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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藕香残玉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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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长公主府今日也一派悠闲。

琉瓦朱阁里,安合香飘渺沁鼻,日光蒸起细尘。笼罩着薄雾纱的寝榻,绿云铺枕,倩影斜倚。一条嫩白的胳膊随主人翻过身,细长的指根随意搭在翠簟上。

四周静谧得很,玉瑟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睡得不太安稳。

自从在秋狝[1]时坠马,头部受创,她鲜少再有睡得香沉的时候。不仅仅是睡眠变轻变少,她身上还存在另一个问题:或许是伤了脑袋的缘故,过去三年的事情,她全都忘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成过婚,有过一位名叫宋韫的驸马。

不过,坠马这件事对她并没有更多特别的影响,既不能让她突然开窍,搞出个什么发明来,也不能使她碰着什么重活一次的奇遇。失忆而已,半个月来,她竟然也渐渐习惯了三年后的生活。

只不过装扮更成熟,身体更懒,住的府邸更大罢了。

稍稍合眼,她感觉渴,便随手拉了床头的金铃。

室内很快有了动静。

玉瑟把鹦鹉并香草纹锦枕抱过来,懒懒靠在上面,等着侍女风时和风薰来服侍。

但今日的脚步声却有些不同。沉一些,慢一些,一步重一步轻。

素净的纱帘被撩起,玉瑟拄着下巴仰起头去看,身着雪白广深袍、仅以木簪束发的年轻男子就这么落入她的眼帘。

“殿下可安睡?”男子笑问。

这个名叫谢百韵的琴师,凤眼长眉,白面朱唇,端方却不失风流,秀丽处又见英气,沉静时如遥遥天山,柔情时又似冰雪消融。总之,无论看多少遍,这张脸都能叫她赏心悦悦目,流连辗转。

“怎么是你?”玉瑟双手托腮,不答反问。大半个时辰的午睡,使得她面颊上还粉扑扑的,很有些俏皮。“我还以为是风时呢。”

“叫殿下失望了,是我不好,”男子自然地挽起帐帘,又俯身为她斟茶水,“殿下请用茶。”

玉瑟就着他的手浅抿两口,不期然抬眼,对上他专注的眸子。

这倒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心里是这么想,可玉瑟绝不想露怯,扑闪了几下眼睛,倔强地把一整杯茶水喝完,才叫他拿开。男子温眉顺眼,又问:“宁中人命人备了乳酪,拿冰块镇过了,殿下要尝尝吗?”

他服侍起人来这么自然,这么妥帖,难怪连贴身侍女的活儿都被他抢着做了。可实际上,从玉瑟示意要宠幸他到现在,也不过两天而已。

两天前,他不知怎么攀上了浔阳郡主的路子,写了一组词曲,向玉瑟自荐枕席。

在玉瑟还做小女儿的时候,是绝不可能收到这种东西的。成年妇女的生活竟然如此丰富多彩,这让玉瑟对失去的那三年充满新鲜感与好奇。只要是别人送来的拜帖和文札,她都要亲自看看。

谢百韵撞了好运,他的词和曲都平平,可这种敢向她勾勾搭搭的狗胆,勾起了玉瑟的兴趣。她干脆把人叫上门一看,哎呦呵,不看不知道,还真是位惊天地动鬼神的大美人!

玉瑟这才明白谢百韵真正倚仗的是什么,有这张脸在,才气平不平庸,根本就不重要嘛!

美色迷人眼,玉瑟难以免俗,竟然真的就这么把人留下,美其名曰:琴侍。

实际上呢,就是个情厮。

都结过婚又离婚了,有个情郎又怎么样!

玉瑟敢作敢当,也不怕被别人说闲话。

只是她没想到,在她刚提出要谢百韵留下陪侍那样愕然,不过两天,他就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得如此迅速。却是显得她这位“见色起意”的长公主,初出茅庐、技艺不精了。

一边还有点放不开,一边又想逞娇,她摇头摆手,哼哼两声:“不吃了,不吃了,做了乱糟糟一堆梦,现在心口还不舒服呢!”

