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李悠悠跑到上气不接下气。

纪棠停下，等她缓过气来说话。

[纪棠跑得最快，却被这废物拖累，几次陷入危险]

[纪棠怎么变圣母了]

[丢下她吧]

“你们没感觉到不对吗？脚下像是沙子。”李悠悠光脚，触感比其他人更明显。

“嗯。”纪棠点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李悠悠声音里的恐惧，让正在跑的其他人停下脚步。

沙沙声越来越大，众人开始恐慌。

他们胡乱地用手机照来照去，想找到异常的地方。

纪棠看清，是虫子，甲壳、多足，在沙子里钻来钻去，在坚硬的佛像上蠕动，顺着李悠悠白皙的小腿往上爬。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提醒李悠悠，刺耳的尖叫钻进她的耳朵。

李悠悠丢开她的手，发疯似的拍打自己的身体，手机掉到地上，摄像头发出的亮光照亮了天花板。

纪棠看到一双双眼睛。它们扭动身躯，互相缠绕，争先朝他们伸出分叉的舌头，是蛇。

[天神在上，邪祟退散，吓死我了]

[脚下还有流沙，好绝望啊]

[他们连武器都没有]

[就算全副武装也没用，那些东西太多了]

[除非一瞬间把这里炸掉，而且他们能在爆炸里活下来]

“不要怕。”纪棠高喊。

她的声音被尖叫声、咒骂声、哭喊声淹没。

黑暗中灯光乱晃，她看不清其他人的位置。

虫子、佛像、蛇，或许还有隐藏在暗处不知名的东西，都朝他们投来冰冷、贪婪、嗜血的目光。

这一幕让纪棠感到熟悉。

没有出路，无力逃脱，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而她已经忘了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下坠，下坠。腿越来越重，而后是腰，再到肩部，她不能呼吸。

有粗糙的东西进入鼻腔，眼皮抬不起来，头脑昏沉，将要睡去。

忽然，耳边又响起刺耳的尖叫。

很清晰，不像是在沙子里。纪棠睁开眼。

他们六人挤在一个不到五平米宽的平台上，远处的通道发出亮光，平台到远处的通道间没有路，只有一条铁索。

铁索下面不知有多深，用手机的光去照，看不到底，有一点可以肯定，在现实中这种深度足以让人摔死。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

纪棠感到背上一沉，是某人的手。

看纪棠视角的观众纷纷输出弹幕，表达愤怒。

[艹，吓得我跳起来了]

[心脏病快犯了]

[这人太可恶，想让纪棠失足掉下去]

纪棠面无表情，转身看向身后的孙强。

气氛尴尬，孙强随意转动手中的刀，踢了一脚地上的女人。

“死了吧？”

女人妆容斑驳，五官扭曲，皮肤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点，靠浅色大蝴蝶结衬衫辨别出是李悠悠。

纪棠蹲下，手放到李悠悠脸上，皮肤温热，没有呼吸。

[让虫子活活咬死的吧]

[为什么虫子不咬纪棠]

[谁去过李悠悠直播间？给大家剧透下]

“还有人被虫咬了吗？”纪棠问。

没人回应。

“我好像被蛇咬了。”田良撩起裤腿管，稀疏的腿毛里露出个月牙形伤口。

荧光女坐在地上哭，横腿蹬向纪棠：“都怪你，你说这条是生路，结果，大家都要死。”

“吵死了。”孙强不耐烦地踢了荧光女一脚，“要死你去死，铁链那端就是路，我们能活。”

“生是暂时，死为永恒。”纪棠说。

“你在说什么？”西装男皱眉。

“我抽中的那条线索。”纪棠说。

“原来，这句话指的是没有安全到底的路啊。”田良苦笑，神色有些恍惚，“死是永恒，我们会死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只要，只要熬过剩下的十几个小时。”

经过长时间的行走和奔跑，众人身心疲惫，横隔在唯一前路的铁索太令人胆寒，暂时没有人想要踏上去。

西装男看向头顶：“我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几人同时照去，手机的光在仿佛无尽的空间里只能照亮很小一片，他们没能看到头顶上有任何实物。

“我还以为要死了，突然脚下一空，就到这儿了。”田良不信邪地照来照去，“沙子呢？”

他们在地上摸索，只找到些仿佛是从平台上脱落的碎石。

田良伸手去掀李悠悠的衣服下摆。

纪棠按住尸体。

“松手，我看有没有沙子！”田良突然暴怒，伸手去推纪棠。

纪棠侧身躲开，顺手回推。

田良推了个空，又要躲纪棠，蹲着的重心不稳，朝一侧仰去，整个人连忙缩在地上才没掉下去。

“没有。”纪棠说，“她的头发里，脚下伤口里，都没有沙子。”

