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卍解。

我当然知道浦原喜助会卍解——他毕竟是十二番队的队长。但我从未想过，他会将卍解用在战场之外的地方。

用在我身上。

「观音开红姬改」、我在心里跟着重复了一次，望着出现在头顶、巨大的女性人偶，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灵力缺失的痛楚在他的灵压的冲刷下迅速平息，而在他的灵压也趋于平静之后，他的手落在了我之前留下伤痕的地方。

“我的卍解可以将她所碰触到的物体重新改造，”他向我解释起来，像是为了让我安心，“夏梦小姐讨厌的痕迹，也可以直接改造为原样。”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

倒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接着又听见他说：“除此之外，夏梦小姐还有什么想要改造的地方吗？”

……嗯？

我立刻精神一震：“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我想要夜一那么大的胸！”

“好~好~”某种意义上自己也能享受到福利的浦原喜助愉快应下，“还有什么吗？”

“别的都没什么了，我对自己还挺满意的，喜助先生有什么想法？”

身旁的人更加愉快地翘起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稍微有一点，机会难得，我想留下一点小小的纪念。”

我的视线偏到了一边：“别太明显就好，海燕大哥和空鹤大姐那样程度的纹身倒是没问题。”

“好~”

所谓的「改造」只需要一瞬，我还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变化，就听见浦原喜助再度开口：“接下来，我会修正夏梦小姐魂魄的异常。在此期间，夏梦小姐可能会暂时失去意识。”

“诶？”

“无需担心，夏梦小姐很快就会醒来。”他安抚道，“有人已经等待夏梦小姐很久了。”

几秒钟之后，睁眼望见陌生天空的我抽着嘴角坐起身，向周围望去，很快意识到这是一方「空间」。

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可能是我的内心世界。

是仿佛一望无际的草原。些微的风拂过脸颊，带着淡淡清香，是很舒适、我很喜欢的地方。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几条横亘在空中的细长锁链，将空间氛围割裂开来。

那些锁链的尽头似乎连在一处，我迈开脚步，很快走到锁链的源头旁。

“这是……封印？”

是个半截埋在土地里的方形盒子，风格有点像技术开发局的产物，正面贴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画着奇怪的图样，边缘有点翘边，很好撕开的样子。

纸的最下边写着一行小字：“……不要揭开？”

是浦原喜助的字迹。

于是刚才还准备凑近点看的我立刻远离那张纸，唯恐意外碰到它的边边角角。

“那家伙说的还真没错啊。”声音自身后传来，语气很是感慨，“一般来说，翘着边的奇怪贴纸，即便写着不要撕，也很难控制住好奇心和强迫症之类的心理，越是会想要撕一下吧？更何况是在自己安定的精神世界里。”

我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个俊俏的少年。黑色的碎发、金色眼瞳，眉眼有点像哥哥，穿着浅绿色条纹的浴衣，腰间插着一把不算太长的打刀。赤着脚踩在草地上，相当闲适的样子。

但不容忽略的是，他的脖颈和腰都被锁链缠住，不算紧，却无法挣脱。

“因为是喜助先生写的提醒，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回答道，“你是谁？”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与他同款的浴衣，胸围却比往常大了一圈，显然是改造后的结果。

“你觉得我是谁？”少年在原地盘腿坐下，一双灿金的眼瞳直直地盯着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应该知道才对。”

这么说来，我确实隐约有所感觉——

“你是我的斩魄刀。”我笃定地回答，随即在他身边坐下，“为什么喜助先生会把这里封印起来？”

“因为你太弱了。”

“……哈？”

看我完全一无所知的样子，少年突然笑起来：“那个盒子、还有这些锁链并非封印，这里原本隔绝你我联系的封印、就在刚刚被解除了，所以你才能到这里来。那些是类似于电池和电线的东西。盒子里边装的是浓缩的灵力，用来辅助我维持这个世界。”

我愣了一下：“可是、这不是我的精神世界吗？为什么需要外力——”

“刚才不是说了吗？因为你太弱了。”虽然这么说着，少年的表情却看不出蔑视或厌恶，仅仅是在陈述客观事实的样子，“你知道自己的魂魄构成很杂吗？”

我抽了抽嘴角：“什么意思？”

“死神、灭却师、虚、还有个外来者。”

他回答道，同时拔出了挂在腰间的刀，刀尖指向了悬在空中的、像是太阳的光球。

“我是前三者的力量集合，也就是你自身的力量。但那个「外来者」，虽然也成为了你魂魄的一部分，却跟我相处得不太好。”

“那家伙没有意识，却会凭借本能、将周围的灵体吸收消化——你已经体验过那项能力了。”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花了好几秒才完全理解他的话。

