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手腕晃了晃,撸起袖子,从背包拿出工兵铲。
他手腕佩戴的是和夏溪西一样的朱砂手串,甚至品质更好。
黎麦提醒:“这事情急不得,若是那女鬼来了,我要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觉告诉黎麦,这女鬼有难言之隐,否则怨气不会这么大。
他从包里拿出一小瓶朱砂铁粉,倒在了土包前。
唐易等他倒了朱砂,才开始动手。
唐易闷声:“我可以,听我的。”
唐易干活卖力,他知道夏溪西很喜欢通过了解“异常”,找到“根源”,但这样太浪费时间,他的能力足够暴力解决异常。就算刚才让他和鬼打墙鬼新娘面对面,他也完全不虚。
作为队长,就是要雷厉风象,只要火力充足就不会有恐惧。夏溪西太过畏手畏脚,这样的人虽然能力足够,但难成大事,还是得自己下决断。
花晓蕴深吸一口气,虽然她参加了不少队友,但夏溪西这个形式,也太豪横了。一般来说,都会由她这种人在外围布置阵法,进行保护,然后其他几个队友合力超度,超度方法各有不同,但开棺还是第一次,毕竟这样会惊动“异常”,而且夏溪西倒了点朱砂竟然就让唐易行动了?
现在不仅人数少,开棺的行为也太暴力了吧!
花晓蕴:“能行吗?”
黎麦:“能行。”
说实话,夏溪西搭配唐易的组合无人能敌,夏溪西负责找准根源,化解邪祟。唐易负责暴力输出,超度异常。
花晓蕴心里打鼓,看见黎麦笃定,也不再反驳。
坟包一挖,红色的水往外涌,还有不少已经褪色的红色纸扎花。
花晓蕴皱眉:“不会是冥婚吧!”
黎麦不言语。
唐易挖了十分钟,铲子碰到了一口双人棺材,棺材上缠着红色的绸缎,看起来价值不菲。
黎麦:“开。”
话音刚落,树林间顿时起了一阵风,夹杂了淅淅沥沥的水,斑驳落在每个人肩上。
花晓蕴闻到一股糊味,刚才黎麦洒下的朱砂竟然开始冒烟了。
唐易掀开棺材,没有预想的腐臭味,是两具爬满蛆虫的尸体,尸体穿着大红婚服安静躺在其中,周围是已经被染棕的塑料制成的金元宝和红蜡烛。
一男一女。
花晓蕴最受不了这种迫害女性的戏码:“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冥婚!真晦气!”
她都不想解决异常了,如果是女鬼复仇,那就让她复仇。自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花晓蕴就坚信善恶有报!
旺仔警觉:【麦老师,有问题!】
看清了棺材里的东西,忍住呕吐:【我们清朝人都不做这种事了!谁冥婚谁就天打雷劈!每个月地府要处理的冥婚事件都有好多起,这是犯罪!】
黎麦沉声道:“唐易,看看女尸。”
唐易皱眉,他讨厌夏溪西这样命令自己。
如果没有花晓蕴,现在早就指出夏溪西的问题了。
唐易拨开蛆虫:“什么也没有。”
黎麦不满:“你别着急。”
他和旺仔都看到了,这个女士骨头上有一道痕迹,像是被刀划破的,也就是说女人的死因很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花晓蕴看着虫子就恶心,但想不到眼前的夏西溪竟然跳入深坑的棺材内,还用手摸骨头。
“诶,师父!”
黎麦拿起绣在红色绢布上的婚书,上面写的墓主的生辰八字,男人五十五岁,女人十九岁。
不仅仅是冥婚,应该是涉嫌拐卖妇女。也许是男人或者他的家人买来了这个女人冲喜生孩子,然而男人死了,于是家里人也把买来的女人杀死配了冥婚。那些村子里的舞蹈病也并不是在跳舞,而是模仿迎亲队伍的吹拉弹唱。
山变水变、阵眼在此、与水井相连,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凭借怨气留在了阳间。
突然,又是一阵风。
花晓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来了。”
黎麦转过身。
惨白的月光下,隐约看见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是一个身穿嫁衣的漂亮姑娘,她身上满是伤痕,胸口插了一把剪刀。
她没穿绣花鞋,赤着脚。脚上沾染着泥土和稻草,让黎麦想到了在田地里奔跑的姑娘。
花晓蕴点燃蜡烛,透过蜡烛,看见了鬼。
黎麦定睛询问:“你是谁?”
新娘停在了刚才洒落的朱砂前。
黎麦温声:“我没有恶意,我能帮你,我需要你告诉我名字,你要相信我……”
其实,夏溪西的工作和黎麦的工作类似。黎麦是在快穿的过程中消除小可怜的执念,而夏溪西是在发觉异常的规程中,解决根源——想解决根源,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武力纵然可以镇压一切,就像黎麦在上一个副本中可以轻而易举杀赫燕晟,但这样反而没有了意义。那些被埋没的真相都需要被看见,被压抑的情感需要宽慰,而不是简单的镇压。
就如同夏玉树在书中的一句——万事问因果,问天地。
黎麦张开手臂,呈现出拥抱的姿势:“我不会伤害你,好吗?”
新娘歪着脑袋,张了张嘴,泥土从她艳红色的唇齿间涌出:“我叫……三丫……家、家……”
新娘话还没说完,旺仔突然大叫一声:【渣男要做什么!】
刚才唐易一直屏住呼吸,缓缓移动到了旁边的树丛,他手中的金刚杵上遮盖了一层布隐藏光芒。
他要趁机超度女鬼?!
