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苏婉难得起了个大早，在家琢磨早食。

若说早食最经典的搭配是什么，莫过于油条配豆浆了。

今日一早卸任便依照苏婉的方法将磨好的豆浆归置灶房，只待苏婉前去加工。

条件有限，此时想要制作豆浆需要将黄豆提前一天浸泡，再利用石磨磨成，不过此时的豆浆仍是生豆浆，不能直接饮用，需再次煮沸。

苏婉来到灶房，便看到一只小桶至于一角，想到不久就能喝到香甜的豆浆和滑嫩十足的豆花喜不自胜。

煮豆浆没有任何技巧，只需火候控制得当保持翻搅防止豆浆煮焦即可。

锅中豆浆微微沸腾，独属于大豆的香味争先恐后往外散发。

苏婉特意熬煮豆浆时将其分为两份，一份煮沸后可放凉点后直接饮用，另一份苏婉则打算做豆花。

豆花在豆浆之上，还需完成点卤的步骤。

苏婉在沸腾的豆浆适当晾凉后，加入适量卤水，以均匀的速度往一个方向搅动，以便卤水能够均匀分布。

不久后，静置便可得到白嫩嫩的豆花了。

*

谢昭明每日起床时苏婉都睡得正香，可今日却没见人影，反倒有些不适应。

他照例吩咐阿青将造访准备的早餐拿出门，却在院中碰见李嬷嬷，疾驰的脚步稍稍变缓，眼看李嬷嬷要消失在视野中终究没忍住。

“李嬷嬷，今日一早你可见着婉娘了？”

李嬷嬷被叫住，朝谢昭明问声好后才回答：“昨日小姐一直念叨今日早食要吃点新鲜的，想必此时在灶房。”

听到回答后，谢昭明脚步方向扭转，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先向李嬷嬷道别后才赶往灶房。

因着苏婉常常睡懒觉错过早食，醒来一般是吃点大灶房送来的点心垫垫肚子后直接吃午食，所以厨娘只负责午食和晚食，若有特殊情况可提前说明。

谢昭明早食一般是由阿青去大灶房拿食盒打包后带往路上或到值房内食用，通常都是些包子胡饼一类。

拐过转角，果不其然小灶房已升起炊烟，缕缕青烟不似向上空中消散，更似消散于谢昭明心间。

此时苏婉正将最后一根油条沥干油分，转眼见谢昭明于门前站定，许是有了昨晚共游夜市的经历，苏婉展颜：“你来得正好，今日我做了些早食，一起吃点。”

谢昭明见到人在眼前，才想起自己此时应当赶紧出门上值，虽不情愿也只能拒绝：“时辰不早了，我得赶去上值。”

要去上值不吃早食怎么成？

苏婉见谢昭明一脸遗憾模样：“你平日里上值都赶不上早食吗？这怎么成，不吃早食对身体不好。”

全然忘记自己经常因睡觉忽略早食这一顿。

谢昭明弱弱出声：“每日早食都是大灶房那边准备的，不求味道尚能果腹。”

苏婉听见尚果腹这一词，又联合起这个时代有些稀少的美食种类，已经在脑中脑补谢昭明每日上值不重样的啃着一些包子，心中瞬间怜惜感爆棚。

今日她这般早起就是为了店内陈设的事，想必往后也有些事物，约莫也需早些起床吃早食。

苏婉在吃上面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每日早食她应当会自己做些，好歹与谢昭明同在一个屋檐下，自然不能让他日日啃包子。

“往后我要忙店中事物恐怕也要早起，你不若往后便和我到小灶房一起吃？”

谢昭明心中的预期只不过是想在苏婉面前装个可怜，今日起早便罢了，日日做早食是个很累的活计，她还要去店内，一天下来岂不是很辛苦，当即拒绝：

“往后早食你若不习惯府中的食物可吩咐下人去街市购买，日日做早食过于辛苦有这个时间你还能多休息会。”

这外边卖的食物不也是除了包子便是胡饼。

苏婉内心吐槽，知晓谢昭明的意图开口打消他疑虑：“那些准备工作我会提前一天告知下人，我只需负责做就行。”

见谢昭明仍有拒绝意味，又加上：“店内我也不是做伙计，并不会过于忙碌。而且，我喜欢自己研究些新奇吃食。”

见苏婉眼中并无勉强意味，谢昭明最终叮嘱：“若是累了就停下。”

苏婉加快手中动作，将竹筒与食盒塞向谢昭明：“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出门别上值迟了。我也不知你喜欢甜豆花还是咸豆花，就只放了点糖水，路上若是饿了就吃点。”

谢昭明提起被塞到手中的饭盒，不重，不需使多少力便能提起。

可只这份不重的食盒却将他心间坠得牢牢地。

“多谢。”

“阿郎，你在怎么在小灶房？可让我好找啊，要不是遇见李嬷嬷我都要以为你已经出门了。”

一旁的阿青还未到跟前就对着谢昭明一顿说，眼中的焦急之色竟比谢昭明这个正主更显。

“早食我已经从灶房那边取来了，快些去吧。”

