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乔天息皮肤的那一刹那，宁千帆的指尖一阵抖动。他稍稍用力地帮她按摩，略凉的药膏，带着体温的纤瘦后颈，宁千帆的额上逐渐冒出了细汗。
乔天息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她也没想到宁千帆一如之前地直接答应下来。身后人的手掌，完全包裹她的后颈，不断传来的掌心温度，让她心乱。
本是为他设计，为何自己这么慌乱。
“喵。”小猫突然的叫声，打破了这个复杂的氛围。
“咳咳……”乔天息往前倾身，有点结巴，“宁，宁将军，可以了。”甚至都忘记了伪装成一个娇弱的小女子。
宁千帆慢慢收回了手，注视着乔天息整理好头发，她转过身，脸庞微微发红，宁千帆擦了擦手，站起身来。
“宁将军，你待我真好，”乔天息仰头看向他，“从没有人待我这么好。”她说的不是实话，从小到大，高丹臣对她虽然没那么细致，但是也是处处照顾，想到这，她心虚地偏开了眼神。
宁千帆深深地看向她，微微一笑：“还没有问过，乔姑娘之前的事情。”
早已想好的说辞在此刻派上了用场，乔天息酝酿好情绪，向宁千帆娓娓道来她的假身世。
自小父母双亡，被现在的养父收养，一直饱受折磨虐待，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最后养父还要将她卖去南蛮。
这身世，谁听了都得心疼啊。
宁千帆的眼神里，说不清的情绪，他默默注视着她，张了张口，也不知该说什么。
“将军呢？”乔天息细小的声音传来，“将军在做将军之前，在干什么？”
宁千帆偏移了视线，看向明亮的窗纸，他淡然一笑：“和现在一样，每日习武。”
乔天息听着只觉得敷衍，纵使是她一样作为武器从小培养，也会经常和师父还有丹一起游山玩水。她想到遥不可及的亲人，自己的心情瞬间失落了下来。
“乔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就休息吧，我让人炖点汤送来。”宁千帆再一次起身，温和道。
乔天息眨了眨眼，也实在找不到别的什么借口留他，她摸了摸小猫的头，叹了口气：“好。”
宁千帆走后，锦簇就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碟子碎牛肉，乐呵呵地蹲到乔天息身旁喂小猫。
小猫啊呜啊呜地大口吃肉，毫不客气。
“乔姑娘，要不要给小猫取个名字啊？”锦簇抬头问道。
乔天息懒懒地靠在榻上，看着小猫吃肉，眼珠一翻：“那就叫小乔，跟我姓。”
“小乔……哈哈哈姑娘，这样都不知道在叫你还是猫了！”锦簇哈哈笑道，一边叫着猫咪小乔。
“锦簇，”乔天息突然坐起来，问道，“你家将军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喜欢做什么？”锦簇站起身来，左右踱步，“将军喜欢……这奴婢也不知啊。”
“那他喜欢吃什么？”乔天息又问。
“反正厨子们做出来的，将军都吃。”锦簇木木地回答道。
问了等于白问，乔天息叹了一口气，要怎么投其所好，才能拉近关系，让他放下防备呢。
“乔姑娘，你这是……想打听将军的喜好？”锦簇眼神复杂，望向乔天息。
乔天息一愣，抿了抿唇：“将军待我如此好，我自然想做点什么报答他。”
“将军平时少言寡语，除了那个宋一泰，只有到姑娘这儿话才变多，”锦簇走近一步，看着乔天息，“姑娘，奴婢猜，将军定是喜欢你。”
小乔转了个圈，喵了一声，团成一团睡在了乔天息身边。
“喜欢我？”这么快吗？乔天息有些惊讶，不禁觉得眼前的锦簇有一种讨好她的意思。
“嗯！”锦簇生怕她不信的样子，更加卖力地解释道，顺便夸了夸自己，“将军嘛，一向是情感不外露的，不过奴婢在府里三年了，奴婢看得出来！”
“那……”喜欢，不是爱，只有爱，才能让那个人信任自己，乔天息瞬间清醒过来。
“锦簇，我想再去逛逛夜市，我自己去。”乔天息说。
乔天息走出府的时候，没见到宁千帆，她自顾自顺着路线，走向那个木雕小摊。
摊主，那个笑着眯眯眼的胖子，正在向小朋友卖木蜻蜓，乔天息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向摊主。
无人围在摊位旁边时，摊主收起了笑容，看向乔天息：“小娘子，买些什么？”
乔天息直直地看向他，低声问道：“你是……”
“是，”摊主点点头，坚定道，“需要我帮忙吗？”
