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同学？”随着声音落下，一道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他漂亮的眉眼令人头晕目眩。

面对这种程度的怪物，根本没有出手的必要，因为不可能赢。可眼前这条路是回宿舍的必经之路。

“老师好。”纪棠说。钟薇跟着问好。

“你们是新来的吧？”

她们点头。

“走错路了，那边是禁区。”老师拍拍纪棠的肩膀，“你该去吃点东西，这么虚弱，很难活下来。”

“谢谢老师。”纪棠说完，扯着钟薇往食堂的方向走。

白日里安静的食堂，此时热闹地像是在开派对。钟薇却一点儿都不想踏进。

周围满是怪物，比同学们异变成的怪物要正常一些，至少穿着衣服，理智地保持秩序，可这也意味着他们非常强大。

纪棠先一步进去，她只好跟上。

食物比白天丰盛许多，还有一些看上去比较正常的食物。可钟薇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再摄入什么。

“冰可乐。”纪棠像是发现了什么珍馐佳酿。

即使顶着一张丑陋的丧尸脸，钟薇仍能感到她的兴奋。

“喂！”钟薇警告。

“情况不会再坏了。”纪棠说。冰爽的液体还有高热量进入体内，她感觉好多了，似乎更有力气抗争体内的怪物。

旁边的无毛独眼猴对纪棠说：“*****，你竟然喜欢吃这个？”

钟薇疑惑，前面一句怎么听不懂？

“******”纪棠熟络地回应。

陆续有人来打招呼，开头总是用同一句。像在课堂上出现过。钟薇紧张到浑身冒汗，生怕露馅。为什么这些怪物丝毫不在意她们身上的恶臭呢？

直到纪棠喝完三瓶可乐，才肯离开怪物密集的食堂，钟薇稍稍松了口气。

等等，方向不对。钟薇不敢出声反驳，她拉了拉纪棠的袖子。

纪棠示意她看向周围的老师。钟薇懂了，宿舍是怪物的禁区，她们不能明目张胆地过去。

顺着一条从未踏足的路，向前走。

前方有明亮的大灯，灯下有一辆大巴车。

“两位同学，要上车吗？”大巴车身上裂开个大口子，一开一合地说话，车窗是眼睛，看向她们。

钟薇吓得后退两步，这些真的不是幻觉？

“能去其他地方吗？”纪棠问。

“校车只能去工厂哦。”大巴车说。

“我听说有同学找到了好工作，哎。”纪棠说。

“是校长给的承诺吧，别羡慕，他说了不算，还要看工厂怎么安排。”大巴车眨眨眼睛，“实话说，学得好不如长得漂亮，最好能进城，安稳，或者像我一样混个职工。你实力太弱辨识度不高，进副本的话很快就没了。哎，现在竞争越来越大。”

纪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一个脚步声逐渐靠近，是位穿西装打领结提着公文包的骷髅。

纪棠两人离开车站，又饶了一圈路，避开食堂和怪物，回到宿舍。

室内是亮的，12号抱着被子坐在椅子上。

见两人进来，她转过头，满脸泪痕，“你们去哪儿了？”

钟薇看向纪棠，今晚发生的事太过离奇可怖，还有许多她也没弄明白，不知从何开口。

纪棠还没说话，12号大声控诉：“9号也不在，你们这样是违反校规的，是想让我去告诉老师吗？”

“别。”钟薇大惊，在她看来，12号靠着纪棠的小抄才不被淘汰，是站在她们这边的，完全没想到12号会有这个反应。

“她受伤了，被其他班的同学打的，我们去了医务室。”钟薇解释。

12号看向纪棠。昨天她膝盖就受了伤，今天校服上竟然出现大片血迹。

“对，对不起。”12号拉起纪棠的手，突然被血肉模糊的伤口吓了一跳，她脸红地说，“我没有一个人住过，有些害怕。”

“这是你第一次游戏吗？”钟薇问。

12号说：“第二次，本来我不想进的，我男朋友说一起，谁能想到我们没在同一场。”

“那祝你好运。”钟薇突然感觉很累。

洗手池旁，纪棠正在用水冲洗伤口。

宿舍仿佛能压制体内的怪物，所有的痛疼都回归到她自己身上。

“我帮你洗吧。”钟薇拿过纪棠的盆，里面装着沾血的衬衫。

那搓洗的姿势一看就没洗过衣服，纪棠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信息太多，我脑子都要炸了，你有想法吗？”钟薇问。

纪棠还没开口，她就说：“别说没想法，都这个时候了，如果不赶紧出去，伤口感染就能要你命。”

“我想不到。”钟薇有些脸红，“除了死亡或者变成怪物，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突然，她看到自己在血水中的倒影，像是一张陌生的脸。

