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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软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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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扬了扬繁缨并紫大袖,换了个姿势歪着,“好了,朕也乏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行礼告退,又听梁帝说,“裴义,你还是陪在朕的身边,韩仕昌,你留下,朕有话问你。”

韩仕昌虽然不解,却也只得垂首称是。

阮如玉趁人不注意时,冲萧景衍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她从梁帝那边出来,快步走入一片落英缤纷的桃林,空气像是一片片被春风裁落的云朵,又薄又香,扑面袭来,阮如玉扶着桃树的虬枝,不由深吸一口气。

她方才在梁帝面前表现得十分镇定,但她心里早已慌得不行。

元日朝会遇刺之后,梁帝已经对贾太后起了疑心,他名义上是要阮如玉去帮贾太后,可实际上,这分明是给贾太后添堵,贾太后又不傻,她怎么可能由着阮如玉坏她的好事。

这是一步险棋,下好了,阮如玉就能抓住贾太后的把柄,将当年禁苑巫蛊谋逆一案彻底翻过来,可若是下不好,阮如玉赔上的不止是她的这条命,还会连累她背后的阮氏一族。

微风拂面,她倚着树干,仰脸沐着纷纷而落的淡粉色花雨,她也是人,她也怕死,这样好的蓝天白云,这样美的春日盛景,她也怕自己有一天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无力地阖上眼睛,由着轻轻浅浅的花草香将她淹没,蓦地,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嘲笑,“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呢,原来你也会害怕呀。”

这声音颇有几分耳熟,只是她现在心力恍惚,一时也分辨不出来,“谁?”

阮如玉微抬眼皮,并未瞧见人影,那人轻笑,“抬头。”

她仰起脸,却见萧景珃白冠玄袍,手中执着一柄竹骨绢面比翼扇,正高卧在耸入云霄的树冠上,“襄阳王怎么这么喜欢跟踪别人?”

“错,本王可从来没有跟踪过别人。”萧景珃慵懒垂眸,“我只跟踪过阮姑娘一个人。”

阮如玉抿抿唇,“有病就去看病。”

她说着,转身欲走,他一跃而下,挡住了她的去路,宽大的广袖拂落三两瓣桃花,他挑眉端详着阮如玉强作镇定的模样,嘲弄道,“何苦呢,怕成这样还要撑着,不如你求求本王,本王来护你周全。”

“襄阳王,你听好了,我阮如玉选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用不着你来帮忙,让开!”

阮如玉用力推开萧景珃,萧景珃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阮姑娘,我不想让你去送死,你以为父皇是真的看重你吗,不,你错了,大错特错,你连棋子都不算,你不过是父皇放到太后身边的一颗诱饵,父皇等着看太后对你下手,然后露出马脚,你还不明白吗?”

阮如玉心中一震,她止住步子,萧景珃以为她听进去了,叹气道,“你别以为跟着裴义就高枕无忧了,他是太后举荐到父皇身边的人,即便他立了天大的功劳,父皇也不可能真正信任他。你们在诗会中的眉来眼去,父皇全都瞧得分明,他知道你们二人之间有情,你不止是父皇用来诱惑太后动手的诱饵,更是父皇用来制衡裴义的牵绊。”

萧景珃言辞恳切,句句肺腑,阮如玉思量着他的话,如梦初醒,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帝王之心,最难揣测,即便梁帝看起来身子孱弱,对朝事也不怎么上心,可他终究是大梁的皇帝,是在先帝死后从众皇子中厮杀出来的胜利者,他的心思岂是她能猜得到的。

可是,那又如何?

她无路可走,无路可退,险中求生是她唯一的胜算。

阮如玉甩开萧景珃的手,“襄阳王,我是生是死都和你无关,请你自重!”

萧景珃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忽而冷笑,“裴义就是萧景衍,对不对?”

阮如玉闻言,脚下不由一缓,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怎么会知道?

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瞬就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她艰难地咽了口吐沫,“襄阳王此言何意,随之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王爷莫不是得了什么癔症,才说出了这种胡话?”

“阮姑娘,你先不用急着否认。”萧景珃慢悠悠地踱到她的身边,扬起了手中的比翼扇,“我们之前一直相处得不错,你对本王的态度突然大变,是从你去裴府见过裴义之后开始的,你对萧景衍一往情深,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替他报仇,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的男子,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萧景衍活着回来了。”

他凝眸看着她,声音低沉,犹如鬼魅,“裴义就是萧景衍,对不对?”

阮如玉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试探她。

她稳了稳心神,面不改色地看了回去,“王爷相信这个世上有鬼神之说吗?”

萧景珃挑眉,“不信,本王只信自己。”

“既然如此,王爷又为什么会认为随之会死而复生呢,如果裴义就是随之,那么真正的裴义又去了哪里?襄阳王,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太荒谬太可笑了吗?”