“我需要知道他以前的事情，越详细越好。”乔天息想了想，只有抓住了以前他避而不谈的事，才能抓住他的心。
摊主长长地“嗯”了一声：“如何告知？”
“我会来，府里戒备森严，信传不进，所以我们只能见面，”乔天息说，“不过为了避免怀疑，我不能经常来这里。”
摊主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点点头：“那便每回都换地方见，你就说你在熟悉东凌罢了。”
乔天息稍稍愣了一下，她点了点头：“好。”
“还有。”乔天息刚离开，又突然转头回去。
“嗯？”摊主挑了挑眉。
“怎么……才能让他快点爱上我？”乔天息突然又换了词，“哦不是，信任、信任我。”
“这……”摊主有些惊讶，他还在想说辞，乔天息就匆匆摇了摇头：“算了，我自己慢慢摸索吧。”
乔天息离开后，另一个人来到了小摊前。
“将军。”摊主恭敬地唤了一声。
宁千帆一身黑色金丝绣纹常服，神情冷峻，他的表情让摊主望而生寒。
“爱上……吗？”宁千帆回府的路上，低低地念了一句。
即便是乔天息让他初见即心动，宁千帆从未真正相信过，无缘无故在回程路上会遇上一个受了伤的北蚩女人。若真如她所说，是养父要将她卖给南蛮人，她的脖子为何会受伤，本该完好无损才价高。
木雕摊主、凤凰木雕和纸条，全是他用来试探的安排。若乔天息不是西渠暗探，而是一个柔弱北蚩女子，她看见纸条必会惊恐不已，向他求助。
而她却试图再去联系摊主，直至今晚，宁千帆才真正确认了她的身份。
宁千帆到了宁府门口，停了脚步，他重新放松了表情，轻松地走入府中。
锦簇正巧在院中搬花，看见将军回来，她开心地行礼道：“将军回来了！”
“乔姑娘呢？”
“乔姑娘回屋了，刚要了一点小点心去吃了。”锦簇恭敬回复道。
宁千帆听完径直走向了息阁，锦簇也不奇怪，只是看了一眼宁千帆的背影。
乔天息自己吃一块石榴酥，再分小半块给小乔，小乔吃得津津有味，就好像乔天息给的什么都好吃一样。
“乔姑娘，我方便进来吗？”宁千帆温和有礼的声音突然传来，紧接着有三声轻轻的叩门声。
这么晚宁千帆还过来，乔天息不禁有点奇怪，她慌忙整理了仪容，随后才柔柔地回复道：“将军请进。”
宁千帆走进去，满屋烛光，将二人的脸都衬得很柔和，他微微一笑坐下。
“将军，现在过来是有事找我吗？”乔天息疑问道。
宁千帆摸了一把猫头，随后接过乔天息递来的石榴酥，笑了一下：“只是来问问乔姑娘疼痛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谢谢将军替我按摩。”说完乔天息就后悔了，趁此机会，她本应该说还没好，再让他按按。
“需要我再帮忙吗？睡前按一按，效果会更好。”宁千帆却在此刻提议道。
乔天息愣住了，她停止了咀嚼，随着脑子里一团慌乱情绪被她克制住了之后，她笑了：“真的吗？那就有劳将军了。”
宁千帆盯着她的鼻尖痣，两个各揣心事的人，在暗暗博弈。
这次按摩，两人都平静许多，乔天息心想，终于不是方寸大乱的时候了，但是就在她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宁千帆说话了。
“乔姑娘，我是个粗人。”
乔天息没有作声，静静听着。
“我也知道这么说很不负责，但是，”宁千帆低低地说着自己准备好的话，“从我第一次见你，就难以自持对你的感情。”
说出口的时候，宁千帆竟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计谋，还是真心话。
乔天息更是僵在那里，虽说要时刻演戏，真的经历这种桥段，她有些不知如何招架。
“若是，你对我无意，那宁某便收起这份心思，咱们还像往日那般相处即可，”宁千帆从容道，手里的力度不减，注视着乔天息的后颈，“若是你对我有意，那我们择日成婚。”
成婚？
乔天息彻底麻了，她忍不住身体前倾，避开了宁千帆的双手，随后稳定住心绪，缓缓转过身。
与宁千帆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有点局促地移开了目光：“成婚……这也太……”
“我知道是快，只是，我是一个武将，长年在外，沙场无眼，只想珍惜当下。”宁千帆温柔地看向乔天息。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乔天息你还在犹豫什么？乔天息在心里催促道。
可是……成婚这么大的事，这么突然，怎么开口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