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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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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五年之后,宁长风终于回到洛阳。

他年后立即出发,抵达洛阳时,又是一个初春,草长莺飞。进城时,他恍然想到,他和越鲤分开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洛阳城比他走的时候还繁华不少,他回城的消息早已传回来,洛阳夹道欢迎,将士们一路欢腾进了城。

宁长风进宫面圣,沈采薇在宫门处等着,引他进去,客套几句之后说:“请将军卸甲、解剑,自从去年出了陛下遇刺的事,宫中规矩就严明许多,也有几处宫殿重新翻修过,陛下便派我来为宁将军引路。”

他说道:“劳烦陛下挂心。”

沈采薇在前面走,说道:“将军一去五年,陛下时常念起你。”

宁长风看四处宫墙与宫殿,与记忆中比较起来。不多时,迎面过来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官员。沈采薇说:“陛下刚召集几位重臣开完小朝会,大家都从立政殿那边出来。”

刚说完,先是祁海走过来,向二人分别拱手说:“沈少使。宁将军,一别五年,终于从宁州回来了。”

宁长风回个礼,说:“祁统领,好久不见。”

祁海寒暄两句,身上还有皇命,先走了。宁长风看他模样,比从前稳重许多,话也不多说。以前觉得他身手不错,但有些傻,常担心能不能保护好越鲤,现在看来跪了一夜有所成长。

没走出去几步,又一名剑眉星目的中年官员向沈采薇客气道:“沈少使,这位是?”

沈采薇答:“是宁将军回来了。”随即对宁长风介绍:“这位是兵部的穆尚书,二位虽不曾谋面,应当互相听说过。”

穆英杰和和气气行个礼,笑着说:“原来是宁将军,果真英雄出少年。”

宁长风回礼:“穆尚书大名鼎鼎,仰慕已久。”

同朝为官,穆英杰与他少不得要打交道,搞好关系准没错,穆英杰客气道:“论起来宁将军还算兵部的顶头上司,真是年轻有为。”

宁长风也说:“岂敢。”

两个人客套一番。

再走下去,一名女官匆匆而来,见到沈采薇,也打招呼:“沈少使。”

沈采薇再介绍一下双方:“这位是吏部点校司的何晏扬大人,这位是宁将军。”

何晏扬向宁长风行个礼,没多说什么就匆忙走了。等她走出去,沈采薇解释道:“何大人快人快语,宁将军见谅。”

从宁长风回来,见到他,不说人人恭维,起码都颇为热络,只有何晏扬看到他跟看到寻常人没两样,脑子里只惦记着越鲤刚才交代的事情。

她刚离开,关流英走过来,他认得宁长风,不用介绍,打个招呼准备走,忽停下脚步,脑筋一转,说:“宁将军在宁州待了五年,山高路远,怕是不知道。你走之后,陛下再无人可仰仗,只能时常召见韩大人,君臣二人在嘉德殿夜夜长谈……”

他越说越露骨,沈采薇紧急喝止道:“关大人不要胡言乱语!”

关流英脸色仍旧苍白,又冷又毒,眼圈周围有淡淡的青黑色,继续说道:“哦还不是你走之后,当初你刚离开,过年时陛下带韩大人祭拜宗庙,那天陛下衣着严整进去,多戴了一个长命锁出来。当晚,韩大人可就留宿宫中,睡到陛下床榻之上,那时你才走不久……”

沈采薇当即要出手打人,关流英这才住口,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抬手告辞。想到能挑拨得越鲤焦头烂额,他心里比升官发财还舒坦。

他一走,沈采薇向宁长风挽回说:“关大人对陛下有怨也不是一天两天,想必今日挨了训斥,便向将军胡说起来,将军只当他说疯话,不要在意。”

宁长风没说话,他知道关流英说的不假。他不在的五年里,没有人能跟韩世临分庭抗礼,他过得不知有多舒爽,俨然与越鲤做成了夫妻。

再往前走,靠近立政殿,宫墙旁的桃树上探出一枝桃花,窸窸窣窣,宁长风察觉不对劲,站定了抬头一看,树上竟然攀着一个人。

沈采薇吓一跳,辨认一下,喊道:“俞大人快下来,这里是皇宫,怎能如此放肆!”

