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公爵大人的仆人，我动不了你，但区区人类还想命令我？”趴在女孩身上的血族不屑地看向前来阻止他的佐伊，毫不犹豫地咬断了身下女孩的喉咙，享受了一顿美好的晚餐。

佐伊跪在地上，身体仿佛麻木，女孩饱含痛苦的眼睛就这样紧紧盯着他，像是在质问为什么没能救下自己。远方的火光照亮黑夜，尖叫声已经渐渐消失不见，成群的蝙蝠也已向来时的方向飞翔，想必他们都已经饱食了一餐。

享受了美食的血族看也没看佐伊一眼，化为蝙蝠飞向天际。佐伊僵硬地站起身，又重重地跪在了已经了无气息的女孩身边，眼泪一滴滴砸在女孩稚嫩的脸蛋上。

佐伊用手闭上女孩的眼睛，他不敢再看向那双满是绝望的眼睛。这个孩子不是他所杀，那所教堂内的人也不是他所杀，一切理论上来讲都是与他无关的。可是，他沉默的姿态本身已是罪过，他是帮凶，是的，他是帮凶。佐伊痛苦地掩面，他究竟该怎么办，鲜血已经在一缕一缕地染上他的双手，一条条亡灵是否也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

“佐伊。”梅丽不知何时站在佐伊的身边，血色的眸子已经变为棕色，带着些许同情。

“玛丽大人，我会下地狱吗？”佐伊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仿佛看见有鲜血在掌间流淌，掌纹里满是他的罪孽。

“佐伊，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地狱不会是你的归宿。”玛丽抱住佐伊冷若冰块的双手，小声安慰。曾几何时，她也曾提着杀戮的镰刀质问自己，随着时间流逝，当初的本心早已被契约腐蚀，与面前的这个小少年不同，她应该会堕入最恐怖的地狱吧。

“玛丽大人，我本以为死去便是最恐怖的事情了。在黑蔷薇庄园里，我每天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也见证着许多同胞的死亡，我每日都在想死亡何时才能降临啊？我期盼着死神亲吻我的心脏，又恨不得死神忘却我的存在。”佐伊金色的眸子早已失去了亮光，无神地看向被握住的双手。

“佐伊……”玛丽有些心疼地看向眼前这个被现实击溃的少年。

“但是，公爵大人，您让我明白死亡或许并没有那么可怕，在愧疚与无力感的漩涡中，死亡温柔得让我难以置信。”佐伊抬起头看向玛丽背后站着的艾斯。密林昏暗，但公爵大人身处的黑暗却仿佛更为纯粹。

“佐伊，你是我签订了契约的人类。”梅丽自觉的走向一边，艾斯站在佐伊面前，俯视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

“我让你学习血族的历史，我答应埃尔伯爵的请求，邀请你观赏今晚的美景，可不是让你对着这些人类哭泣的。”艾斯不满道。

“您想让我怎么样呢？尊敬的公爵大人。”佐伊哽咽着回道。他到现在才觉出自己的天真来，他明知这位大人的残忍，却还是被他的诺言轻而易举地哄骗，他是血族啊，他怎么会觉得他该感谢一位血族，一位以人类为食的血族。

“小佐伊，我想让你明白你的立场，你是我签订了契约的人类，已经是黄昏庄园的一员。”艾斯指了指地上女孩的尸体，“你该记住今天，记住血族的强大，记住你今晚旁观了一场对人类的残杀，你啊，是人类的叛徒。”

“公爵大人，您答应我会让我回去。”佐伊抬头，眼中的泪水闪烁，嘴唇更是被咬得发白，“这样你让我如何回去。”

“你当然可以回去，小佐伊。”艾斯伸手抹去佐伊眼角的泪水，微微笑道，“只要你听话，一年后你当然可以回去，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公爵大人，您是在开玩笑吗？”佐伊颤抖着问道。

“我的承诺永远有效，佐伊。”艾斯不再看佐伊摇摇欲坠的身体，迈步向远方走去。不久前对于这个人类的承诺出现得令自己都惊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对着一个人类做出让步。他答应了埃尔伯爵的请求，他精心准备了这场血色宴会，观众只是身后的这个小小人类。无意的承诺已经变为他狡诈的手段，他还是血族的公爵，不为一切所动摇。

佐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昏倒在地上。今晚的一切终于崩断了他本就脆弱的神经，艾斯公爵远比巴里特公爵强大，性情也更残忍恐怖，他已经陷入了更深的困境，不得解脱。

梅丽沉默地抱起昏倒的佐伊，又垂眼看向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她还那么年幼。

黑蔷薇庄园内。

一只蝙蝠从窗边飞入室内，停落在一根纤细的手上，亲昵地用头蹭着。

“蒂安塔，什么消息？”巴里特公爵问向窗边收信的女仆。

“公爵大人，艾斯公爵屠杀了埃诺斯教堂的所有人。”带着白色蕾丝头饰，身穿白色围裙的女仆回道。

“什么？！”巴里特从座椅上起身，一把扫落书桌上所有的东西，发出巨大的响声。

女仆被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艾斯那家伙很少主动出手，这次为什么会向埃诺斯教堂发起攻击？”巴里特愤怒地在书房内咆哮，“他是想证明他要比我强大，他才是巴洛亲王最强的后裔？”

“公爵大人，根据消息，有血族在迷雾森林看见了埃尔伯爵的身影。”蒂安塔小心地回答。

“埃尔，那家伙不是一直在巴结我吗？前不久还供奉了不少财宝和人类给我。”巴里特疑惑地转头看，略带不解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蒂安塔。

“埃尔伯爵一直想要救回他的妻子爱尔玛大人，恐怕是因为这个原因。”蒂安塔回复。

“他那妻子不早消失在教堂里了，他还要怎么救？”巴里特不耐地说着，这个埃尔是觉得自己没有救回他的妻子，便转而投靠艾斯那家伙了！他会让他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艾斯啊艾斯，我才是巴洛亲王最强的后裔，等着瞧吧。”巴里特转动书房里的一个小壁灯，地面下出现了一节台阶。

“蒂安塔，守在这里，不允许任何血族进入。擅自闯入者，就让他们死在你的脚下吧。”巴里特走进暗道，吩咐道。

“是的，公爵大人。”蒂安塔走向书房的门口，裙下漆黑的皮鞋闪过一道刺眼的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