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

房间内唯一的声源来自床上。

明明大脑很困倦，思维却一直活跃，游离在真实和虚幻之间。

“滴。”

“滴滴。”

“滴滴滴。”

……

声音由小渐大，思维遽然坠落现实，虚幻无声退散，京苍介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不像是刚睡醒的人，反倒是像一直在闭目养神。

明明周围已经安静到寂静的程度。

自己却始终无法陷入深度睡眠。

甚至睡眠质量比在福利院的时候还要差。

就连这段时间的心情也很糟糕。

收拾人的手段不自觉变得凌厉。

京苍介的名字伴随着恐惧的情绪，迅速从这片区域往外扩散。

打架的时候已经很少有人会用刀子。

接连几天，手机上自制的软件都没有传来消息。

京苍介几乎把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补眠，才勉强维持住日常活动。

他的家时不时就会有人拜访，梅宫一，柊登马，椿野，桃濑，水木他们好像商量好了一样。

隔几天就会有一个人找上门，约饭，玩游戏，逛街，模特，livehouse，打架……每个理由都很蹩脚，甚至连去东方商业街帮忙这样的理由都被拿出来。

频率也恰好被这群人维持在再多一点京苍介就全部拒绝的程度。

终于有一天，京苍介按耐不住，找到罪魁祸首：

“梅宫一，你想干什么？”

银色的眼眸充斥着不耐烦的情绪，嘴巴微微下撇，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梅宫一没有被这股情绪影响到，湛蓝色的眼睛变得深邃，像是要望到他心底去：

“不是我让他们这样做的。”

“是他们感受到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

“所以才有时间就找你玩。”

京苍介愕然，随即顿悟。

难怪这段时间他们刚开始会旁敲侧击自己过往的经历。

梅宫一继续说道：

“他们不清楚你为什么不开心，却明白你不想说，所以他们只能以自己的方式让你开心一点。”

“更何况，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京苍介垂下眼眸，躲开那双湛蓝的眼睛，沉默。

如果把他的世界比做阴天的话，那么他们的到来就像一阵风，吹散云霭，得以让阳光穿过缝隙，照耀大地片刻。

风稍纵即逝，须臾阳光的温暖足以让他眷恋。

梅宫一低下头，凑到京苍介面前，特意对上他的视线：“所以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开心？”

湛蓝色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仿佛深处蓝色静谧的大海中，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大海接纳。

坚固透明的外壳被撬开一丝缝隙。

温柔的海风，顺着缝隙钻进来。

独自玩耍的京苍介转身，试图用手抓住它。

海风穿过指缝，吹拂在他的脸上。

咸咸的气息顺着他的呼吸，钻进他的身体，在他的心里停留片刻，引起一阵酸涩。

在接连不断的海风吹拂下，京苍介终于开口了，声音略微沙哑：

“睡不好。”

这个答案仿佛一道闪电，击中梅宫一，刹那间，梅宫一回想起以往的种种：

一直以来不断加重的黑眼圈。

格外厚重的窗帘。

搬家那条优希说的话。

优希和警察见面时，警察说的话。

……

他似乎在这三个字中窥得京苍介过往的一角。

“多久了？”

“一直。”

“有看过医生吗？”

“心理问题，药物能给的作用很少。”

梅宫一没有问具体是什么原因，得知答案后，他站直身子，目光落向远方，思索良久。

“不如换个环境试试。”

“换个环境？”

“一直以来，你都是在漆黑的房间里睡吧。”

“不如试试在嘈杂的人群中，商铺，阳光等等。说不定换个环境下就好多了。”

京苍介恍然。

……

接下来京苍介在白天的时候就尝试在各种地方入睡。

嘈杂的店铺中、背阴的天台上，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草坪里，或者身边只要有认识的人。

睡眠质量都会比独自一人，睡在漆黑的房间里要好。

最后一个还是京苍介无意中发现的。

某天他睡在河道边的草坪上。

柊登马路过时，出于担心，一直坐在他旁边陪他到太阳落山。

那天傍晚，是他睡眠质量最好的一次。

柊登马见京苍介醒来，皱眉：“怎么最近总能看到你在各种地方睡觉？”

京苍介从草地上坐起来，思维有些迟钝，慢吞吞地回复道：

“在家睡不好。”

“你……”

柊登马想到梅宫一的叮嘱，吞下后面的话，想了想，换个话题：

“你最近心情好多了？？”

“好多了。”

京苍介立即注意到柊登马舒展的眉眼，忍不住笑：“喂，登马？”

“什么？”

“你好像崩人设了，变得越来越操心了。”

柊登马额头青筋跳起，大声喊道：“所以说，我这是为了谁？”

京苍介立即‘秒怂’：“为了我为了我。”

“一会请你吃饭。”

“不用。”柊登马转头就走。

京苍介连忙跟上：“真的不需要吗？我记得你挺喜欢吃……”

夕阳即将落山，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落在草地上，微风吹过，草地上翻滚过一道浪。

……

开学前一天。

椿野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左侧是风铃的男款校服，右侧是风铃的女款校服。

“风铃高中的校服居然没有女款。可是人家超级在上课的时候穿着裙子。”

