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记得很清楚。”沈小姐曲起手指，随意捡了块路边的石头，有节奏地敲击起来，“但是这木鱼声，我觉得和寻常的也没什么不同。我家里设了个小祠堂，每日都要求神拜佛，老祖母敲的木鱼声也是这般。咚——咚——咚——悠长——又悠长——听一阵子就让人觉得老了七八岁。”
“……那真是难为你在觉悟寺住了这么久了。那这么说来，木鱼声其实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就在于老和尚为什么选择了以木鱼声为背景，向你交代救命之法。”古晴空暗示道。
“这明灭方丈……不会通晓什么邪术吧？”宋雁与由晏雁及彼，愈发觉得相似。
这不就是说，明灭方丈的躯壳里还有几个人，偶尔出来管管事情？不过他这邪术可比晏雁邪乎多了，一时半会就换几个还不重样的，老和尚果然走火……那个道行精深，不可参透。但……据说明灭方丈的父亲是上一任方丈，已经死去多年了。
我的天，宋雁与吃惊地想，这邪术还真有点邪乎，不会是一次绑定，就终身不换的吧，人都死了还能借尸还魂？
“什么邪术？”沈小姐抬头问道。
“就是……类似于一副身体，住了多个灵魂之类的？”宋雁与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他偷偷看了一眼大哥，却发现大哥并无反应，古晴空和宴厌也兴致缺缺，只有沈小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然后呢？”
然后？怎么还有然后？
然后不就破案了吗？
“这个嘛，还需要一点线索。”宋雁与灵机一动，“你是怎么发现鬼胎娃娃的秘密的？”
“哦，这个啊？其实也没什么。”沈小姐重新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样子，“就是我小时候喜欢到处乱逛，没事喜欢乱花钱，就不小心被一个缺钱的散修盯上了。然后我呢，从小也算有那么点天赋吧，一不小心就让我学到了点东西。”
“我……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然后我不小心因为这东西犯了点事，就被送到觉悟寺了。他们送我到觉悟寺好歹是修仙的，所以也装模作样地给我买了本心法。然后他们就走了。”
“其实本来我也蒙在鼓里，还有点平白无故在地上捡到金子的乐趣。但是，哎呀，我这辈子的奇遇好像都出在小事上？买心法的钱可能给少了，反正不知道怎么回事，觉悟寺里的人愣是说我骨骼清奇给我换了一本，还说什么之前那本不适合我。其实吧，我掂量掂量也知道轻重，之前那本卖废品都可以多卖两毛钱。等我从袋子里拿出来一看，呕，从来没见过封面这么丑的书，丑死了，我连碰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丑成这样还修什么仙，心法都不想翻开。我思来想去，看来我就不是个规规矩矩修仙的料，于是我就决定不要在这里浪费生命，听说清平帮的心法霸气威武，恰好适合我这种行走江湖的女侠，本来打算晚上换一身夜行衣连夜跑去清平帮算了。”
“啊？”宋雁与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问候。
“啊什么啊？这只能说，细节决定成败，我走不是意外。觉悟寺赚了这么多钱，但凡把钱花一点点在心法的封面上，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幺蛾子。难道……你不信，觉得这理由是我编的？”
“我信。”宋雁与真诚地回道。
这理由……太离谱了，所以肯定是真的。
“信……信？”沈小姐自己嘀咕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我也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这样。结果我半夜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他们回来，正在和后来盯着我的那些人交代什么。我当时是有能耐在他们的监视下找到漏洞跑出去的，——毕竟他们不知道我修仙的事，找来盯梢的人也只是武功平平。但走之前我也不好什么也不做，就想给他们留个念想，比如在他们说话的窗户底下写个‘到此一游’之类的。然后……就一不小心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可能是夜色长人胆吧，我这人也还有点侠客风范，觉得不烧掉这堆垃圾留着他们祸害人间还挺不爽的，就留下来了。但是呢，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开始不受我的掌控了。我能感觉到，被派来盯梢我的那些人越来越强，我就被困在觉悟寺了。”
