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变成了什么？]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帅哥，不要啊]

钟薇吓得后退几步，“你。”

5号手中拿着兔子给陌生人的信，呆立在原地。

他的轮廓变得模糊，像是有无形的大手，要将他揉捏成某种形状，但每次都是半成品。

“真有。”5号伸出胳膊，“最近我总感觉皮肤瘙痒，但问题不大。”

他的小臂结实，肤色偏深，仔细看才能发现上面带着血色的抓痕。

纪棠抬起他的胳膊，逆着光，她看到本该光滑的肌肉纹理上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凸起，像是骨刺即将穿透他的皮肤。

5号忍不住，在那块皮肤抓了抓。他看向纪棠时，一双眼睛黝黑，头上的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你每顿都吃很多吗，各种食物？”纪棠从他的身上找到了好几种不同生物的特征。

“我饭量挺大，什么都会来一点儿。”5号说。

钟薇趁机拿回那张纸，她的手微抖，幸好此时的5号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校规上说，学习压力过大，会产生幻觉。”纪棠说，“最近我偶尔做噩梦，你有这种情况吗？”

“嗨，我完全没学习。”5号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昨晚睡得不太好，皮肤发痒。”

纪棠微微低头，5号身上出现许多奇怪的特征，是因为他吃了大量不同种类的食物。级长等优秀学生吃了食物后是否发生过这样的变化？学习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视野里的一点亮光吸引了纪棠的注意力，她跑过去，手伸进水沟里，把那个缠在水草苔藓上的小光球捡起来。

“你也不怕脏。”钟薇追来，递给她一张纸巾。

“嗷。”耳边响起厄运的叫声。纪棠偏头，看见它伸出爪子。

【不能给你。】纪棠在心中默念。

光球在手中消失，落入她的道具栏。

【玻璃墙：建筑材料，防御初级，主要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

纪棠若有所思。这是刚刚那伙人用来阻挡她们去路的透明屏障？玩家死亡，技能会变成道具掉出来吗？

在阴暗的环境下，她没有看到另一颗光球。厄运趴在纪棠锁骨上，兴趣不大。

钟薇紧张了一路，脑子里一直想着信上的内容，“曾经一起战斗的同伴，正在变成怪物”，她既害怕，又为5号感到难过。

在宿舍楼门口与5号分别后，她全力拽着纪棠上了天台。

“你想变成那样的怪物吗，不要再吃了！”

“我必须要吃。我们对学习内容的了解，还不够。”

“我们可以用这条线索去和7号做交换。”

“怎么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呢？”纪棠说。

钟薇无法反驳。之前7号拒绝和她合作，即使用利益交换，对方也不一定会真诚配合。就是她自己，明明前一刻把5号当做同伴，在发现5号可能变成怪物威胁到她的安全时，她就开始隐瞒，5号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

“还有，我需要那个礼物。”纪棠说，“可以预想，学校里的优秀学生越来越多，他们的实力要远强于普通玩家，我们打不过其他任何一个队伍。”

钟薇想问为什么要打。可想到今晚的遭遇，她就问不出口。刚听5号说，许多人开始拉帮结派。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游戏目标是什么，先消灭竞争对手是其他人可能会选择的一条路。

“你要成为优秀学生吗？”钟薇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级长说她回不了现实世界了，毕业肯定不是正确的选择，连当优秀学生都有很大风险，成为怪物眼中的优秀学生，会是什么好事吗？”

“你要立即停下。”钟薇双手拉住纪棠的胳膊，“虽然现在我想不到办法，但我们可以一起好好活着，总会有路的。”

在黑暗中，纪棠什么都看不清，可能是缺乏维生素导致的夜盲症，她怔怔看向远方微弱的灯光。

[要我说，纪棠的现实身份也很糟，回去说不定难逃一死，或许可以学那个级长]

[你新来的吧，不知道留在游戏世界可是生不如死啊]

[这游戏还有人能通关吗？应该所有人都吃过奇怪的食物吧，岂不是都要被同化成怪物]

[是的，都吃了，因为那条校规，还有这些人的身体素质，不吃不喝也活不到今天吧]

[他们就没有食物型的异能者或者身体素质强悍的吗？这个副本不会要全灭吧]

[就看7号能不能破解出那种文字是什么了]

钟薇以为劝说住了4号，她把那个新拿的馒头转移到自己包里。

她们简单商量了下，决定暂时不要公开这张从图书馆里找到的纸，因为大部分人都是靠着吃东西不被淘汰的，很难劝说他们停止，再者，她们不能确认人群中是不是有人已经变成怪物，贸然戳破这个事实，可能会激化那些怪物暴走攻击人类。

