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经跟着他走进办公室，拿文件给顾陵签字，他签字的手都在颤抖。

李周经看着他，顿时心生恻隐，“……其实也没什么的，这个时代还是很包容的。”

李周经说完，他的手颤得更厉害了，“那个视频，你们都看过了是吗？”

“这……”李周经确实不能否认。

“你出去吧，”顾陵嘴唇发白，“我自己待会儿。”

李周经一顿，“您不会想不开吧？真不至于。”

顾陵将文件递给她，声音疲惫，“出去。”

李周经闻言没再说什么，接过文件巴巴走了出去。

现在怎么不笑了？

早上不是笑得挺开心吗？

李周经出了门，自己倒是没忍住轻轻抿唇笑了下。

李周经笑完又觉得愧疚，回到工位心中又有几分担忧——顾陵这高岭之花一当就是二十几年，言行举止向来端庄持重，现在突然出了这么大的洋相，他真的不会想不开吧？

……

事实证明，这位昔日的高岭之花还没那么不抗打击。

他并没有想不开，他只是……气病了。

前一天在雨中淋了这么久，情绪大起大落，本就有点感冒。意识回笼后，急火攻心，羞愤交加，到了晚上，直接病倒了。

然后——这位高岭之花的“病”，又成了霸总和学生妹play的一环。

学生妹和霸总刚解开误会，暧昧正浓，一听说霸总生病住院在打点滴，直接心疼垂泪。霸总也不遑多让，为了让学生妹更怜惜自己，用生病的消息跟学生妹卖惨。

学生妹于是在宿舍里用违章电器给霸总煮了粥，然后拎着白粥和小咸菜过来给霸总送温暖。

霸总吃了口咸菜，喝了口粥，人高马大威风凛凛一个大总裁，直接心软软，感动得无以复加。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他从来没吃过这么清纯的东西。

两个人在病房里你侬我侬，借着病意诉说衷肠，岂是一个浓情蜜意能概括。

将这位霸总送进医院，跑上跑下的李特助本人此时站在窗外，无言以对，几乎已经想到了他清醒后的表情。

试着接受吧顾总，瞧瞧，这不是挺般配嘛？

咱中国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打不过就加入”嘛。

真理。

……

学生妹一直没走，在病床边上趴了一夜之后，第二日甚至为了霸总生平第一次翘了课。

霸总又是感动得一塌糊涂——一个女人，得爱他爱到什么程度才会为了他翘一节珍贵的早八？

还说不喜欢他，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虽然霸总对学生妹用违章电器辛苦熬出来的白粥爱不释手，但保暖桶里满满一桶，霸总和学生妹实际上一人只吃了小半碗就开始远程遥控李周经给他二人送饭了。

李周经第二天中午拎着大包小包过去送饭，一进门就看见两个人正玩闹，一个撒娇一个宠，眼神里像掺了磁铁，分都分不开。

李周经进屋站了不到半分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先留意到李周经的是学生妹，见到来人，学生妹脸瞬间红了几分。

霸总顾陵看着他清纯害羞的小娇妻，似乎觉得可爱，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轻笑道，“害羞什么，这是李特助，你们昨天不是见过了吗？”

学生妹脸更红了，嗔怒地拍开霸总顾陵的手，又看向李周经，莞尔一笑道：“昨天可不是我跟李特助第一次见面。”

“哦？”霸总盯着他的小娇妻，“你们什么时候还见过？”

学生妹看过来，朝李周经笑笑，“在我们学校遇见过，李特助当时高跟鞋坏了，在教学楼下面躲雨，我们正好遇到……”

霸总闻言也敷衍地看了李周经一眼，随口附和道，“那还挺巧的。”

“是挺巧的，”李周经打不过就加入，“林小姐当时抱着一只流浪猫，当时我就在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美好的姑娘，后面知道林小姐是我们顾总看中的人，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画风终于一致了，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学生妹闻言低头一笑，霸总顾陵也罕见地正眼瞧了李周经一眼，难得露出些赞许神色。

李周经将霸总顾陵的细微表情收于眼底，一颗心缓缓放平——稳了。

将功补过，这下他想将她开除那事儿应该彻底能翻篇了。

涨薪后的工资她还一次没拿过呢，光闻到味儿了还没吃到嘴里呢，这个时候如果被开了，她可就真的太窝囊了。

沉思间，李周经无意识看了眼时间——快两点了。

快两点了？

李周经抬眸看了霸总顾陵一眼，又看了霸总身旁的学生妹一眼，眼神复杂。

霸总顾陵在这来之不易的甜蜜里正上头，显然忘记了他现在的情况。

如果两点之前，他没有把学生妹支开，如果他当着学生妹的面，现出原形……那简直是大型灾难现场。

李周经望着他二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第一次顾陵真正清醒的时候，学生妹在场。

正常人顾陵从来没这样近距离见过学生妹，如果他见了，会发生什么呢？

会不会因为有学生妹在，他从此连这两个小时也丢了，直接彻头彻尾变成一个恋爱脑？

又或许，会不会他一见学生妹真人，会突然改变想法，觉得任由意志沉沦当个痴情种也不错？

李周经胡思乱想的当口，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不远处原本正轻声调笑的二人突然冷场。