“走不掉了，只好老实待着。现在想想，这件事肯定和那个神出鬼没的阿红有关系。哦对，我……家里人还给我配了四个侍从，但是他们从不露脸，我搭讪也不说话，我以为你们就是他们，看起来身量差不多。而且跟着我的就这几个人，我觉得和他们肯定也脱不了关系。我曾经看到从他们住着的地方飞出过送信的白鸽，肯定是他们向相……我……相亲相爱的家里人打小报告！”
“这几个人到底怎么了，展开说说？”
“他们偷我的东西！我一想到那根亮晶晶的簪子……说多了都是泪。本小姐作为一名堂堂正正的侠客，两袖清风，攒这二两银子容易吗？而且其实，本来我还有个侍女的，我……家里人，嗯，他们千挑万选陪我上山的，长得和我很像，像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我们面对面，就像在照镜子。但仔细看也能区别吧，要不然我也太惨了。我常看见他们几个在一起，那个侍女好像是他们的头儿，他们拿我的东西呢，基本上是正大光明的，被我撞见了也会说‘这是老爷和夫人的吩咐’。呸！”
“但是好巧不巧，我那根簪子有毒，我混了多少种毒药，辛辛苦苦熬了这么久，本来打算命悬一线用来救命的，结果没想到……审美太好了，随便选的簪子也能被他们瞧上，第二天再见时，他们就已经在挖土了。”
宋雁与跟着沈小姐一起唏嘘感叹。
果然，这沈小姐的人生信条就是佛系。细节决定成败，她死我不意外。
同行，傻人有傻福啊！
“行踪不定、修为低的人看不见、木鱼声……”宴厌说了几个关键词，试图启发正和沈小姐研究邪术并且有越聊越偏题的宋雁与，见他没有反应，遂放弃，“阿红是一只鬼。”
闲聊的，看别人闲聊的、发呆走神的，一瞬间都看向了宴厌。
宋雁与敲了敲系统小人，“小人，他好像比你有用哎！推剧情的时候像个推土机就过去了，大路哐哐哐地平坦顺眼起来。”
“……我们不一样~小人是小少的贴心小棉袄啊~”
它碰不到小少，不代表它不能恶心死它！业绩是什么？奖金是什么？对象是什么？！
是……是它奋斗这么久持之以恒的目标！是它踽踽独行所为着的前方的那盏明灯！是它殚精竭虑要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方向！
啊……但是，可恶，要是它手拿剧本它也可以，它还能给宋雁与从根源上斩除祸患！咦，这段剧情上一世没有？那就和宴厌一样按照推测，它也还是可以……
告辞呀！
“有道理。”反倒是晏归和最早表示了赞同，“所以明灭方丈才会表现得那么反常，鬼在木鱼声中是会陷入休眠状态的。这也恰好解释了沈小姐周围增派的守卫为何功力会逐渐加强，多半是阿红在暗中窥伺，发现了你修仙的秘密。”
“窥伺？”沈小姐重复了一遍，捂住胸口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变态！”
其余四人：……
关注点很对但哪里又不太对。
“不是……邪术吗？”宋雁与弱弱地问道。
“呆雁啊，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邪术？”古晴空笑道，接触到宴厌的眼神后，又猛然想起什么，打着哈哈道，“啊，也有，这要看情况，看看书上有没有记载。”
宴厌无语地收回了目光。
算了，也不指望这家伙能帮他把谎圆回来。只是他不提还好，一提晏归和又想起来要找他借书看了。
谁料晏归和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是没有。”
“可是……”宋雁与本来想着，反例就在我面前，我难道不能终于驳倒大哥一回，翻身农奴把歌唱？
可惜，沈小姐在场。
不能随便暴露身份。
“什么？”晏归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宋雁与摇摇头，“继续分析吧。”
“所以那帮人不愿意进入明灭方丈的房间，估计就是看到了翻腾的鬼气，不想惹得一身腥，这才给了沈小姐机会。沈小姐没有正经修过心法，就算能看到鬼气，或许也难以分辨。不过，这也是奇怪的地方。”晏归和皱了皱眉，“我印象中的觉悟寺高手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这么一只鬼气冲天的鬼在他们寺中盘桓，就算明灭方丈有意包庇恐怕也是纸包不住火。”
“我前些年听说觉悟寺出走了一批高手，恐怕就是因为这个。明灭方丈以心善出名，连一只鬼也要收养，他把鬼抱回寺庙中，久而久之就会影响寺庙的风水，于修行不利，自然会引起一批人的反对。”宴厌补充道。
“那便可以解释得通了。只是明灭方丈不可能不知道把鬼和人放在一起养的后果，那为什么在沈小姐的故事中，阿红自幼就被放养在寺庙中，明灭一直对他不管不顾呢？”古晴空的一席话将矛盾指向了沈小姐，众人纷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沈小姐浑然未觉，“嗯，你们看我干什么？继续啊，本小姐脸上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