，我知道您对FLSA（《公平劳动标准法》）的研究很深，但很可惜，这部法律并不适用于这里的情况。”

她继续从专业角度给出建议：“不过，您依旧可以请您的律师团队为钟仪小姐起诉。之前您的律师团队在与您所在的娱乐公司的劳动纠纷案中获得胜诉，维护了全体员工的合法权益，能充分相信她们起诉钟仪小姐所在公司并胜诉的可能性。”

“停一下，”闻人奏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刚刚有提到姜钟仪的名字？”

女助理露出了完美的，没有一丝破绽的微笑。

能让您破防的，除了钟仪小姐，还有谁呢？

“好吧，”闻人奏读懂了她的潜台词，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挥挥手，“没事了，你走吧。”

“是，有事您叫我。”

“等等，”闻人奏犹豫道，“我是不是也侵犯了你合法休息的权益？”

工作方面，她是个善于自省的人，更没有脸皮厚到批判剥削的同时，自己还坚持剥削自己的员工。

“关于这点，您可以放心，目前仍属于合同约定的工作时间，而且您支付给我的薪酬也足够丰厚。”

“多少？”

女助理报出了一个七位数的数字，补上单位，美元。

闻人奏放心了：“那你让我的律师团队准备材料，嗯，不要从姜钟仪那里下手，我怕她发觉，那么大的公司，总有其他问题吧？”

“是。”

女助理走了之后，闻人奏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苦思冥想之前姜钟仪打算和她说什么。

听钟仪的语气，不像是要骂她，那么对她来说就是好事。

嘶，到底是什么，能让钟仪在刚刚生完气后，还忘情地给她打电话？

难道钟仪被她的歌声感动了？

不不不，她以前几乎天天给钟仪唱歌，钟仪早就司空见惯才对。

到底是什么呢？

……

姜钟仪深吸一口气，挂断了和闻人奏的电话，转而接通经纪人季荃的电话，几秒之内，她的语气已经恢复理智：“季姐，有事吗？”

“钟仪，《铃声与心跳》的反响特别好，下一期会请圈内大咖做观察嘉宾，同时还会引入两位新嘉宾，我们公司争取到了一个名额，到时候你多照顾照顾她。”

“谁？”

“方初夏，就是从唱音乐剧转行当演员的那个。”

姜钟仪对方初夏有印象，受闻人奏的影响，她对唱歌好听的人总是会多关注一些。

方初夏大学读的是音乐剧专业，可是音乐剧在国内没什么生长的土壤，接连碰壁之后，方初夏决定转行做演员。

可是她的转行之路远没姜钟仪顺利，她似乎在表演方面没什么天分，虽然漂亮且勤奋，但至今最出圈的角色还是都市偶像剧的女二号。

“好，我知道了，”姜钟仪答应了下来，顿了顿，她又问，“那另一位新嘉宾是谁？”

“我这边也没消息。”

姜钟仪略有些诧异。

季荃也不知道，那说明这个人的背景不容小觑。

……

第二天中午，烤肉店包厢内。

原秋缘笑容灿烂地为坐在对面的女人介绍：“这家店是我新发现的宝藏店铺，牛肉肉质鲜嫩，蘸料口味丰富，而且用的无烟碳，不会一身都是烟味，你觉得怎么样？”

那女人看外表约莫三十来岁，穿一身剪裁得宜的银灰色苏绣旗袍，身形窈窕，长发温婉随意盘在脑后，颦笑之间，美而不俗，气度自显。

“嗯，宝贝喜欢的，当然一切都好。”女人微微一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慈祥神圣的母性光辉。

“别叫我宝贝，”原秋缘一边为女人调蘸料，一边羞涩道，“我都19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在妈妈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原澜音笑盈盈地替女儿把散落的刘海挽到耳后，“说起来，你这次去玩，有遇见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啊？”原秋缘若有所思，“我喜欢的没碰见，倒是碰见了喜欢你的。”

原澜音诧异道：“喜欢我的？”

“嗯，”原秋缘想起来就有些忍俊不禁，“妈妈，你知道闻人奏吗？”

说着，她掏出手机，搜索闻人奏，搜索引擎便自动跳出闻人奏的大头照，蓝发碧眸，神采飞扬，颜色姝丽。

原澜音的目光在那张出众的脸上停顿了会，方道：“那个和你合唱《泡沫之恋》的漂亮小孩，好久没看见唱功好、感染力又强的年轻歌手了。”

“奏奏要是知道你夸她，她一定会高兴到天上去。”

“奏奏？”原澜音来了兴趣，“你叫她叫得很亲密嘛。”

原秋缘连连挥手：“我和奏奏不可能啦，我就是把她当姐姐，她和钟仪姐才是一对。”

