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尤飞铁青着脸放下筷子，坐在丁曼对面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是丁曼从未在尤飞身上看到过的坚定。

他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丁曼设想过她提出“分手”，尤飞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有这种。

“你这段时间变着花样地折腾我，你以为我没发现你想分手吗？我不同意。门都没有。”尤飞咬着牙，突然一滴眼泪滑落下来。

丁曼震惊地一时间忘记回应。

她更没预想过这种剧本。

尤飞虽然不靠谱，虽然孩子气，但在她面前基本上没哭过。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他虽然对丁曼很迁就，凡事尽量顺着她，但其实他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痕迹。

比如，他会觉得男人就应该做猛男，而猛男当然不能随便落泪。

尤飞低声骂了一句，抹一把脸，站起来，套上T恤，似乎想出门。

丁曼一把拉住尤飞的胳膊，“你想去哪儿？”

“我出去转一圈，一会儿就回来。放心，我不会离家出走的。”

“你……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分手吗？”丁曼试图把对话拉回到她预想的轨道上来。

尤飞恨恨地瞪她一眼，“不想，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我为什么要自虐。”

停顿一下，他补充道，“反正我不同意。我告诉你丁曼，咱们两个人这辈子只能死别，不能生离。”

丁曼气笑了，上辈子她已经死别过，这辈子为什么不能生离？

“你不同意，我难道就不能分手吗？只要我想，你知道你拦不住。”

“我知道你工作室在哪儿，你老家在哪儿，你弟在哪儿上学。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休想把我从你的生活里清除出去。”

尤飞一改这段时间的好脾气，突然不可理喻起来。

丁曼气得手指发抖，“行，行，那我等着看你能怎么不同意。”

她本来因为看到尤飞落泪的那点不忍，此时已经随着那滴泪蒸发不见。

尤飞似乎看出丁曼的狠厉和认真，语气突然又软下来。

“我错了。我就是说说，你知道我的，我最听你的话，怎么可能做什么伤害你的事。”他说着重新拉住丁曼松开他的手，“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提出来，我都可以改。但是分手，我不会同意的。”

尤飞蹲在丁曼的椅子旁边，仰头看着她，再次恳求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丁曼转开头，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复杂到她理不清。

她突然觉得特别累，不想再说任何话。

她没给过他机会吗？

她给过他无数次机会，一直对他抱有希望，可是直到最后去世，她也没能等到。

可那是上一世的尤飞，这一世的尤飞值得她给一次机会吗？

不，她不能被他带着走。

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也跟机会没关系。

是她不想再等，是她这一世想过不一样的人生。一个没有无尽的失望，一个没有尤飞的人生。

丁曼转回头，同样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尤飞，她要跟他说清楚，他们之间不可能了，他再坚持也不会有以后。

丁曼刚张开嘴，尤飞抢着说道：“你不能这么轻易给我判死刑，犯人还有申诉的权力。丁曼，你不能这么残忍。”

“我残忍？我怎么残忍了？我想分手就残忍了？”丁曼发现尤飞像能抓住她的笑点一样，可以完美踩在她的雷点上。

“本来恋爱谈得好好的，总不能你说要分手就分手。”

“尤飞，我跟你签合同了吗？我卖身给你了吗？我为什么不能分手？”

“艹，”尤飞抹一把脸，“你能，你当然能。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受不了，我不想分手，行吗？”

丁曼把头扭到旁边，她不想看到尤飞一脸泪的样子。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上一世，尤飞在他们第一次想结婚但没结成时抱着她，痛哭着说自己没用的样子。

“你怎样才能接受？”丁曼看着地板问尤飞。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尤飞小心翼翼地把丁曼的头扳回来，让她看着他。

丁曼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缓冲期。这段时间，我搬出去住，咱们可以再维持一段时间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我希望这段时间不要太长。”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再多的温情，对不起，她真的没有。