“的确说不通,所以本王也在思索这是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哦?本王,洗耳恭听。”

“襄阳王,你错了,我不仅不喜欢裴义,恰恰相反,我恨他,恨极了他,我同裴义交好,就如同我和王爷交好一样,都是为了给随之报仇。裴义是太后的人,现在又在皇上跟前得脸,而且他当年同随之那么要好,随之的死一定同他脱不了干系。”

阮如玉的脸庞细如白瓷,凝如泠泉,她之前从未想到,原来有一天她撒起谎来也可以张口就来,毫不费力,果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萧景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以为,你这样说本王就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阮如玉大步离开,却被他一把拽回怀里,她登时变了脸色,“萧景珃,你放开我!”

萧景珃的呼吸声扑在她的耳侧,仿佛怒火在燃烧,“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和他合作,都不愿意和本王合作?阮如玉,本王究竟要怎样做,你才能喜欢本王?”

阮如玉挣脱不开,张口咬在了他的虎口处,“你松不松手?”

一语未了,耳畔忽然擦过一道尖利的剑啸声,萧景珃仓促抬眼,却见是萧景衍拔剑抵在自己颈侧,他的声音中是掩藏不住的怒气,“放开她!”

萧景珃斜眼看他,“裴义,你居然敢对本王无礼?”

萧景衍手上稍一用力,剑锋立时在萧景珃脖子上划开一道寸许长的血痕,“我再说一遍,萧景珃,放开她!”

“好,很好。”萧景珃松开阮如玉,邪魅一笑,转身而去,放肆轻狂的笑声在空中不停回荡,“裴义,你给本王等着!”

萧景衍扶住阮如玉,“没事吧?”

阮如玉微微摇头,“你怎么过来了?对了,皇上都和韩仕昌说了些什么?”

“庐水泛灾,皇上正在忧心,偏生韩府前几日大摆筵席,皇上为此重重申斥了韩仕昌,说他行为不检,生活奢靡,皇上正在气头上,我趁他不注意,就偷偷溜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隐隐的担忧,“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长卿,你太冲动了。”

阮如玉勉力扯出一抹笑来,“随之,我别无选择,我想要扳倒贾太后,我想要揪出贾氏、杜氏、韩氏的错漏,我想要找到你当年被人诬陷的证据,我必须以身入局,以己为棋。”

“我不是已经在皇上身边了吗?我不是说过这个仇我来报吗?从前你以为我是裴义,你不信我,我理解,可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他,你还不信我吗?”

“随之,你不明白,这不单单是你的仇,也是我的。”阮如玉仰脸望着萧景衍,“随之,你不只是我的心上人,你更是大梁子民崇敬爱戴的皇太子,你是山间青松,云中白鹤,如果连你这样的人都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我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萧景衍怔住了,他从未想过,原来在她心中,自己竟然如此重要。

他默了默,垂眸道,“可是长卿,我早已不是从前的随之了。”

阮如玉的眸中闪着莹莹泪光,她看向他,眼神坚定而又温柔,“你永远都是我的随之。”

萧景衍红了眼眶,他阖上眼,仰天长笑。

他曾经无数次怨怼怀恨,苍天对他何其不公,他在禁苑被诬谋反,他在江北九死一生,他在建康狱被季青用重刑拷打折磨,他在涅槃寺过着连狗都不如的日子。

他恨太多人,包括他自己。

仇恨像是一把利剑,当胸捅穿了他,却又用他的血肉,滋养出一朵盛开在黑夜里的花。

如果没有恨了,他几乎不知道自己还能靠什么活下去。

可是现在,阮如玉告诉他,你本身就是一种美好,你本身就是值得人仰望的对象。

萧景衍忽然觉得,苍天对他到底不薄,即便母后早逝,离他而去,父皇疑心,斥他忤逆,即便他身边的血肉至亲都背叛了他,可他还有兄弟愿意为他去死,还有老师坚定地等他回来。

还有,她。

他伸臂揽过阮如玉的肩,“长卿,我这辈子遇见你,再也没有遗憾了。”

阮如玉轻声嗤笑,抬手与他十指相扣,“不许说这么没志气的话,我还等你沉冤昭雪,早日回到东宫迎我做太子妃呢。”

她的笑容干净纯粹,如同白云映在水中,落入了他的眼底。

萧景衍揽她入怀,垂眸一吻,他吻得很轻很快,不过片刻工夫便松开了她。

阮如玉看着他的眼睛,“你怕什么?”

“我怕,我护不了你一辈子。”

阮如玉似乎笑了一下,“闭眼。”

“长卿?”

“闭眼嘛。”

萧景衍闭上眼睛,便觉她的唇如同一块香甜的软糕,覆上了自己的唇。

“长卿——”

她踮起脚尖,勾住了他白皙修长的脖颈,“别怕,随之,让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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