树枝之间探出俞逸飞的脑袋,他跳下来说:“沈少使别急,我不是乱来,是陛下叫我爬的。”

沈采薇不信,问:“陛下说什么了?”

俞逸飞一五一十生动转述说:“刚才在殿里议事,陛下说起江南商户避税的事情,问我有什么看法,我说谁不配合,给我一百……不,五十个兵,我带着就杀进他家门去,摁着他们脑袋给陛下磕头。陛下叹一口气,说,外头有一棵长出宫墙的桃花树,你就适合爬到那棵树上摘桃吃。”

他摸不头脑说:“我看了半天,刚开花,还没长桃子啊。”

沈采薇哭笑不得,说道:“你误会了,陛下的意思是你……心思单纯,适合当只猴子。”

俞逸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陛下知道我听不懂,还非要拐着弯骂我。”

他嘀咕完,这才有空注意到旁边的宁长风,看他相貌不凡,说:“这位大人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宁长风已经听出来他是谁,便报上姓名说:“宁长风。”

俞逸飞一脸惊喜道:“哦!原来是宁将军,哎哟,你终于回来了,我上次问陛下,在她心里我和宁将军年轻的时候,哪个更厉害,陛下叫我滚出去,从宫门开始爬到宁州去。”

宁长风面无表情说:“陛下公允。”

这人说话真是口无遮拦,宁长风才比他大几岁,他就说什么年轻时,仿佛显摆他年轻,宁长风听得十分不痛快。

再往后走,遇上姚净远,拉着宁长风的袖子倒苦水,偷偷摸摸说:“宁将军你可算回来了,陛下这几年都不知道宠些什么人,一个比一个脾气臭!”

沈采薇在旁边警告道:“姚尚书,小声我也听得见。”

姚净远立马溜了。

又遇上韩世临,他扫了这二人一眼,万分敷衍地抬了一下手,当作打过招呼了,一个字没说,径自走了。

沈采薇尴尬地说:“韩大人向来如此,宁将军想必也知道。他对朝臣就没有客气的,这几年谁都挨过他的骂。”

尤其是得越鲤偏宠的几个,他说何晏扬缺根筋,洛山梅人皮底下长了八百个心眼,孟朔酒囊饭袋,俞逸飞脑袋空空,有多空呢,装完大越的万里山河,还有空余的地方能放洛山梅的心眼。

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他能看得上的,连他自己党派里来巴结他的人,都瞧不起。

一路几乎把重臣相了个遍,走到立政殿,钟慈和钟煦刚走出来,商量着什么,两个人像小树苗似的抽条长起来,钟煦已经有少年模样,钟慈脸上还有小孩子的稚气,抬头看到他走来,钟慈惊喜叫道:“宁将军!你回来了?”

钟煦也跟着说:“宁将军终于回来了!”

比起韩世临,这两个人待见宁长风多了,就跟见了救星似的,盼着他回来之后越鲤心情一好,就顾不得管他们两个了。

宁长风跟他们两个打过招呼,问:“陛下呢?”

钟慈指了指里面,说:“姑姑就在院子里啦。”

宁长风站在门口,不自觉停下脚步,沈采薇见状,悄悄向他们两个招手,他俩便跑过来,沈采薇说:“我先带两位殿下去休息,宁将军,陛下就在里面等你。”

说完,她带着钟慈钟煦离开。钟慈走在路上时不时回头好奇地偷看一眼。

宁长风走进去,越鲤坐在院子的石桌前,桌上茶炉熏着金桔果干煮着新茶,她提壶斟茶,茶杯升起水汽袅袅。

冬去春来,白昼渐长,越鲤换上单薄春衫,轻浅的粉绿色,宛如早荷,腰间照例佩剑。她头发高高挽起,低头倒茶时露出一段脂玉脖颈,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笑道:“回来得正好,茶刚煮好。”

宁长风再看到她,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又在梦中。

她话音温和,说:“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宁长风慢慢向她走过来,这五年里她变化很大。他先行礼拜见,说:“臣宁长风叩见陛下。”

越鲤说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宁长风起身,她伸手示意,请他坐到对面,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他回答:“想必陛下派来犒军的使臣都已汇报过。”

越鲤问:“回来的时候,宁州那一片都没问题了?”