“你是说、我会吸收那只改造虚，是因为那个「外来者」的能力？”接着我突然想起了浦原喜助不久前的问题，“我不「许可」的灵子入侵，就会被它吸收转化为我魂魄的一部分？”

“差不多是这样，在我的力量能压它一头的基础上，它会受你的意志影响，你不要的东西它才会捡走。”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可是、为什么我的魂魄会同时综合死神、灭却师和虚的力量？我是什么实验产物吗？”

“你回去问你爸妈就知道了。”少年轻笑了一声，他将手里的刀递到我手中，“这十年里你变强了不少，终于到达浦原喜助所认为、可以让我将控制权交还给你的程度了。”

我握住那振打刀，垂下了眼睛，在脑海中迅速整理起刚刚获知的大量信息。

因为我的力量不足，无法控制魂魄里那部分「外来者」，所以浦原喜助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安装了灵力电池，供给斩魄刀魂、让他维持我的魂魄平衡。

同时加装了结界，隔绝我和刀魂的交流，避免在我足够强大之前，就自由使用斩魄刀的力量，致使「外来者」获得更多的控制权，肆意吸收周围的灵体。

一直避免让我出血恐怕也是类似的理由，大概是我一旦伤至出血，刀魂就不得不分出力量为我治疗之类的。

“所以那个「外来者」是什么？”我问道，“吸收消化灵子化为己用的、难道是虚吗？”

“不是虚。”少年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看远处天空那团光球，“是「眼睛」。”

“诶？”

眼睛？

“灵王的眼中可容纳万物——大概是这么说的吧。变成魂魄碎片之后，这句话就成了字面意思。”

诶……灵王的眼睛……

我突然回想起刚到尸魂界不久、第一次在浦原喜助那里留宿时、所做的奇异的梦。虽然毫无根据，但我想那就是灵王，他面对我闭上右眼，是将右眼赠予了我。

不、不对，不是在那个时候——那只是梦，或者说、只是「回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望向身旁的少年，心里已然有些猜测，“封印和电池、是从什么时候起，被安置在这里的？”

“嗯？当然是你的灵魂刚成型、你还在子宫里的时候啊。”少年的回答理所当然，“不然你哥哥和你妈妈的魂魄，早就被你吸收干净了。”

那就是说，在我出生之前，浦原喜助就已经出现在我身边——

“嘛、你第一次被虚攻击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少年继续说道，“作为应急措施、我打开了断界，结果经由拘突的碰撞把你送回了百年前。”

“本来我还挺担心电池消耗完该怎么办，好在又遇见了浦原喜助。为电池供给灵力的人只能是他，他来这里看了一次，注意到了这点。但一百年前的他没有那种技术给电池充电，所以一直把你放在身边，那样多少也能吸收到一点灵力。”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整个人生都在受他庇护。

眼眶有些发烫。

我掩饰似的站起身，望向那些锁链的源头：“这些锁链，已经可以拆下来了吗？”

少年也在我身后站起来：“可以是可以，那上边的提示本来就只是写给他自己看的，提醒过去的自己别犯傻。”

接着他话音一转：“但你的灵力还不够强——这些电池还要再用一段时间。”

“我要怎么做？”我问。

“像以前那样直接替换电池，或者像你哥哥那样、接受死神经由斩魄刀传递的死神之力都可以。”他回答，“当然啦，如果你不想成为死神，获取灵力的方法也有很多种，你尽管选自己喜欢的方法就好。”

我喜欢的方法啊……

“记得出去唤出我的名字。”

少年的手落在了我的发顶，金瞳也映入我眼中。

他开口，声音满是期望：“你一定要经常喊我的名字——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

我睁开了眼睛。

还是刚才的天顶，红姬的卍解已经解除，结界却还维持着。浦原喜助仍旧半跪在我身侧，垂下的眼眸看起来甚是温柔。

“欢迎回来，夏梦小姐。”

“等一下。”我轻轻摇了摇头，将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手中的刀举至眼前，“以后请多关照，「蚀月」。”

脑海中响起少年的笑声。

然后我才坐起身，转向身旁的人。

“喜助先生为我做的一切，我已经从蚀月那里听说了，但我还有一点很不理解。”

淡金发的男人抬起了头。

“为什么过去的喜助先生不履行约定让我回家呢？”我咬了咬舌尖，“过去的喜助先生应该发现了吧，我与「百年后的自己」有所交集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他的回答。

“大概是这样吧。”他重新垂下眼睛，害羞似的避开了我的视线，“「为什么非要将每天都能看到笑容的夏梦小姐、还给未来连存在都不被夏梦小姐知晓的我不可」，那时候的我，大概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