李周经看过去，便见顾陵斜靠在床上，清冷的眸子直直望着眼前的女孩，整个人一愣。

旋即微微蹙眉，他的身体下意识后退些许，表情克制着，却难掩冷淡僵硬。

李周经遥遥盯着顾陵，在心里分析他的表情——这是清醒了，并且看样子并没对学生妹产生想法。

非但没有产生想法，甚至有点排斥她。

面对眼前人的微妙变化，学生妹怔了下，一双水润润的小鹿眼看着顾陵，懵懂又无辜：“怎么了？不舒服？”

一边说着，学生妹伸手过来作势要帮他掖下被角。

然而，她的指尖伸过去，尚未触碰到他，他便已有了躲避的动作。

学生妹手指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整个人不可置信地愣了下。学生妹抬眸看过去，用眼神问究竟，却只正对上一道冷淡的视线。

人还是那个人，却用那样冷漠而陌生的表情看着她。

学生妹盯着顾陵，似乎有些委屈：“顾陵？”

顾陵眼眸低垂，冷淡道：“你回去吧。”

“……什么？”

“不好意思，最近我给你添麻烦了。”

学生妹懵了，“你什么意思？”

顾陵看向学生妹，表情冷淡却认真，“我反复无常，用情不专，跟你不合适。”

他顿了顿，“这些日子的示好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你不要当真……”

“顾总！”

李周经凝眉，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怼到了顾陵面前，试图阻断他继续发言，“这，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有点急。”

顾陵没看李周经，也自动忽视了她递过来的文件，只定定看着学生妹，用那种冷淡的，威严的，上位者的眼神。

学生妹身体僵硬，第一次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这样强大的气场和压迫感，整个人完全呆住，不知所措。

“不…不要当真？”学生妹眼睛里含着泪，几乎要哭出来，“那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

顾陵盯着眼前的女孩，半晌，想到了什么，他开口，生硬道：“我…我的婚姻我做不了主，我有联姻对象，你懂什么意思吧？”

此言一出，学生妹和李周经双双呆住。

学生妹是伤心，李周经是震惊。

这古早的台词，你是认真的吗？

等李周经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学生妹已经哭着跑出了病房。

李周经望着学生妹的背影，回头看顾陵，表情复杂到了极点——不是，你真要走渣总路线啊？

“看笑话看得很开心？”

那张俊美如画的脸上没有太多情绪，顾陵斜倚在床上，视线落到李周经脸上。

他脸色有些白，整个人透着一种病态，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好像突然松弛下来。

李周经站在病房中央，她也在看着他，半晌，发出灵魂拷问：“顾总，您有没有觉得，越努力越不幸？”

顾陵语塞。

“每一次您想把这姑娘推开，最后都会变相助攻你们。就好像，这个姑娘是上天硬赐给你的，不收都不行。”李周经摇摇头，分析道，“你虐妻是一时爽了，他追妻火葬场，最后丢人的还是你。”

顾陵嘴唇动了动，脸色难堪，“你来就是说这些的？”

“当然不是。”李周经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一秒拿出职业素养，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您的电脑，还有这些，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事业脑不愧是事业脑，顾陵很快将那道无解的难题放到了一边，在病床上专心工作起来。

李周经坐在沙发上，偶尔回答几个他抛出来的询问。

中间李周经看着没她什么事儿了，便起了身，请示道，“顾总，您忙着，我就先回公司……”

“你留下。”顾陵没有抬头，淡淡道，“帮我看着点滴，提醒我换水。”

“……”李周经点头，又坐了回去，“好的顾总。”

李周经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

她真的不想面对那个恋爱脑，很难不怀疑顾陵是故意的，自己不痛快也见不得别人痛快。

她今天有说错什么话吗？他对她这种微妙的…不满是从哪来的？

烦死了，两个顾陵都不好伺候，如果不是看在刚涨薪的份儿上，她早跑路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走，李周经坐在沙发上，神经线重新紧绷起来。

眼看着快四点了，李周经提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整理仪容仪表和微笑。

她的小动作被顾陵看在眼里，那张俊美的冰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就这么害怕？”顾陵问。

李周经微笑着，弧度刚刚好，“是的。”

这不废话。你被骂个狗血淋头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