她抬起泡到发红的手，打破虚影。突然看到了，指节上的那些纹路，像是人脸，在对她笑。

这，这不是幻觉吗？一瞬间她脑子里飘过无数想法，最后落在那辆大巴车上，万一，万一没有解法，或许可以上那辆车，做个体面的怪物。

“那就不去想。”纪棠用没有受伤的手遮住钟薇手上的人脸。

钟薇怔愣许久，突然笑了。

镜子里隐约出现重重鬼影，两个女生都仿佛没看见，她们偶尔说一句话，气氛如迸溅的水花般愉快。

床帐里，纪棠躺下，背痛让她睡不着。

这比头痛要好，至少她还能思考。厄运扑扇着翅膀，钻进她的颈窝。

纪棠伸手把它抓出来，与它对视，它的目光又恢复了清澈的愚蠢，仿佛不久前在垃圾场里的那个眼神只是幻觉。

【你到底是什么？】纪棠在心中问。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作为她的技能，这家伙的自主性太高了，完全不受控制。它像是独立的个体，听不懂人话，也不太理解她的情绪和行为。

在睡着前，纪棠想，不管是什么，反正不是人类。

第二天，纪棠早早来到教室，7号果然在，他依旧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算算。

“我们找到了线索。”纪棠说。

7号没有抬头。

纪棠把那张纸塞到7号眼前。

7号不得不看。

“这上面的事，我已经知道了。”7号把纸推回给纪棠。

“那这个呢？”纪棠展开手中的笔记本。

“你从图书馆里拿的？”7号看到上面的字符，来了兴趣，他习惯性地推眼镜，可鼻子上空空的，因为怪物强化，他的视力提升，眼镜不适合了。

“是以前学生的日记。”纪棠合上本子，“我让你看到这上面的信息，作为交换，你帮我解读。”

7号捏着鼻梁，“你不怕我骗你？”

“首先，我不是完全不懂这种文字。”纪棠说，“再者，我觉得你的情况比我要糟糕得多。”

7号蹭一下站起来，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看了一眼周围所剩无几的同学，什么都没说。

纪棠往外走，他沉默跟上。

钟薇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们离开，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优秀学生，还得留在这里乖乖听讲。

图书馆外面的栈道上有白色的桌椅，如果不是四周弥漫的大雾，会很像是室外咖啡馆。

“你怎么知道的？”7号苦笑。

“先解读吧，时间不多。”纪棠把笔记本推到7号面前。

7号展开本子，他用手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个念：“赞美伟大的神……”

怪物们打招呼就是用的这句，在课堂上最常出现。看来，怪物们都信奉那个神。

“我正在学神的文字，打算用这种文字来写日记，希望能帮助我提高成绩，尽快毕业，找到一份工作。”

“神赐予我智慧，让我走出雾中，我不想再回到混沌状态。”

“我还不知道工作是什么，是像老师那样吗？”

“写日记果然有用，文化成提绩升得很快，但我不太擅长战斗，老师说我不努力会被杀掉的。”

前面都是这种断断续续的学习生活。纪棠微微皱眉，她感到这不是写信的兔子，不像是玩家。

“最近状态不太好，室友说我会突然暴躁发疯，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啊，我杀掉了室友。怎么办，怎么办……”

“我害怕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校长。”

7号突然停下。纪棠问：“怎么了？”

“我去了校长办公室，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人类，老师教导说人类是我们的死敌，校长怎么会请人类喝茶？”7号继续解读，他加重了人类两个字的读音。

“我害怕到不能动弹，还好我的技能可以降低存在感，他们没发现我在门口。”

“我听到人类说人类也要来学校上学，我害怕极了，果然校长拒绝了。”

“但是我不太懂校长的理由，他说所有人都会被污染，没人能幸免，无解的游戏毫无趣味。”

“让我难过的是，校长最终还是同意，人类说，只需要加上一条规则就能让游戏变得有趣。”

“那条规则是，这个游戏一定有通关者。”

7号猛地抬头，对上纪棠的眼睛，纪棠眼中泛起波澜，一秒后又回归平静。

“人类走后，我进入校长办公室，校长表扬我战斗力进步。”

“他告诉我，神明的呓语能给予我们力量和智慧，过度却会让我们走向癫狂。”

“据说工厂很喜欢癫狂的毕业生，但我不喜欢，我是一只胆小的兔子啊。”

“所以，我不能用这种语言写日记了。我打算丢掉这个本子，真是可惜。”

7号的手指向文末的最后一个字，他抬起头来，看向纪棠。

“你会告诉其他人这件事吗？”纪棠说。

“不会。”7号合上笔记本，叹了口气，“看上去是无解的局面，你有办法吗？”

“我不会解。”纪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