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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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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汝南,最神清气爽的人,当然是韩世临。越鲤咂摸着,他这几天连说话都没那么难听了。

兵马先向东,再向西,先去淮南,再去山南。经过豫州、颍川、庐州,一路每座城都进去驻兵。这些中原偏南的地方还算安稳,一路抚恤过去,安抚百姓和流民,督促各地释放士兵回家务农,如此才能恢复安定与富足。

越鲤如今是天下信服的天子,又是带着兵来,这几个地方的官员莫敢不从,都好好招待着,每日迎接天子的亲自检查。

她无非就是查查账,看看兵马,走访民间,只要诚心配合的,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过苛责。毕竟要较真的话,天底下除了献玉龙剑的郭梦书,恐怕没几个脑袋和屁股都还能稳住。

一路回折着向南方走,越往南,天气越热。去往蜀中的路上,有一日下雨,车马在驿馆停下。越鲤在二楼推窗,看着院子里被雨打得摇晃的木槿,韩世临坐在对面,说:“太傅来信提醒,五月十四是陛下生辰,嘱咐我们为陛下庆贺。”

越鲤倚着手,哦一声,最近太忙,她都不记得了。

韩世临问:“这是十四公主的生辰,你的生辰是在哪一天?”

她回答:“我也只过五月十四。”

“为何?”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的,姐姐看我可怜,就把她的生辰分给我了。”

韩世临默然片刻,说:“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去查。我做事不会留下把柄。”

越鲤向后靠在椅子上,拒绝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查。”

韩世临问:“你不想知道吗?”

雨打窗框,一声声急促闷响。她说:“算了,我母亲是因为生下我才送了命,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恨我,如果是,那这个生辰也没什么好纪念的。”

韩世临评判说:“这关你什么事,是她要把你生下来。”

越鲤解释说:“如果她恨我,我完全可以理解。我不会自怨自艾,只是觉得我们两个相较之下,还是她更可怜,她不能掌控自己的命数,只能那么潦草地丧命。若她恨我,日子只会过得更痛苦。”

有时候越鲤也会想,也许因为遇到了钟明月,她那么好,直到离世都拼尽最大能力护着越鲤,所以越鲤对母亲毫不怨恨,只有同情。

如果越鲤没有遇上钟明月,只能过那种被太子欺凌侮辱的日子,也许她每天都会恨母亲为什么带她来这个世上却又不管她。

她说:“我希望母亲不恨我,没有执念,已经投了一个好胎,这一世富贵平安。”

从前,小时候,她也曾枕在钟明月膝头,说过类似的话,猜想母亲会不会讨厌她。那时钟明月像摸小猫一样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温柔地安慰她,不会的,你的母亲不会是这样的人,就算是……你还有我。那时越鲤睡在她怀中,被她抚慰得舒服,仿佛照在和煦阳光下,暖洋洋地睡过去了,耳畔模糊留着钟明月的声音:我永远、永远……

韩世临看她模样,就知道她又在回忆过去,多半是想钟明月,她的所有过去,都与钟明月有关。韩世临便又打断说:“陛下节哀,死去的人,再想一千遍也无用。”

越鲤目光落在被雨打落的红色木槿花瓣上。

五月初从淮南去山南,改走水路。上船之后越鲤在船边倚着看江水景色,五月蜀地天气已经炎热,行船吹着江风十分凉爽惬意。见她到处乱跑、不肯进船安生坐一会儿,韩世临问她:“没行过船?”

她点头:“这是第一次,以前只在湖中上过画船。你们不是吗?”

这二人归根结底都算北方人,越鲤想当然以为他们也很少坐船。不料两个人都摇头,宁长风小时候讨亲戚喜欢,经常到处去访亲问友,韩世临家里有钱,三两年就下一趟江南游玩,近几年各地不太平才停下来。

只有越鲤初次坐长途的游船,看什么都新鲜。难得她不晕船,看腻了风景就去找船工聊天,她天生就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想到什么都直接去问,行船如何掌舵,怎么看风向,天气的影响……

中午日头太盛,出去会晒得脸疼,越鲤在船舱贪凉。及至太阳落山,她就出来,戴着船工常戴的大斗笠到处溜达。

就这么大的船,韩世临经常要找几圈才能找到她。船工正在吃盐腌的咸鱼干,介绍这是捕的最贵的刀鱼,容易腐坏,除去上贡与出售,还有一部分就腌成鱼干。

越鲤顺手拈起来一条咬了一口,咸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船工大笑:“陛下,这是我们吃的东西,哪能入你的口。况且是拌着米粥吃的,你这样吃会咸得你嘴巴苦到半夜。”

越鲤皱着鼻子硬咽下去,问:“平时跑船就是这样吃饭吗,盐够吃吗?还要拿出来腌鱼。”

船工一一给她回答:“跑船要吃点口味重的,船家也会给饭吃。渔家向官府买粗盐,比正常买卖的价格要低。前两年,荆州太守要把渔盐调到与食盐一样征税,渔民叫苦不迭,幸而陛下将这一条废除了。”