“于是我自己设计了一套。”

“怎么样，是不是和男款很搭？”

京苍介仔细端详着女装。

外套和男装外套差不多，只是里面搭配白色的衬衣还有红色的领结。

下身是深红色的百褶裙。

没一会，群里的人纷纷回复：

“好看。”

“很适合你。”

“明天第一天亮相一定要穿。”

“有人嘲笑你，我替你揍回去。”

“好的。”

……

第二天，天空晴朗，万物明媚。

在万丈晨光中，京苍介穿着深绿色的校服，背着书包来到风铃高中门口。

风铃高中从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高中一样。

他没有率先进去，反而站在门口等了会。

梅宫一等人陆陆续续到来。

椿野如约穿着女装校服。

京苍介看着面前几人雄心壮志的样子，无语片刻：

“你们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激动？”

“诶？梅宫一没有和你说过吗？”

“说什么？”

众人纷纷斜视梅宫一。

梅宫一‘哈哈’一笑：“我忘了。”

柊登马无奈，这会细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

“我们想让梅宫一成为这里的一哥。”

“然后一起去守护东风商业街。”

京苍介：……

京苍介立即扭头，看着梅宫一脸上帅气的笑容，无语片刻，转身就往学校里面走。

梅宫一帅气的笑容险些裂开：“喂，苍介，你这是反对的意思吗？”

京苍介摆摆手，行走间流淌着一股肆意：“随你，打架喊我。”

梅宫一立即跑上去，挂在京苍介身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支持我，我好开心。”

其他人跟在身后，五个人一起踏入风铃高中的领域。

京苍介一走进教学楼，就立马感受到这里和其他学校不同的地方。

墙上重重叠叠绘制着各种涂鸦，压在下面的颜料附着这一层灰色，上面的颜料还很鲜艳。

天花板和地板看上去陈年老旧的样子。

他们六个人分在不同的班。

梅宫一，柊登马分在一班。

京苍介，椿野在二班。

水木三班，桃濑四班。

每个教室里都穿来嘈杂的吵闹声。

梅宫一和柊登马先进入自己班级。

“大家好，我是梅宫一，请多多指教。”

“柊登马。”

其余人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伴随着身后两人打招呼的声音，京苍介和椿野佑冲着其他两人点头示意后，进入二班。

推开门的刹那，教室立马安静下来，所有人同时看向他，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隐隐带着一股凶气，看到旁边的椿野佑身穿女装时，议论纷纷。

他们学校居然来了个女孩子。

京苍介视若无睹，后排靠窗刚好有两个位置空着。

他径直走过去，放下书包，掏出里面的滑板，侧立在课桌旁。

椿野佑坐在京苍介身后。

“喂！”

其中一个人大喊着，准备把这个占了自己同伴位置的人叫起来。

却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指了指京苍介脚下的滑板：

“喂，别冲动，你看那个滑板。”

那人的目光落在那个滑板上，看清楚后，瞳孔微缩，抱紧身边人的胳膊，声音颤抖：“那……那是……”

恰时，椿野佑冲着大家友好一笑：“大家好，我是椿野佑。”

“他是京苍介。”

这句话刚说完，班里炸开了锅。

在一堆“居然是京苍介”，“他居然来我们班了”的议论中，京苍介隐隐听到“男声”，“女装”，“恶心”这几个字眼。

他将手中的书包重重一摔，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教室里寂静无声，恐怖的气势避开身后的人，瞬间碾压全场，除了椿野佑和极个别人外，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京苍介。

有的人甚至已经腿软坐在地上。

京苍介银色的眼眸变得凌厉，眼神中充满杀气，环视一周后，恐吓道：

“下次在我面前说女装，恶心类似的话之前，先和我打一架。”

刚刚谈及到这些话的人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腿也微微颤抖。

见没人出声，京苍介捡起地上的书包，随意往书桌一塞，刚准备睡下，就被身后的人用手指戳了戳。

他转身，就对上椿野柔软的目光，漆黑的眼睛绽放出闪耀的光芒，脸上的笑容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周身飘起无数代表开心的小粉花。

“谢谢。”椿野真挚地道谢。

京苍介认真说道：“这是朋友该做的事。”所以不需要专门道谢。

“睡了，有事喊我。”

他转回身，趴在桌上补眠。

椿野盯了一会京苍介的背影，脸上的表情笑容继续扩大，默默拿出手机，把京苍介做的事在群里宣扬一番。

“人家刚刚被苍介维护了呢。”

“发生什么了？”

“有人讨论我的衣服。苍介发了好大一通火，说在讨论我的衣服之前先和他打一架。”

“干得漂亮。”

“赞同。”

“没想到京苍介第一天就立威。”

“干得不错，确实应该这样。”

“流言这种事就应该在刚有苗头强势镇压，否则到后面会压不住。”

“我也想被京苍介这样维护。”

……

过了许久，教室里才响起悉悉索索的讨论声。

声音若有若无，在京苍介无意识的一个翻身后，又重新恢复寂静。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