阿青将手中的食盒扬起给谢昭明示意，却见谢昭明手中已经提着一个食盒：“您自己已经去灶房拿了？”

谢昭明清清嗓子，还未来得及开口，苏婉便已替他出声：“今日我做了些早食叫郎君带上，没告知你，辛苦你了。”

阿青方才注意到自己光顾着催谢昭明，没见到苏婉在旁边，赶忙行礼：“夫人莫怪，方才过于焦急没能见到您在旁边。”

苏婉宽慰：“无事，不是急着去上值吗？这番聊下去怕是真的要误时了。”

阿青这才拉上谢昭明离开。

谢昭明手提食盒，回头望了一眼。

苏婉仍停留在原地，似乎见到了他回望，扬起眉眼抬起手臂向他挥手。

谢昭明知晓这个动作的含义，是在向他说再见，期待下次见面的意思。

*

最近几天天气尚好，为赶时间，今日谢昭明选择骑马前去上值。

苏婉递给他的早食全放在食盒内，不方便在路上吃，谢昭明只能到值房中吃。

最近事物不多，时辰尚早，待谢昭明到值房中已有几人在吃着从街边或是家里打包的早食了。

“淮颂，今日我家厨娘烙了新口味的胡饼，你要不要尝尝？”

贺让见谢昭明进门，料想他今日的早食又是包子，想着虽然自己新口味的胡饼自是比包子好上不少，上前邀请谢昭明。

“不必。”谢昭明照例拒绝。

谢昭明如今在值房的地位很是尴尬，圣上许是有意看中他的才能将他提携于此，可值房内其他官员不论是阅历或是家世都比他强上不少。

这些官员大都是京城人氏，或是家族之间有所关联，却没人同谢昭明一般当真是毫无半点背景可言。虽不是有意排挤，可他们之间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屏障似的。

谢昭明对此并不在意，可唯独这个贺让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贺让比他年长三岁，亦是京城人氏，殿试时间比谢昭明早上三年，为他们那一期的榜眼，算得上是谢昭明的前辈。

自从知道谢昭明是状元郎后，贺让便一直想同谢昭明打交道。面对这种没由来的热情，谢昭明最开始也同往常一样冷漠应对。

面对他的冷漠，贺让也不恼，每次对谢昭明仍是纠缠，直至有次谢昭明遇见了难事得贺让相助，两人才有了如今关系。

知晓贺昭明的性格，听见拒绝后贺让也不恼，在谢昭明旁边坐下：“让我猜猜你今日早食是什么？我猜又是包子。”

没办法，谢昭明每日带来的早食如同他的人一般，一板一眼讲究规律。

谢家的早食一直都是以三日为一个周期，三日包子三日胡饼换着来，在此之前，谢昭明已经吃了两日包子了。

见谢昭明掏出食盒，还感叹：“你今日竟转性子了，居然换了个食盒。”

想到手中的食物是苏婉亲自交予他手中的，谢昭明面色柔和下来，这一幕没能逃过一旁贺让的眼睛。

“看来我猜错了，难不成你家换厨娘了？”

嫌弃谢昭明的速度太慢，贺让将先行将食盒打开，上方便是被炸得金灿灿的油条。

谢昭明仿照贺让的话将油纸包裹住的油条拿起在贺让眼前晃了晃：“今日我夫人给我做的新鲜早食，你要不要尝尝？”脸上一股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得意劲儿。

“你夫人？弟妹?”贺让毫不客气，伸手就想上前掰下一段被谢昭明躲过。

贺让还未来得及嚷嚷，就看谢昭明接过他手中装的胡饼将一根油条放入装胡饼的油纸袋中。

“多了没有。”谢昭明言简意赅。

食盒空间有限，表层空间本就不大苏婉只来得及放下两根油条，如今给他一根已是极限。

说罢也不看贺让，将食盒上层的隔层拿开，露出第二层白嫩嫩的豆花。

许是经过马上的颠簸，食盒内的豆花不算大块，不过好在没完全成碎沫，蜜色的糖水化成汤汁为豆花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苏婉喜欢吃炸的老一点的油条，因此这油条外壳已是略微焦脆的状态，内里却还保持着松软细腻，两种不同的口感集中在一种食物身上，满口油香令人欲罢不能。

一旁的贺让刚吃完手中的油条，就见谢昭明就着一个竹筒慢条斯理边喝那竹筒内的东西边吃油条，好不惬意，顿时心中懊悔自己为何吃得那般快。

谢昭明此时也对手中食物欲罢不能，与贺让不同的是，他还就着苏婉所准备的豆浆，更是上一个层次。

浓浓的豆浆在油条过后品尝，恰好冲淡最终那一抹何以忽略的油腻，再吃口金黄酥脆的油条，油炸过后的麦香好似更加明显了，如此往复，既是刻意放慢速度油条也已经吃完。

将竹筒中的最后一小口豆浆喝完，谢昭明仍有些意犹未尽，不由将目光放于食盒中的豆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