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一去阳台将晾干的衣服取下来，叠好后放到萍姐的床上，再进厨房准备做饭。
菜都是萍姐每天早上去市场买的，图个新鲜。
杨梦一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儿猪肉，又翻看地面菜篮子里的蔬菜，稍一思索，就想好了中午的菜谱。
她先将猪肉洗净，用厨房纸巾吸干水，片成细片，放酱油、淀粉和油抓匀后搁在一边腌制，然后淘米下电饭锅煮，最后才开始处理青菜。
萍姐送走客人就落了卷门回二楼了，要等到下午两点才会重新开门营业，这么多年了，她的理发店一直如此。
萍姐进门时，杨梦一的饭也快做好了，她让萍姐洗个手就能准备吃饭了。
拍黄瓜、菜心炒肉、番茄炒蛋，简单的几个菜，就是她俩的午饭了。
吃着饭，萍姐问：“今晚上一班？”
“最少一班，如果能上两班最好。”杨梦一细细咀嚼着，“一班或话我就回龙西，两班的话我就回这里，但是你不要等我，早点睡。”
“期末考都结束了？正式放暑假了？”萍姐又问。
“还有最后一门，下礼拜三考。”
萍姐迟疑着，“要大四了，还打算做多久？”
“先做着当攒钱吧。不过大四要开始实习了，没什么时间，也不好再去陪了。”杨梦一的语气很轻，但带着肯定。
“别忘了自己最初说过的话。”
“晓得的……下午要是忙不过来就给我打电话。”
“好。”
两人不再出声，安静地吃完了饭。
饭后，萍姐先回房间里休息，毕竟下午还要接着开店。
而杨梦一戴上手套，将盘子拢在一块，拿到洗碗池刷干净，又将饭桌擦得没有一点油印，才回房里。
她没有急着休息，从床底下抽出折叠小桌子，打开放在床上，又摸出纸笔，坐在床上用手机打开老师发的复习课件。
杨梦一会无意识地小声念出正在记的知识点，伴随着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心无旁骛地学了很久，杨梦一只在中途听到门外，萍姐特意放轻声音下楼地动静。
等手机都烫烫地要没电了，她才放下笔，打开微信的工作群签到。
萍姐一直没给她打电话，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还是定个五点的闹钟，躺下小睡片刻。
老街道的声音总是嘈杂的，杨梦一睡得并不安稳，待醒来时，脑袋竟有些微微涨痛。
她在床上坐了会儿，才起身去厨房接了杯凉白开，慢慢喝下。
等喝完时，她整个人清醒多了，不适感也渐渐消失。
她走到阳台，活动活动眼睛、拉伸一下身体，就又回到厨房着手开始做完饭。
杨梦一拿出冰箱里中午用剩下的腌制好的肉片，在盘子里铺成一片，再往上铺一层榨菜后放在锅里隔水蒸。
她打算再整个酸辣土豆丝，烫个紫菜汤，简简单单又是一顿。
差不多六点的时候，萍姐就收铺回来了，这中午午休俩小时和晚六点就下班的习惯，是因着以前需要照顾老人才开始的。
这么多年下来，她倒也觉得这样轻松自在。反正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更是不在乎钱赚多赚少，于是在老人去世后，她也一直保留这样的店铺营业时间。
当然如果有客人提前跟她说一声，她还是会延长那天的开档时间的。但她今天眼瞅着差不多没人了，就赶紧关门上来了。
想着能赶紧吃饭，让杨梦一能上班前有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然怕有熟客上门，这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吃过饭，杨梦一没时间帮着收拾了，匆匆跟萍姐说了声就赶往金玉城，领队已经在群里消息轰炸了。
萍姐家离金玉城不远，打车的话只要十几分钟，但杨梦一大多数时候都搭地铁去。
从小门进去，杨梦一到休息室里的时候，领班阿文已经带着其他姑娘在里边了，化妆师美美在给她们化妆。
阿文见到她，顺手打了个招呼：“依依来了啊。”
依依是杨梦一在这里的名字。
她喊了声“文哥”，拿出包里的衣服去卫生间了。阿文低着头继续打字，手指快出残影，催促那些还没到的人。
杨梦一今天带的是一件复古的V领挂脖连衣纱裙，奶油白底配樱桃红的梅果小图案，掐腰漏背的设计，显得她的腰肢不盈一握。
换好衣服，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化妆包，出门前已经洗过脸做好隔离打底了，到这里只需要完成剩下的“上色”步骤就可以。
大多数人懒得自己动手的，就会让公司配的化妆师包揽化妆，一次五十，和一晚的酬劳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杨梦一最初却是为了省钱才自己化妆的，三年下来，倒觉得不跟别人共用化妆用品也挺好的。