她们可以从小范围内能信任的人中传播开，给愿意相信的人一个提醒。

回宿舍后，纪棠一个人先去洗澡。

洗手间镜子前，她脱下衬衫，白色小吊带露出了她修长的脖颈和大片背部皮肤。

她转身，看向镜子里。

那里有一张陌生的人脸，在她瘦骨嶙峋的背上，似乎是察觉到她镜中的目光，那张脸笑了。

纪棠伸手，两个指头径直戳向那张脸上的眼睛，戳痛的是她的皮肤。

那张脸像是会动的纹身，就在她的皮肤上，嘲讽又猖狂地笑。

纪棠甩了甩头，今天她的头痛几乎没再犯，脑子里却仿佛升起了一片雾。

让她想不清，此时此刻她在镜中看到的，究竟是校规里所说的因为学习产生的幻觉，还是因为她加大了吃馒头的剂量，导致她正在向怪物同化。

睡前，在床帐中。纪棠从裙子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纸包，是之前剩下的一小块馒头。

她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吃起来就像是正常的馒头，松软的口感，还有丝丝的甜味。

吃完，她舔了舔嘴唇，她空荡荡的胃、她的整个身体仿佛都在叫嚣：不够，还想再吃。

12、13号都得到了纪棠的帮助，不用担心考倒数第一，今晚宿舍内没有背书声。

纪棠也没有头痛，顺利地很快睡着。

身体轻飘飘地，纪棠睁开眼，她怎么在浓雾中？

她的身体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畅通无阻地穿过浓雾。

她感觉到同伴在向她靠近，近了，她才看到那些东西是造型奇怪的虫子、长着触手的粘浆怪、独眼的猴子、会移动的荧光蘑菇……

不对，她怎么会觉得这些怪物是同伴？她逐渐感觉到，她的体内有和怪物同源的东西。

此刻，正是那种东西在召唤她。是来自上位血脉的压制，她根本无法拒绝。

只能混入数不清的怪物洪流中，向前，向前。

远远的，她看到了一棵巨树，高到似乎通天，树的枝丫上挂着一个个光球，树的叶子在风中摇摆，似乎在因为什么而雀跃。

她感到自己停下，身边是无数怪物，它们有的低头，有的俯身，有的因为体型过于奇特，她无法判断它们做了什么动作，但她能感到其中的虔诚。

有个声音带头，其他声音跟着响起，怪物们大都没有人的喉舌，擦擦、丝丝、坑坑、呼呼，各种声音汇聚成同一种语调。

引起她精神的共鸣，像是一首歌谣，在她心中响起。

她控制不住地，也跟着唱起来。

纪棠睁开眼，耳边是舍友起床收拾东西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回味刚刚那个梦。

梦中她唱的歌谣，仿佛有些熟悉。

是什么呢？

她披上衣服，迅速从床上爬下到地面。

把正在按摩脸去水肿的钟薇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的笔记。”纪棠说。

钟薇连忙从包里掏出本子。

纪棠打开，她对着钟薇标好的音标，一个一个，在心中默念。

没错，这就是在梦中唱过的歌谣。

她知道了！学院里教的是什么，他们学习的是什么。

是赞歌是祷词，是怪物对心中最崇敬的伟大神明的歌颂赞美，表达它们的忠诚和挚爱，祈求神明赐予力量。

昨晚的梦，就像是在教堂里，无数虔诚的信徒正在一同唱赞美诗，与现实中不同的是，这些信徒全都不是人类。

怪物的神明是什么，邪神吗？

纪棠想到了洗脑，上课的过程或许就是洗脑的过程。

不对，如果是洗脑，老师应该会告诉他们那些文字的含义，让他们保持虔诚，教他们正确地唱词。

对了，考试，淘汰的应该是不够虔诚的人。不写考试内容或者写错字符会被认为是对神明不敬，所以会有负分。

那写对了呢？得到高成绩，成为优秀学生，获得礼物。

想到这里，纪棠瞳孔收缩，她咬破了唇，鲜血流到嘴中，甜丝丝的。

没错，邪神是存在的。

当学生们优秀地写完一篇祷词，他们会获得邪神的回应，得到那个属于他们的礼物。

“喂，怎么了？”钟薇摇了摇4号，现在同伴的一点异常都会让她感到恐慌，昨晚她的梦里，全都是“她疯了”、“她变成怪物”等字眼。

纪棠仍旧对着笔记本沉思。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钟薇问，她的声音有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颤抖。

“嗯。”纪棠点头，她从桌子上拿起笔，边读边画，抹掉大片内容。

她还是看不懂那些字符是什么意思，但通过身体内的共鸣，能够区分出其中的情感。她划掉所有对神明表达爱意的语句，她抹去所有请求神明赐予的语句，留下的都是赞美之词，写这些东西不会让神明觉得不敬，也不会得到邪神的回应。

“今天考试，你们就写剩下的这些。”纪棠想，让她们留在安全的地方，她要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