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黎明·破晓 > 第1章 孤儿寡母实不易

第1章 孤儿寡母实不易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上古时,天地混沌,神魔大战,蚩尤挟苗民叛乱,与帝战于逐鹿之北。

战后,蚩尤被灭,天帝退位,颛顼代天行道,遂命重黎二神绝地天通。

天地渐远,上清下浊,由此,便分出了天、地、人三界。

乘侮大陆位于人界中央,有东、南、西、北、中,五域。

自千年前,先民时代起,世人便崇尚修仙问道,以求能白日飞升,接近天神所在。

然大陆广袤、仙门林立,千年间飞升之人不过尔尔。

世间求仙问道者众,可更多的,却是那些如蝼蚁般,仍在勉力求生的凡人们。

大陆东域,朝阳谷外,亦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凡人村庄。

阳光和煦,春日渐暖。

一名身形瘦弱的男孩正沿着小溪往村子尽头里走。

溪水顺着羊肠小路左弯右绕,一如春日里的暖风,轻轻旋绕着拂过男孩的面颊。

绕过这一潺流水,再转过一道弯,便接近村庄的末尾了。

这里,零星坐落着几户人家。

其中,有一户却离得颇远些,像是被孤立在外一般,独自一个、孤零零地坠在村子的最末端。

四面矮小土墙圈出一小块地儿,数根粗枝捆扎成一扇破旧柴扉。

院里,一颗歪脖子树下,一座土胚茅草屋依着溪水而建。

这儿,便是那男孩的家了。

家园虽破旧简陋,却是这世间少有的为他遮风挡雨之处。

就像阿娘,虽总有这样、那样的唠叨埋怨,于他而言,却仍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羁绊。

此时,男孩的一只手轻扶在门扉上,却迟迟不敢推开。

他心下有些忐忑,又有些懊恼。

今日集上,自己不但没卖出去任何东西,还因着一时意气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连着那几样绣品也给弄丢了。

“那可是阿娘熬了好几夜才赶出来的……”

他心里嘀咕,又捏了捏踹在衣兜里的钱袋,里面只有少得可怜的几枚铜板。

“哎——,这下肯定又要挨罚了。”

男孩的脚趾抠紧了草鞋底,一只手搭上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该来的,躲不过。”

他终还是默默叹了口气,两手一起搭上了柴扉。

院中,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在晾晒着衣物。

她一边哼着不知名的乡村小调,一边利落地将衣物抖开、铺平、再晾在绳上,接着,顺手抹了把脸颊上的晶亮汗水。

午后日光穿过院外的大柳树,簌簌斜照下来,又透过无数被抖落开的细小水珠,四处散射开来,令她侧颜也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微光。

妇人身材瘦削柔弱,面上泛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角唇边也有不少的细纹。

然而,这些常年孤苦岁月里烙下的无情痕迹,却仍未能掩住她那清丽脱俗的容颜。

可想而知,这位年轻时,定是个远近颇负盛名的美人。

“吱吖——”一声。

妇人回过头来。

“哟——,终于知道回来了!还当你都舍不得着家了呢。”

妇人一边抖落着衣物,一边絮叨。

“整天不思进取,和你那死鬼老爹一样,就会让我操心!”

男孩还未来得及张口,就已经被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遭。

原本正要出口的那句“阿娘”也被生生地卡在了喉中。

妇人自顾自地说着,都未来得及回头看男孩一眼,只想着先问那要紧事儿。

“怎么样?都卖了吧。”

“呃……”

男孩其实并没想好要如何说。

“说吧,卖了多少?”

妇人回头。

男孩望着阿娘那皱起的眉心,心中有些惶惶。

“不……”

“你脸怎么回事儿!”

妇人整个转过身来,看着男孩,一双细眉彻底地拧在了一起。

“和谁打架了?村口李家的?”

“不是,阿娘……”

“那就是王家那小兔崽子。”

妇人见男孩儿不吭声,心下狐疑。

“怎么?”她不由得挑起了一边眉毛,“你没去市集。”

男孩赶紧摆手,摇头道:“不是,我去了。但……”

“你去了?”