她这么说了,男子的眼神自然扫过玉瑟半遮的领口,又克制地挪开。

“许是被魇着了,殿下稍等,在下去叫风时与风薰两位姑姑过来。”

这守礼的模样反而叫玉瑟心里微动,“哎呀”一声,便扯住了他的袖口。“你就在这里,要她们过来作甚?”

别的公主是怎么和情厮相处的,玉瑟见识少,不太清楚。不过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所谓情郎,肯定不能只干点侍女的活计。

她虽害羞,却不扭捏。男子也不推拒,被她勾住脖子,就这样滚作了一处。呼吸之间,她小小的手握住男子宽大的手掌,缓缓按进起伏的山峦,笑着问:“听听,是不是跳得厉害呀?”

“殿下……”

清澈的声音变得浑浊,耳垂烧成了赤色,可男人的双眼却始终没有躲开她,好像一汪活泉,恨不得把她吞咽进去。

人是玉瑟主动招惹的,可真的被他这样看着,她又有些退缩,想张口命令他先闭上眼:“谢郎——”

好像忽然被人从梦中唤醒,男子听到这个称呼,骤然冷静下来,抽回了手。

玉瑟不解,刚要皱眉,就见他目光里涌起着许多复杂的情绪。难得,她竟然从中感到了些许酸涩,只是一瞬,又发现他温和下来:“殿下还是叫我阿奴吧,天下不知有多少个谢郎,可殿下的阿奴却只有一个。”

原来是担心自己的地位不够特殊!

玉瑟恍然大悟,又发现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于是大方原谅了他。

争风吃醋嘛!她很好这一口的!等她经验攒够了,囤他十个八个的美男子,就看他们争来争去,也挺有意思!

她心里想得美滋滋,也不考量自己是不是真有那样的魄力。

这么一折腾,刚才缱绻的氛围荡然无存。下午还要待客,不好再赖床,她便示意阿奴服侍自己起身。

再晃了晃金铃,风时和风薰并其他几个侍女鱼贯而入,给玉瑟洁面,洗手,漱口,重新梳好发髻。阿奴不擅长这些,就站在一侧,帮她挑选发饰。

玉瑟作为国朝最受宠爱的一位公主,刚满周岁就有了“嘉福”的封号。等到先帝过世,陛下登基,她作为幺妹,却被封为等级最高的魏国长公主,用度与出行规格都与皇太子持平。

撇开中间的两次封号波动不谈,现如今,除开中宫的皇后娘娘,她就是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玉瑟是从来不懂如何亏待自己的。

和时人追求的清瘦简朴不同,玉瑟体态丰美,鹅蛋脸面。她也喜欢张扬,梳堆云髻,插镶了多色宝石的金钗,簪华胜,贴花钿,戴步摇,坠红玉耳环,挂珍珠项链,行动时珠光闪闪,贵不可言。

这次她让阿奴选发饰,阿奴却为她剪了一朵月季,斜斜插在她的发髻中。

两人的目光在铜镜中相遇。

阿奴温声:“殿下这样最好看。”

玉瑟按下翘起的嘴角,也剪了一枝花别在他鬓边,还给他描了眉毛,擦了胭脂,瞎作弄一番,最后哼哼笑道:“不错,你这样也好看!”

见阿奴露出无奈的样子,旁边的侍女们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景,各自撇过头去遮掩表情。

正说着话,外头来了个小内侍,说是月来楼有人来找阿奴。

月来楼,也就是谢百韵的来处。

阿奴先看玉瑟的反应。

玉瑟是个大度的公主,而且他今天哄得她很开心,她也表现得很大方:“也没叫你和那边切断关系嘛,既然是有事,你就回去看看。”

阿奴低声应了,跟随侍女退下。人走远了,玉瑟还在揽镜自照,嘟囔着:“真的这样更好看?”

长公主府角门外,马车缓缓驶离。

车厢内,阿奴看着眼前扁着嘴的小厮宋十,把鬓角的花取下来,叹道:“想笑就笑。”

宋十哪敢真的笑呢,噗噗噗半天才忍住,一边拿随身的水袋把帕子打湿,一边说:“二公子,那个姓谢的小子不老实,在府里闹腾要见您!”

“嗯?”

阿奴,不,或许该叫他宋韫才对,他重新变得整洁的面孔上,眉头蹙起,“为的什么?”