越鲤笑道:“姚净远那老狐狸钻进钱眼里了,如果由着他征下去,多半都进他口袋,渔民与我都捞不着好。”

韩世临走过来,说:“陛下好雅兴,一条船都能跑得不见人影。”

越鲤手上撕了一条咸鱼干递给他,嘴上波澜不惊说:“昨天喝的那种甜甜的茶水还有吗,我要喝,还要加冰块。”

“那是湖州的紫笋茶,本是上好的东西,侍女竟然擅自给里面加蜂蜜,真是糟——”韩世临说到一半,那条咸鱼嚼开,一下子苦得他停住,表情怪异地看向越鲤。

越鲤哈哈大笑,愉快的声音随着江风飘。她笑眼弯弯,说:“人家一顿饭就这么三条小咸鱼,你我就吃了一条,韩公子大名在外,不好吃白食吧?”

韩世临嗤道:“我赔十斤给他,行了吧?”

越鲤让他做了个人情,向船工抬了抬下巴:“快谢过韩大人。”

船工让惊喜砸在头上,连声道谢,大赞陛下与韩世临大方。

越鲤带着没吃完的咸鱼,起身跟韩世临走。太阳落山,水面粼粼映出天空的蓝紫色,韩世临说道:“陛下认为,这一路施予众人的小恩小惠,与治国方略相比,哪个更重要?”

她脸颊上的玩闹笑意慢慢收敛,看向韩世临,说:“从前我也问过先帝,只靠他一人勤俭,于天下又有什么大用,杯水车薪,本末倒置。”

“如今陛下自己做了君主,也在意起这些小手段了?”韩世临质问道。

越鲤答:“于我而言,这不是手段,举手之劳而已。我与先帝不同,治国安邦与小礼小节,我都能做到。”

“陛下,你知道你与先帝最不同的是哪里吗?”

越鲤说:“愿闻其详。”

韩世临说:“钟氏皇族有天生的头风之疾,发作时痛不欲生,根本做不了任何事,几番发病就会心力交瘁。大越历代帝王,不是早死就是无力,陛下你最大的不同,是身体康健,精力充沛。”

越鲤不知他怎么说到这里去了,笑了笑:“听起来你比我更高兴,我活得久,你权倾天下也久。”

她把没吃完的咸鱼放在船舷上,招了招手,烛云附身下来,啄食咸鱼。她揉着烛云的羽毛,听到韩世临放缓语气说:“我说真的,陛下勤政的程度,开国以来都少有,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这样太损耗心神。”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要劝我多休息啊?”越鲤拿手帕擦了擦手,说,“我又管不住,眼睛闭上,脑子也在转。等天下太平就好了。”

韩世临低声说:“陛下,恕臣直言。”

“什么?”

韩世临直白说:“陛下并没有学会怎么做皇帝,你只是从公主的侍女,变成了大越的侍女。”

越鲤安静一会儿,轻声说:“是吗。”

韩世临出身钟鸣鼎食的大世家,眼睛只会向上看,从不关心下方的人,即使看见,也是一脸漠然。他认可的帝王之道,难道就一定是金科玉律吗?越鲤慢慢想着,什么才是皇帝该有的样子呢,如果让钟明月来说,她又希望越鲤做什么样的帝王?

烛云并不嫌弃咸鱼重口,吃得欢快。只是吃完之后,一直要喝水。船行江上,它口渴,宁长风就放它去喝江水——又不是家禽,喝碗里的水有损威风。宁长风看它喝个不停,还颇为奇怪。

真到五月十四那天,行军途中,不便庆祝,越鲤并不在意,听了一番众人的道贺,拆开看朝臣送来的贺表,就算结束。各州府的贺礼依照她的意思送到洛阳,由孟太傅代为收下,监督礼部与户部清点之后入国库。

下午宁长风为她煮了一碗鲜汤长寿面,炙了正肥嫩的鱼虾。他手艺竟非常不错,面与虾都入口鲜甜,一桌子美味里,越鲤独宠这碗面,饱餐一顿。

这天船正行过繁华地区,江边热闹,歌舞翩翩,乐声从很远的地方袅袅传来。船速放慢,江上星点渔火,越鲤看了半晌,有小船上的歌女经过,对着韩世临行礼问道:“公子要听琵琶吗?”

韩世临扫她一眼,说:“我们家是小姐做主,你问问小姐听不听。”

歌女再向越鲤躬身,问:“小姐要听一曲吗?”

越鲤没见过这种行船招揽生意的乐师,兴致盎然说道:“好啊。”

歌女抱着琵琶上船,问道:“小姐想听什么曲子?”

韩世临在旁边说:“有祝寿的曲子吗?”

她回答:“有《蟠桃会》,也有《长生曲》。”

韩世临挑选道:“《蟠桃会》太老,五十年后再唱,给我们小姐来一首《长生曲》。”

歌女拨弦,柔声说道:“今日亦是圣上千秋佳节,遥祝圣上千秋万寿,再祝小姐长乐安康。”

她并不知越鲤的身份,越鲤承了两份祝辞,坐下听曲子,《长生曲》端庄,听得她平白无故老了几岁。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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