女人反而更怀疑了。

“那你干嘛这么支支吾吾的?”

“……”

男孩张口结舌,心中苦恼着,到底要如何说,阿娘才会不大发雷霆。

“这般吞吞吐吐,不知道的,还当我生的是个闺女!你就不能痛快点?”

妇人最看不得男孩这副温吞绵软的样子。

她不明白,明明生的是个男孩,为何这性子还不如自己一个女人爽利。

“算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男孩心中嘀咕,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我去了。今天人挺多的,我卖了果子,换了些铜板回来。”

他咽了口唾沫,这才续道,“但是,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一帮人。他们……”

说着,他再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挨个摊子收租子,不给就□□。我……”

妇人听着不使劲,刚放松下来的眉头,复又再次皱起。

“我旁边是个老婆婆,还带着个小女孩儿。她们没开张,也没钱交,就被那帮人砸了摊子。”

男孩好不容易说连贯了,可妇人却越听眉头锁得越紧,心中也愈发失望。

“他们还要抢走那小女孩儿。我,我……”

他看着阿娘那越绷越紧的唇角,终是闭着眼,一口气囫囵道:“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说了句公道话。我本是要去报官的,结果被他们给围了,摊子被砸了。货……货也没了。”

“什么?!”

妇人算是彻底没了耐心。

听到连货也没了,她便知道,这下准没好事儿。

“你个小兔崽子!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她说着就抄起笤帚向男孩扫去。

“我不是故意的,阿娘!”

男孩儿熟练地闪身。

“真的!你不知道那伙人有多可恶,那个老奶奶真的很可怜!我气不过就……”

“你气不过!”

妇人这心中,就像是那蒸笼里的馒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阿娘,你信我。我真就是说了句公道话,哪知会惹到他们。”

他一边左闪右躲,一边不停解释。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妇人边追边骂:“你没想到!你说,你顶着个脑袋有什么用?”

她心中想着,“没有力量和智慧的善良那就是作死!简直愚不可及”,嘴上却续道,“你再看看你那细胳膊细腿!就你这样还想见义勇为?你咋不像你那死鬼老爹一样,也光有胆量没有脑子的去死呢!”

“阿娘——”

男孩一边四处躲避,一边叫嚣求饶。

“阿娘,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你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你怎么不动脑瓜子想想,我们这个月的租子还没交。”

妇人越说越来气。

“你怎么不想想你阿娘!我夜夜挑灯做活,眼睛都快熬瞎了。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谁!”

“不是,阿娘——”

母子二人,一个追一个跑,惹得院里扬起一片尘土。

“你是没看到当时那情况,都没有人帮她们。那小女孩儿才那么点儿大,就要被抢走了!”

“他们抢他们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妇人似是跑不动了,停下来叉着腰喘气儿。

“你出门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男孩张了张口,却没敢再多吐出半个字,生怕惹得阿娘更生气。

“我熬了大半个月做的活计,就指望今天你能卖好点,多换点,好凑齐你下半年的束脩。可你呢?”

男孩看着他,心中既愧疚又茫然。

“我平时省吃俭用、抠抠搜搜的,是为了谁?就算他们背地里嘲笑,我也还咬着牙让你念书,究竟是为的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

妇人凭空直点着他,脸上竟露出一丝绝望。

“还不是想你能努力点、争气点。别像你那死鬼老爹一样,空有一身蛮力,最后却落得个远走他乡,再无生机的下场!你倒好……”

男孩盯着阿娘那激动得直哆嗦的唇齿,内心越来越迷惘。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只要有点艰难不顺,阿娘就会把他和阿爹拎出来,这样反复地数落。

“其实,也不是非学不可啊”,他这般想着,便脱口而出了,“大不了,我以后不上学堂了,还不行嘛!”

“你说什么?”