宁长风说:“宁州事宜,地方官员都写奏报送回来,我监督过,并无虚言。”

茶水在手中还发烫,越鲤听他态度并不配合,便说:“心里还不痛快?不痛快继续出去待着,什么时候舒坦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宁长风试问:“我要是一辈子都不痛快?”

越鲤也没生气,心平气和说:“那你一辈子别回来了。总归是你不想见我,又不是我不想见你。”

宁长风说:“我回来看看烛云。”

提到烛云,越鲤神色稍有黯淡,说:“它葬在北苑,从前它最喜欢在那里玩,你稍后去看看。”

宁长风说:“鹰隼要从小驯养,我一生中,只能养烛云这一只。”

他硬是说出一种坚贞不渝的意思,也不知有什么暗示。越鲤沉默片刻,说:“是我没照顾好它。”

宁长风说道:“它本来就是为了保护陛下才留下,这是它的职责。”

春风拂动,海棠花枝微微摇曳。越鲤等到茶水放温,品了一口,改换话题说:“来的路上应当见过不少朝中新人,以后都是同僚。你会与他们相处融洽的,尤其兵部的穆尚书。不过他现在把俞逸飞当儿子似的带在身边教,这个人没什么脑子,很爱跟你比,你别跟他计较。”

宁长风听她好心为他讲起朝堂,说:“陛下还怕我仗势欺人,欺压了俞大人?”

越鲤说:“我是怕你自己生闷气,他说完话根本不往心里去,你要是在意了,只有你自己心里堵。”

宁长风回应道:“陛下倒是很了解他。”

“我一手提拔的人,我能不清楚?”

“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却不够了解陛下。”

越鲤停下来,看着宁长风。

恰此时,远处春雷滚滚,头顶乌云聚集,风吹得凉起来,一副要下雨的样子。风吹动越鲤鬓发,薄薄的衣衫盈满风,她暂且不计较宁长风要翻旧账,说:“要下雨了,进殿说吧。”

她起身进殿,宁长风跟在后面。

踏上台阶,越鲤走到门口,忽然宁长风从后面扯住她,把她拉回来,抵在墙上问:“你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话吗?”

他靠得极近,一只手牢牢握住越鲤手臂。事出突然,越鲤惊了一下,随后也不挣扎,说:“你想我问什么,问你为什么走,为什么回来,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宁长风愈发靠近,仔细看着她的脸颊。

他没有了刚才强装的从容,急切的逼问中甚至有几分痛苦:“你不问,那我来问,我走了五年,你有没有想过我?你一个字都没给我写过,身边有了那么多新人。你是帝王之尊,不为任何人停留,他们是你的臣子,我也是,我和别人比起来,有没有一点特别?”

越鲤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一串问题,勉强想要斟酌措辞,他又说:“你不想我,可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一开始我都痛恨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和你保持正确的距离。后来我想通了,因为……”

每一个字都像从他的肺腑里挖出来。

宁长风停在这里,问她:“在宁州的时候,我经常梦到你,你知道梦里都是什么场景吗?”

越鲤似有预感,定定看着他,说:“不知道。”

宁长风倾身吻上来。

细小的闪电在云层中闪烁,随后雷声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轰隆隆响,天地都在震动,骤雨落下,噼里啪啦打得庭中草木摇摆。

屋檐下雨帘将两个人纠缠的身影遮得模模糊糊,宁长风抱着她深吻,她在呼吸的间隙颤声叫:“长风……”

宁长风不知是怀着浓烈的爱意还是浓烈的恨意,用力到咬破了她的唇,口中血腥气弥漫,他犹嫌不够。越鲤几次都只来得及叫一声他的名字,就又被他咬住深深缠吻。

他咽下越鲤唇舌之间的血,如同饮鸩止渴。一切问题的答案,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已经明朗。

好半天,雨势越来越急,他抵在越鲤唇上,说:“这几年里我想了上万遍,已经不去想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什么都不知道,与你还像从前一样。”

越鲤被他亲得失神,迷迷蒙蒙看着他。

事实真相一点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她。

宁长风说:“我想你骗我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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