包房里灯光昏暗，口红腮红眼影都要卯足了劲儿地上，妆不厚是不管用的。
今儿是周五，客人来得早，七点半的时候已经有人来提醒了。
杨梦一手上动作加快，化完妆赶紧找小美借了个卷发棒，十五分钟将头发卷成大波浪状，又蹬掉脚上的运动鞋，从包里拿出同样奶油色系的高跟鞋换上。
阿文在门口大喊着让大家排好队，一阵兵荒马乱后，杨梦一和其他十二个人终于开始试房。
每到一个房间，姑娘们挨个站出来，或妩媚或甜美地打招呼，再自我介绍，一轮走下了，倒是没有落空的。
阿文手上的姑娘虽然没到天选秒台选手这么夸张，但在灯光和化妆技术加持下，大多在外形上都可称为中上品了。
而杨梦一更是自有优势，哪个房间的客人要求要会唱英文歌的话，她就是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
点了杨梦一的是个乏善可陈的中年男人，但她依然表现出一副十分快乐的模样，借着音响声大的由头，凑到对方耳边嗔笑着说谢谢，说要不是有他，还以为自己今晚要坐冷板凳了。
男人总是因为女人的仰视而心花怒放，哪怕他们清楚这些小姐们的一言一行里有多少演技的成分在，但依然会在听到的时候认为是自己的魅力原因。
中年男人肉眼可见地兴奋多了，杨梦一也是愈发高兴的样子。
喝酒摇骰，唱歌跳舞，陪聊陪笑，客人要求她们怎么样，她们都会照做。
三不五时遇到手脚不老实的男人，她们也很懂得怎么少吃些亏。不到万不得已，她们也断不会喊来经理，断自己财路。
四个小时而已，很快就过去了，杨梦一在心底和自己说。
但两个小时不到，中年男人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杨梦一在房里又坐了个把小时，副理就让她下房了。
不知算运气好还是差，她在休息室里没呆多久，就得到了翻房的机会，可这回进去就被使劲灌酒，饶是她舌灿莲花也没能躲过。
最后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为了能连上两班，杨梦一在厕所里弓腰呕吐，她甚至将手指伸到嗓子眼，硬是将胃兜住的酒精统统吐了出来。
洗了洗手，在镜子前堪堪理好妆容，她又进了今晚的第三个房间。
好在，这房里的大哥似是很中意她的样子，搂着她的肩说起自己是怎么白手起家成为现在的老总的，杨梦一一脸崇拜和认真。
毕竟对于这种SOLO型客人，她恨不得把对方尊为神，不用自己卖力说笑怼酒就能赚钱，小费也给得大方，这高低也得是个小财神爷啊。
直至最后对方请她一起出去吃夜宵的时候，她还是笑吟吟地拒绝了，“徐总下次来找依依再说啦。要不我加您个微信吧，万一下次碰不到您可就太让我伤心了。”
女人娇俏，还给自己递了台阶，被称为徐总的男人也没有生气，只是加了微信后，手就挪到对方的腰上了。
两人靠得近，他几乎把对方圈在了怀里。杨梦一也不恼，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聊天。
等杨梦一换好衣服，和小姐妹从金玉宫出去的时候，夜色已有撤退的迹象了。
阿文的车也在门外，等着将要坐他车的女孩送回集体公寓。
走在杨梦一身旁的女孩叫璐璐，看到门外抽烟等着自己的男友，高兴得连跑带蹦，一下挂到人身上了。
那男人忙把烟头扔地上，将身上的人抱稳了。
璐璐笑得灿烂，回头跟杨梦一说再见，也对车里的领班摇了摇手，就和男友一块儿去吃宵夜了。
杨梦一盯着他俩贴着走远的身影看了会儿，随后走到阿文的车窗旁，“我走啦。”
阿文的视线在渐行渐远的璐璐和杨梦一之间来回摆动，“你可别学她！傻子才跟男模谈真爱！”
杨梦一失笑出声：“这话你该跟旁人说。”
“她们这些人我是劝不了了，”阿文叹口气，“能救一个是一个。”
杨梦一没出声。
“明晚还上的吧？”阿文又问道。
“上的。”
得到的答复让阿文很满意，此时要回公寓的三个女孩结伴走出来，老远就对着这边大叫大笑，“文——妈——咪！”
杨梦一没继续停留，跟她们几人也推手告别后，在路边上了出租车。
报了地址后，坐在后座的杨梦一在手机上将今天收到的小费都存到银行账户里，就熄了屏幕，闭眼放松。
杨梦一到家时，她作为依依的一天才刚刚结束。
但伴随天际逐渐明亮掠过街道的人与车，都无比清晰地告诉她，这个时刻本该是正常人一天的起点，而她不是。
封面是我拍的！
封面是我拍的！
封面是我拍的！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嘻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金玉宫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