原澜音眼里流露出宠爱的笑意：“反正，你在节目上玩得开心就好，有喜欢的人就去追，没有就权当散心了。有空的话，我大概会上节目看看你。”

“你要来吗？”原秋缘一下坐直了身子，惊奇道。

“暂时没定，不过节目组已经向我发了邀请，你会介意吗？”

“当然不会，”原秋缘乖乖地回答，给妈妈碗里夹了烤好的牛肉，“就是，感觉挺新奇的。”

原澜音浅尝了几口烤肉，便克制地停住了筷子。

原秋缘不明所以：“不合你胃口吗？”

原澜音浅笑摇头：“晚上有时尚圈的晚宴，需要穿礼服，不能多吃。”

“啊？”原秋缘替她可惜，“你不是退到幕后了吗？怎么还要去这种应酬场合。”

“因为这次晚宴Sylvia女士也会出席，我收到了邀请函，当然会去。”

“Sylvia？西尔维娅？”原秋缘将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恍然大悟，“那位时尚界的女帝？”

Sylvia女士是国际超模出身，后来成为时尚圣经《Vogue》的编辑和艺术总监，并斩获多项国际时尚大奖，多次被福布斯杂志评为本世纪最具影响力的女性之一。

时尚圈素来处于娱乐圈鄙视链的最顶端，而那位Sylvia女士在时尚界叱咤风云，对设计师品牌可以说掌握着生杀大权，她一现身，就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即使是国内最顶尖的明星，面对她，也得礼让三分。

“听说她是香港人，那她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原秋缘好奇道。

原澜音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她好像是出身香港的某个百年豪门世家。”

原秋缘感慨：“难怪，那一身的气质，没有百年的风流繁华养不出来。”

她不再想那位遥不可及的时尚界女帝，专心吃起烤肉来。

原澜音微笑着看着她吃，间或抿几口温水。

饱餐一顿后，原秋缘拍拍肚子，开始挑选发朋友圈的照片。

原澜音提醒她：“宝贝，不要把我和你的合照发出去了。”

“嗯嗯，我知道。”原秋缘比了个OK的手势。

她是原澜音女儿的事情，一直对外界保密，她也不想因为父母的事情被狗仔打扰。

精心选了九张烤肉图凑成九宫格之后，原秋缘发了朋友圈：【和朋友一起来吃烤肉！美味！赞！】

她交友广泛，发出没一会儿，便有不少微信好友点赞。

其中姜钟仪的留言格外显眼：【烤肉店在哪？我晚上也想带人去吃。】

原秋缘忙戳她的头像，私聊推给她地址。

同时不忘八卦：【钟仪姐，你打算带谁去吃啊？】

奏奏吗？呵呵。

姜钟仪回复很快：【同事，下一期《铃声与心跳》的新嘉宾。】

……

录音室内。

闻人奏痴了一般撕着手中的塑料花瓣，嘴里念念有词。

撕一瓣。

“我们约会吧。”

又撕一瓣。

“我们复合吧。”

再撕一瓣。

“我们相爱吧。”

最后一瓣。

“我们结束吧。”

她猛地一激灵，连忙“呸呸呸”了好几下，又扯了一朵新的塑料花，开始重新撕：“我们约会吧。”

“那个，闻人前辈，”录音室里的女团师妹尴尬地叫她，“我们唱完了，您有什么意见吗？”

因为无所事事被经纪人抓来当录音指导的闻人奏连忙把塑料花藏在身后，假装正经道：“还可以，就是感情再丰富一点就好了。”

同样被叫来当录音指导的梁易水将被薅秃了一半的花瓶挪远，无奈对师妹说：“你别理闻人奏，她害相思病了，现在谁的感情都没她丰富。”

师妹表示理解：“钟仪前辈也不容易。”

梁易水激动地一拍大腿，仿佛遇见了知音：“是吧！你也这么觉得？”

“喂喂喂，”闻人奏不满道，“梁易水你好歹和我是一个乐队的，怎么和别人一起挖苦我呢？”

梁易水哈哈一笑，正打算说话，闻人奏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特别提醒音。

闻人奏一手捂住梁易水的嘴，一手划开手机，她的手机安装了特殊的提示软件，只要姜钟仪一在社交软件上冒泡，手机就会响起特别提醒音。

她看着在原秋缘朋友圈下要烤肉店地址的姜钟仪的留言，情不自禁嘿嘿一笑。

原来钟仪是要带她去吃烤肉。

嗯，那是要挑一个没有工作的时间，所以才让急着接经纪人的电话，钟仪真是的。

梁易水看着愁眉苦脸半个白天的闻人奏突然笑开了花，莫名其妙问道：“奏奏，怎么啦？遇见什么好事了？”

“耶！我有烤肉吃了！”

吃不到烤肉的奏奏会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