好聚好散，已经是她能做到的全部。

当天晚上，丁曼独自去次卧睡。

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结果躺下不久就睡熟了。

第二天早晨意识模糊时，丁曼有些不舒服，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束缚住。

睁开眼睛，她就看到尤飞的一张大脸。

尤飞像抱玩偶一样，把她整个抱在怀里，闭着眼睛，还在睡。

大概是昨天晚上，她睡着之后，尤飞跟过来了。

丁曼动了动，把自己从尤飞的束缚里解救出来，随手把枕头塞给他。

这么大动作，尤飞都没有醒。

丁曼洗漱过后，出了门。

她需要找一个住处，不像上次随便找的那家公寓，而是她未来几年生活的家。

她刚开车到工作室附近，尤飞的电话就打过来。

电话接通，传来尤飞有些焦急的声音：“你在哪儿？”

丁曼不想刺激他，只答：“工作室。”

“我去找你？”

“不方便。”

“那好吧，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买菜。”

丁曼能听出尤飞话语里的刻意放松，好像昨天晚上那通撕心裂肺的争吵根本不存在一样。

“不用了，我吃完回去。”

“你……说过给我一个缓冲期的。”尤飞终于演不下去“无事发生”。

丁曼叹口气，随便点两个菜，挂断电话。

人真是怪。

这段时间天天扮演22岁的作精女朋友，她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慢慢已经有些适应。

现在回归到一个35岁的正常状态，反而觉得有些别扭。

这都是些什么事。

看一天房子，丁曼没找到特别合适的，总是这里或那里不尽如人意。

她踩着饭点回到家。尤飞居然还没做好饭，仍然在厨房忙活着。

看到她回来，若无其事地让她再等等，饭一会儿就好。还嘱咐她如果饿了，先吃点桌子上的水果垫垫。

看样子，白天尤飞自己去超市采购过。

丁曼看到尤飞极力想粉饰太平的样子，突然失去表演欲。

她就想用她现在最本真的样子面对尤飞。

这段时间的戏，她演得够多了。

丁曼没说话也没动，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电视剧。

《裸婚时代》早已经播完。

电视里播放的是一部不太有名的古装剧，丁曼上一世没看过，正好打发时间。

尤飞很快做完饭，居然是四菜一汤，怪不得做到现在。

丁曼看着异常丰盛的晚餐，却没什么食欲。

她不相信，尤飞现在会有胃口。

出于礼貌，她道过谢，开始默默吃饭。

平时，在饭桌上，尤飞和丁曼会一直聊天。他们两个人话题非常多，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但今天难得的安静，谁都没有讲话。

其实尤飞试图挑起话题，但丁曼总是能一句话把天聊死。

她不想给尤飞无谓的希望。

尤飞找了几个话题，均以失败告终后，终于认命地承认今天不适合聊天。

丁曼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冷暴力。

但她实在找不到办法不伤害尤飞，和平分手。

她甚至想过干脆跟尤飞说她移情别恋。

随便找一个朋友冒充一下新恋人。

但那样对尤飞的伤害可能会更大。而且她私心里不希望尤飞那样误会她。

他们可以分手，她可以主动结束这段感情。

但它不应该被侮辱，被轻视。

她从来不曾认为尤飞的爱无足轻重，她更不曾看低自己对这段感情的认真和投入。

但这些都不能成为她继续这段感情，执迷不悟的理由。

重生之后，做了快两个月梦。她知足了。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她希望可以体面地结束，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相信真正相爱过的人，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

反正她做不到。她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

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吃完饭，丁曼起身去洗碗，被尤飞从厨房赶出来，让她去休息。

丁曼坚持：“你没有必要特殊照顾我。之前定好的规矩，你做饭，我洗碗。”

尤飞把水池旁边的位置让给丁曼，人却没走，倚在厨房门口，也不说话，就看着丁曼洗碗。

丁曼被尤飞看得浑身不自在。

她和尤飞在一起时间太长，彼此熟悉得像另一个自己一样。

能被尤飞看得不自在的情况真不多。

丁曼快速洗完碗，越过门口的尤飞，转头去洗澡。

睡前，丁曼没特意去次卧，反正她睡着尤飞也会跟过去，还不如睡在主卧。

主卧的床更大一些，而且睡习惯了，更舒服一些。

丁曼半睡半醒间，感觉尤飞又蹭过来，手脚并用地抱住她。

她没有挣扎，就当她贪恋这点温柔吧。

丁曼没想到，她早就决定分手，还是会有这么强烈的戒断反应。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看上去冷静自若，但并没比尤飞好过多少。

人性真是复杂。

丁曼：今天是不开心曼。

电视剧名字借用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