“怎么可能？”西装男满脸错愕。

田良狠狠瞪了几眼纪棠，抢先说：“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入场券争夺战就是游戏，一关结束了，是新的一关，场景会刷新。所以，沙子不见了，我们到了这个新地方。”

西装男眼中迷茫，脸色和语气都很不耐烦：“我不懂什么游戏。你告诉我，在游戏里死了，现实中还活着吗？”

荧光女的抽泣声停了。

“应该活，着吧。”田良缩着脖子，努力挺起胸膛。

“入场券争夺战。”纪棠抬头，“如果每个场景是一道关卡，怎么才能获得入场券？”

孙强一拍脑袋：“如果是游戏，每一关都应该有奖励，我们闯过了那个拿电锯的疯子、女鬼、虫子、沙坑，好多关了，奖励呢？”

他按住田良，用半截刺刀抵住田良的下巴：“我也经常玩游戏，你小子别想蒙我，是不是你又抢先拿了奖励？”

“我没有。”田良双手抱住孙强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西装男跟着按住田良，他们粗暴地扒了他的衣服，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藏着东西。

荧光女把脸埋在双膝间，似乎还在哭，但不敢出声。

纪棠看完全程，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他们只搜出一团泛黄的卫生纸，和手机。

孙强强迫田良把手机解锁，他翻看着，露出猥琐的笑容。

手机的光熄灭，声音戛然而止，大约是电量耗尽。

“呀。”孙强轻声惊呼，松开手，手机掉落，坠入平台下的深渊。

“卧槽，这TM有多深！”孙强拍拍田良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兄弟，反正没电你也用不了。”

田良向前探身，朝下看，脸色更加苍白。

他们根本没有听到手机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太深了。”西装男用脚推动李悠悠的尸体。

纪棠伸手，挡在他身前：“不会听到回响的。”

“难道你想和尸体挤一块？”孙强手中的刺刀轻轻一挑，指向纪棠。

西装男拍拍纪棠肩膀：“小姑娘，我看你人还行，好心劝你一句，以自身性命为重吧。”

说完，他重重一踢，李悠悠的尸体翻出了小小的平台，很快就消失不见。

[怂了，纪棠竟然会害怕]

[楼上不怕的，对着刺刀冲上去啊]

[纪棠还是太圣母了，管那个女的干嘛]

忽然，脚下一晃，站在边缘的田良差点掉下去，他连忙抱住西装男的胳膊。

“怎么了？”荧光女还在哭，鼻涕流到嘴角。

“这里快塌了。”纪棠说。

“快，快上铁索。”西装男立即转身。

“对，这是唯一的路，是这个关卡对我们的考验。”田良跟上。

荧光女扑去，抱住西装男的大腿：“帮帮我。”

孙强趁机抢先，第一个站在铁索前。他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铁索剧烈抖动着，他迟迟不敢迈出另一只脚。

“快点，地面倾斜，要站不住了。”田良催促。

孙强鼻尖的汗珠微微反光，转身用刀对向田良：“你tm敢对我动手，我绝对拉你陪葬！”

“快走，不然所有人都要死！”西装男踹了荧光女几脚，想上铁索，可田良和孙强挡在面前，狭小的平台上没有足够的空间错开身。

平台又是一抖，几人立即压低身子，怕被甩出去。

荧光女趴在地上，失声痛哭，想要抓住什么。

“催你m。”孙强骂骂咧咧，他侧着身子拿刀防止身后人偷袭，慢慢趴下去，四肢都缠住铁索，向远处的通道慢慢爬。

西装男拽开田良，第二个上了铁索。

田良连忙跟上，被荧光女扯住，她大声痛哭：“小伙子，你帮帮阿姨，我求你了。”

“这有什么好帮的？走钢索，你不会，爬，你还不会吗？”

田良想要扣开荧光女的手，没想到荧光女的力气竟不比他小，田良半天没有挣脱。眼见铁索上的两人已经拉开一段距离，他有些慌了。

脚下的石台在晃动中逐渐崩解，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一条裂缝，渐渐扩大。

纪棠灵巧一跳，挤到两人身边，只差一点，纪棠就能越过田良，第三个上铁索。

裂缝持续变大，支撑不住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平台脱离他们脚下的部分坠落，这次，他们听见了撞击碎裂声。他们脚下仅剩的这部分以不小的幅度晃动，几次和荧光女拉扯的瞬间，田良几乎以为自己将要摔下去。

“好，我帮你。”田良想不出其他办法，“你抓住我，我们慢慢爬。”

荧光女绽放出一瞬间的笑，很快又让恐惧淹没，她哆嗦着抓住田良。

“别抓我的手，我背不动你，再这样我们都得死。”田良总算能趴在铁索上。

此时，平台又脱落了三分之一。

只剩大约一平米的地方，纪棠孤零零站着，她半蹲俯身，张开手维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