不可以!
黎麦刚要叫出声,唐易同时跃起,金光四射,目光森然?。
唐易默念咒文,金刚杵在半空中划出一条虚线。他扬起手臂,刺入女鬼的后背。
倏然,女鬼发出疼痛的尖叫,如同一只撕裂了嗓子的鸟!
唐易擦了擦嘴角,这下可以了,没有鬼能在金刚杵的威力下仍然有还手之力。他是当之无愧的队长,他是整个772局最强战力,不需要夏溪西那些弯弯绕绕、花里胡哨的东西,只要找准了异常,他完全有能力解决。
就算花晓蕴崇拜夏溪西又怎样,夏溪西的个人能力完全在他之下。夏溪西至多只能辅助,这样武力镇压的事情只能自己解决。
只有弱者,才需要追根溯源,他是强者,他不需要询问异常为什么成为异常。
女鬼的红色嫁衣以金刚杵戳中的伤口开始燃烧,她发出凄厉的惨叫。
唐易轻松一笑:“解决了。”
黎麦拧着眉毛,心中怒骂:“蠢货!”
这是旺仔第一次发现黎麦生了好大的火。
黎麦看得见,在唐易用金刚杵刺伤女鬼后,那些阴气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如同龙卷风般迅速增长聚拢。
下一秒,那些水中蕴藏的阴气源源不断冲入女鬼的身体,尖锐的咆哮如同巨大的铡刀扫过树林。
“快撤!”
黎麦大吼一声,飞出一张符箓,符箓与袭来的阴气相击,发出轰轰爆裂之声。
花晓蕴本能后退两步,若不是黎麦刚才那张符箓,自己现在早已被阴气重伤了。
怎么回事?
不是唐易说已经解决了吗?
那女鬼的红色长裙重新长了出来,一只只送婚纸人从地里钻出,她面容铁青,狰狞回头,瞪着唐易:“你……和他们……一样……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女鬼向唐易扑去,唐易迅速躲闪,但胸口仍然被女鬼的指甲划出三条血痕,黑气从伤口往里钻,疼得他呲牙咧嘴。
这女鬼怎么可能行动这么快?
就像根本没有被伤到一样?
不可能啊!原来都是一击必中!
就连花晓蕴都感觉到那扩散在村庄上方的阴气全被吸了过来,这里成为了新的漩涡。
黎麦冷静:“晓蕴你去东边,应该有个水塘,封住它。”
花晓蕴点头,转身离开。
不用黎麦说,她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了,水是女鬼的脐带,会源源不断提供风水煞的阴气,这和单打独斗的厉鬼并不一样,只要不斩断“脐带”,女鬼就不会死。
唐易真的是太鲁莽了!以为自己什么都行,根本不会分情况讨论!
旺仔:【哎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唐易要破相啦!】
旺仔:【哇哦哇哦,唐易好滑稽啊,一直在跑。他跑她追,他插翅难飞!】
黎麦:忏悔值上升了没有?
旺仔:【没有,他觉得自己还能打。】
黎麦站在水脉上,从包中拿出一节20厘米长的黄铜针:那就再等等。
旺仔:【你好狠心哦。】
旺仔实时播报:【哎呀女鬼要追上他啦,为什么一人一鬼在扯头花啊!】
唐易跑得大汗淋漓,为什么这女鬼穷追不舍?为什么金刚杵没有半点作用?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的武力值很高,明明每次都是他用金刚杵解决的,为什么这次不行?
唐易脑海中突然响起曾经夏溪西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暴力解决不了一切,为什么你不听我的。”
他当然不会听夏溪西的,夏溪西懂什么?他在这段关系里才是主导位置!
唐易胸口憋着气,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现在夏溪西在做什么,不会是在看戏吧?
夏溪西!
唐易咬牙。
为什么关键时刻总是不在?他就多余让他来!
【忏悔值+1】
黎麦:哇哦,后悔了。这次不玩脱了。
他将黄铜针插入湿土地中,倏然一缕缕黑气顺着黄铜针攀升,融入夜空。看来花晓蕴那边的阵法也布置完成了。
女鬼的能力被大幅度削弱,唐易开始予以反击,他扬起手臂,再次用金刚杵刺入女鬼胸口。
狂风大作,女鬼撕心裂肺的哀嚎,在三人的凝视下,嫁衣一寸寸化成碎片。
半分钟后,树林间归于寂静。
唐易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厉害支撑得住,才在女鬼虚弱的给予致命一击。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口,这仿佛是自己努力的勋章。
唐易又想邀功,又努力表现出云淡风轻:“结束了,辛苦大家了。”
这下花晓蕴对他应该刮目相看了吧,夏溪西只会“指点”,不会实际行动。
花晓蕴插腰:“辛苦什么?要不是我们把水脉切断了,你以为自己能杀死这只鬼吗?我可真受不了你吹捧自己的样子,不要自以为是了!”
唐易:?
黎麦憋着笑。
花晓蕴持续输出:“你不伤那只鬼,我师父自有办法解决。你一动她,所有阴气都往这里涌,要不是我师父反应快,我早死了。”
唐易原本就受了伤,还以为花晓蕴和夏溪西会跑来安慰他,谁知道对他一顿数落。
原本胸口就憋着怒火,现在阴气入体,火气上升,阴气下降,倏然对冲。
呕。
唐易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嘭!
晕了。
【忏悔值+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