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息紧紧抓着枕头，感觉浑身的骨头在被人一根一根剔出，她甚至觉得每根头发丝都会痛，身体没有一处没有痛感。

痛着痛着，她好像意识有点恍惚，似乎是麻木了。

屋内一片漆黑，乔天息心里的焦虑更甚，加上身体的剧痛，她更加绝望。

突然出现的亮光让她清醒，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内唯一的烛火被点亮。

乔天息强忍着疼痛，坐起身来。

宁千帆在烛光后，定定地看着她。

“你来啦。”乔天息出了声，强撑笑意，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沙哑。

乔天息拼命忍住自己的疼，努力伪装成自然的样子，她不想让宁千帆知道她即将命不久矣，她不想让他纠结。

宁千帆却似乎喝醉了酒，看了她许久，没有说话。

他按住她的肩膀，给她的身体加重了疼痛。

乔天息的双手被反锁在背后，她用力咬着床单，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随着静夜思的痛逐渐减轻，天色泛出鱼肚白，宁千帆也终于放开了她。

乔天息意识有些不清醒，她缓缓缩起身体，不停地颤抖，她伸手，似乎是想抓到宁千帆。

宁千帆的鼻子一酸，立刻转过了身，心脏感觉被人狠狠捏着，让他呼吸困难。

折磨吧，就这么折磨吧。

不然怎么对得起宋一泰，对得起他自己。

他承认他有私心，他用尽全力忍住了自己想落在她身上的每一个吻。

听到门关的声音，乔天息满脸泪痕，紧紧抱着枕头，缓缓睡过去。

她睡得并不安稳，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昏暗的小屋，她就再难入睡。

浑浑噩噩中，她几乎分不清时间，不知道外面已经过了多少天。

“宁千帆。”白日里，乔天息看见宁千帆进来，神色中突然有点惧意，但是更多的是欣喜，她很希望宁千帆能陪她一会儿，说说话，就算是讽刺的话也行。

可是宁千帆的话很少，他向她伸出手的时候，乔天息却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乔天息闻到了浓重的酒气。宁千帆的领口微张，站在那里，眼神疲倦。

他眼中看到的乔天息，眼圈似乎红了，眼神中却有倔强的反抗。

宁千帆似乎清醒过来，定定地盯着乔天息那陌生的神情，突然自嘲地大笑起来。

乔天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里泛出泪来，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宁千帆。”

宁千帆的眼里也闪着泪光，他离得远远的，靠在墙上，注视着她，拼命喘着气，最终叫了一声：“息儿。”

“你喝酒了？”乔天息站在原地，声音脆弱地问道。

“息儿。”宁千帆只是重复地唤着。

乔天息咬着牙，慢慢走近宁千帆，她刚想抱住他，宁千帆却突然睁大眼睛，猛地将她推开。

“你又要杀我一次吗？”宁千帆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

乔天息眨了眨眼，泪珠滑落，她摇摇头：“我没有，我不会。”

宁千帆指着她，又开始不断地发出笑声，乔天息听着他的笑，眼泪越流越多。

宁千帆是在某一个平常的日子，回到府中，听说了乔天息的死讯。

丫鬟说，送吃食的时候，发现乔天息倒在地上，身体已经失温，口鼻流着黑血。

宁千帆举起剑，瞬间杀了通知消息的那个丫鬟。

“说谎。”

他拿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走向临泽轩，看见了丫鬟所说的一切。

乔天息微微睁着眼，躺在正对窗户的那束光里。她的口鼻流过黑血，现下已经凝固。

宁千帆缓缓走近她，抬眼望了望那扇窗，又垂下头盯着她的脸，乔天息的眼神，似乎还有生气，就好像还在注视着他。

“你就这么装下去吗？”宁千帆低声问道，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这么哑。

“你怎么这么会骗人，”宁千帆伸手触碰了一下乔天息冰冷的额头，“装得挺像。”

许久之后，宁千帆干涩的眼中渗出了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变成深色的圆。

他攥起乔天息冰冷僵硬的手，试图让她暖和起来，他努力看着乔天息的眼睛，期待下一秒，她忍不住眨眨眼，狡黠地看着他笑。

“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宁千帆无力地瘫坐在地，微微一笑，“你不怕我立刻灭了西渠吗？”

乔天息干涸的双眼，静静注视着窗内透入的光。

“你真狠。”宁千帆的身体缓慢地颤抖，他看向乔天息，双手却逐渐向前，轻轻搂住了她。

“丹，见字如晤。

我中毒深重，药石罔效，此书至君手，我或已辞世。

使命未竟，我很歉疚。

然我已为西渠延半年之喘息，或可助国一臂之力。

勿归咎于宁将军，彼已竭尽所能。

愿师父安康，丹亦安好。

珍重，勿念。”

高丹臣攥着这封乔天息最后托锦簇送出的书信，在府内院中，他不顾他人的注视，像一个孩子一样瘫坐在地，终忍不住痛哭起来。

静夜思之毒，宁千帆查不到起因，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乔天息自己结果了自己，想早日逃离他。

东西大战，私仇国恨，两国各尽其力，宁千帆率二十万大军，与另外两名将领带兵，包围夺得西渠四座城池，西渠虽失地，可将帅所领的兵力与东凌不相上下，高丹臣率锐骑，直达东凌暂扎军营，大破东凌军团，东凌损兵惨重。

两国硝烟暂止，各自修养喘息，近年内，应当达成了短暂的和平。

大祭司以西渠失地为名，主张废王重立，高丹臣提前防备，率兵包围王城，释放双子，解救西渠王，诛杀大祭司，立下大功，封为护国大将军。

一觉醒来，青鸾鸟缓缓振翅，注视着不远处入定的神尊。

清漓化成人形，趴到神尊身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神尊那张她永远看不清的脸。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卷土重来，她的心好像被人揪了一下，很疼。

神尊睁开眼，注视着清漓，他未张口，空灵的声音便已传来：“睡了这么多日，终于醒了。”

“神尊，我觉得……”清漓语气有点小心翼翼，她却问不出什么。

“什么？”

“没什么，”清漓转过身，望着云端，“神尊定下了断情的规则，那神尊你自己呢？”

神尊久久没有回答，他看向清漓的背影：“你若不愿断情，可以放弃。”

“不可能，”清漓坚定地转身看向神尊，“就差这一步，我修炼那么多年，就差这一步，绝不可能放弃。”

“那便，去吧。”

清漓看着神尊的身形消失，她张了张口，还是憋着一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