妇人呆愣当场,一脸的不可置信,心中既困惑又茫然,“我这么些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男孩心中嘀咕,“不如都说了吧,反正早就想说了。”

他鼓足了勇气,一股脑儿道:“我说,我不上学了。这样,我们熬一熬,没准能把下个月熬过去。我还可以去帮工。”

男孩试着上前,“阿娘,我们总能有办法活下去的”,又轻拽妇人衣角,“您别一激动就咒我爹,行不行?他也不一定就……”

“啪!”

一声脆响。

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给扇懵了。

妇人嘴巴微张,食指虚点着,止不住地上下颤抖。

“滚!”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又一句。

“你给我滚!”

妇人胸口剧烈喘息,来回倒着气儿。

这下,男孩是真愣住了。

他搞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这样了。

阿娘虽然平日里也经常唠叨啰嗦,说话也难免刻薄,但是几乎不曾真的打过他。相反,她虽然嘴上从来不饶人,但永远都是把好东西先捧着给他的。

“你听见没有?”

妇人气得心口疼,只一气儿地将人往外赶。

“滚!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男孩一手捂着的左半边脸还在微微发烫,而右半边脸上却全是茫然不明。

他那一张面皮,从煞白再涨到通红,自己只是想帮忙多分担一些,她怎么能这样!

“滚啊,我不想再见到你!”

男孩抬起眼,视线却一下模糊了。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仿佛看到阿娘的眼睛里蓄着些什么,却又不甚清楚。

下一刻,他紧咬着后槽牙,一转身,狂奔了出去。

破旧柴扉被掼得“咣当”一声,一地尘土飞旋。

男孩只顾着跑,用尽全力往前奔,就好像只要他拼尽全力便能把心中郁忿全都发泄出来,便能在这永远清贫孤苦的生活中踏出一条路来。

他眼前模糊一片,周遭景象晃荡不停。

树林、斜阳、烟火,绿的、红的、黑的,尽皆从他周身略过。

直至,天边最后一丝红线也被黑夜全然淹没。

“嗬——”

姜啟张嘴猛吸了一口气儿,两眼圆睁,刹那惊醒。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一个对他来说,不太好的美梦。

夜色正浓,四下里一片漆黑,头脑仍有些胀痛。

“唔——”

他又滞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被塞在了一个茅草垛里。

四周尽是支棱着的茅草,隔着衣服,戳得人又刺又痒。

他复又闭上眼,似是想再回味一下刚才那“美梦”。

梦里的日子虽是清贫苦闷,却因着阿娘的存在,而显得真实又安稳。

“定是于叔把我敲晕了藏在这儿的,也不知他们……”

几个时辰前。

他正犹豫着低头推开家门,一抬眼却惊骇地发现阿娘正被一怪物挟持。

那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头脸身躯皆拢在黑色斗篷之下。

他看不清它的样子,只见一团黑暗中,一只枯柴般的手,正死死地掐着阿娘的脖颈。

“嗡——”的一下。

脑中血液上涌,他本能的就要扑上前去与那歹徒搏斗。

殊不知,他半身尚未全扑,那东西竟如鬼怪一般,一只铁掌陡然伸长,转而向自己罩来。

黑夜里,那铁掌上泛着他看不懂的银色纹路,五指尖利如刀锋。

他本以为这一下下去,自己就算不死也会半残。

谁知,那鳏夫竟在危急关头冲了进来,以身相护,替他挡了一击。

惊魂未定,他刚想回头去看看阿娘如何,便被人一下敲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时,便是在这茅草堆里。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姜啟从小就是个死心眼,不撞南墙绝不会回头。

他心中虽隐隐有些预感,但却不敢真往那方面想。事关阿娘,无论如何他定要回去看一眼才行。

这么想着,他便利索地开始往外爬。

他刚扒开草垛露出半个头,就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外面既无月光也无星光,周遭乌漆墨黑一片,空中还飘荡着惨淡白烟。

姜啟在一片灰朦朦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大致判断出方位后,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走去。

离村口越近,刚才那股焦糊味便越重。

待到村口,便能闻到这焦糊味中还夹杂着重重腥臭味。他心中一颤,复又压下那一刹的慌乱,加快了步伐往里走去。

整个村子里安静得怕人,别说人声,就连一丁点儿鸡鸣狗吠声都没有。

浓厚腥雾夹杂着四处弥漫的硝烟,焦味、腥味、臭味愈发地浓了,让人几欲作呕。

姜啟心下悚然,不由得又加紧了步伐。

可越往里走,越是让人心惊,烟雾浓重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空中的怪味也让人无法喘息。

他用衣襟捂住口鼻,眯缝着眼往前摸索,却没几步,脚下一个踉跄,便被一截东西给绊了个正着。

他膝盖着地,上身往前扑去,本想用手撑地稳住上身,却不想“嘭——”的一声,整个上半身连着头脸一起摔在了一个麻袋上。

他在黑暗中划拉了半天,想借着这麻袋撑起身来。

手下的触感有些奇怪,这麻袋里好像装着什么,带着点柔韧,还留有余温。

姜啟下意识地歪头睁眼。

“啊——”

他这一声就要冲口而出,却一张嘴,吸入了浓烟。

姜啟全身反弓,猛地往后一坐,手撑着地快速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哪儿是麻袋!

这是人。

不!准确地说,这是半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而这尸体口舌外翻,正大眼圆睁地看着他。

“咳——,嗬嗬……”

浓烟混合着刺鼻的焦臭味兜头直上,冲得人眼眶泛红、涕泪俱下。

他顿时便仍不住地呛咳起来。

“谁!”

一声惊疑,喑哑刺耳,顿时让他打了个寒战。

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先快了一步,姜啟条件反射般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憋住气,强行把咳嗽声压下去。

“是谁?”

他爬起身来,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

“出来!”

那喑哑的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阵冷飕飕的空气随即从背后裹挟而来。

姜啟顾不上背后直竖的寒毛,一个激灵,脚下一拐,就近找着一处,就抱头钻了进去。

像是谁家的柴房。他前脚刚躲好,下一刻,一股令人心生恐怖的气息就瞬间袭来。

姜啟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隔着一扇柴门,那声音的主人已经出现在这户人家的道旁。

刚才,他躲得匆忙,根本来不及分辨,这才发现此处堆叠着数具尸体。

他浑身颤抖,却又不得不按捺住心中恐惧,往这些尸体里又挤了挤,再憋住气,仔细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周围静得可怕,仅有一俩声“呼哧、呼哧”的轻嗅声,从浓烟重雾中隐约透出来。

姜啟觉得自己连血液都要凝固住了,躯干四肢连带着脑袋全都僵在那里。

他就像一块束手就擒的肥羊,什么都做不了,一动也不能动,害怕得连祈祷都忘了。

也不知道又过了几息,周围的冷压在渐渐减弱。

他这才觉得,心脏又“噗通——,噗通——”地跳动起来。

“呼——”

姜啟心下一松,不自觉地呼出口气来。

“咣——”

像是大脑骤然被大力碾过,他这半口气还没喘匀,刚才那种冷压复又立刻降临。

它似乎是突然就出现在了门外。

一门之隔,他能感到它正要往柴房里边寻么。

“完了!被发现了……”

他中惶惑,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那心脏刚跳了没两下,就又像是被双大手紧攥住了一般,梗住了。

“干什么呢?”

另一道黏糊糊又软趴趴的声音传来。

周围的雾气仿佛更浓重了,但是那冷然压力好像也随之减轻了一些。

他就僵在尸堆里,分毫不敢动弹,只听着前一道喑哑的声音离远了一些。

“好像还有活的,漏网之鱼。”

“不可能!之前都检查过了,一丝活的气息都没有。”

“唔……不对。”

“你在质疑我?”

黏糊糊的声音仿佛更粘稠了,周围的雾气也好像浓得要固体化了一般。

“好像有人来了。”

“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孤儿寡母实不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