“还不是有人说漏了嘴,叫他知道了您这一去和长公主重修旧好……”

此时的宋韫,面容不复在长公主身边时的柔和,冷峻而淡漠。他开口,嗓音里带着隐忍了许久的情绪:“去看看。”

宋侍郎府,托宋韫与长公主大婚的福气,得皇帝御赐了一座五进的宅子。

穿过层层院门,才到四院的后罩房。

真正的谢百韵自长公主府被拦下,“请”来这里做客,已经过了两日。

狭长的院子里全是谢百韵的哭闹与宋府下人的痛骂。

宋韫平静地听着,撩起袍子,扶着宋十的手臂走进房门。一时间,所有声音全部消失了。

仆从们皆躬身行礼。

而谢百韵被人抓住,绑了手和脚,挣扎不脱,只能跪在地上。

宋韫施施然坐在仆从搬来的椅子上,挥退众人,居高临下看他。

“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谢百韵:“……”

本来他满腹的牢骚,被这一眼看得惴惴不安,一时竟惶于开口。

他不说话,宋韫有气量,倒是替他说:“长公主贵体欠安,失去了一些记忆。”

谢百韵一愣。他之前就奇怪,按理说宋韫和长公主曾经是夫妻,就算宋韫用了他的身份,又不是变了张脸,难道长公主还会不认得前夫?原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韫接着说:“我去长公主府,是为了阻止长公主召见你,不错。长公主误将我认成是你,叫我留下,也不错。”

果然!谢百韵咬牙切齿,又听宋韫道:“想必宋十已经与你交待过,只要你将身份借我一用,此后你便脱了贱籍,自去逍遥。他说,你是愿意的。”

谢百韵:“…………”

他当时的确是愿意,那时他哪知道长公主真的会看上他!

可现在不一样!词和曲是他写的,媚也是他献的,长公主已经发现了他,却白白叫宋韫这个已经下堂的驸马复宠!这可把他痛心坏了,假如是他在公主面前得脸,何愁贱籍不脱,银两不得?

比起宋韫给的条件,可不是亏大了!

想到这里,愤怒压过了恐惧,他忿忿道:“我能得的好处可不止这些!”

“哦……”宋韫语气古怪,“所以这位谢郎,是觉得我给的不够?”

“当然!”谢百韵咧嘴,“宋大人,我知道你之前承宠,得过不少好处。要买断我的前程,你得拿出一座在京城好地段的宅子,外加奴仆一百人,三千两银子,一角也不能少。”

宋韫轻轻笑了起来。

谢百韵狐疑道:“宋大人笑什么?”

宋韫却不解释,上身完全靠在太师椅上,两手松松交扣。

“你好像不太清楚你的处境。”宋韫勾起唇角,“你自己认为,你还有得选?”

谢百韵神色一变。

他结巴了起来,“你,你想杀了我?不,不行,你不能这么干……有人知道长公主召见我……郡主她……”

宋韫打断他:“杀了你?何至于此。只是我中意谢琴师的琴艺,长留你数月罢了。”

言下之意,他谢百韵的意愿根本不重要。宋韫要用他的身份,先礼后兵,他愿意接受酬劳也就罢了,他要是不愿意,那也无所谓,就得乖乖在此地做个不见天日的“客人”。

谢百韵表情扭曲,发起抖来,一时间心底恨极了这个内里黑烂的白面官人。

再想到这两个月来京城内的传言,他怒极反笑,嘲讽道:“宋韫,你没事吧?当初你被长公主选做驸马,何等风光?你不珍惜,终于被长公主厌弃了。如今却趁着长公主在病中,低三下四,宁愿冒充一个乐人,也要爬回她床上……你是不是贱啊?”

宋韫听了却没什么反应。事情已经交待完,他再没什么可说的,掸掸衣袖起身。

谢百韵见他要走,忍不住破口大骂。宋韫充耳不闻,走到门口,却听见谢百韵恨声道:“宋韫!你这无耻小人!要不是你横插一脚,现在得了长公主垂青的就是我!”

宋韫的脚步的确因这句话停下了。

他回过身,右腿因伤未好全,步调不太一致。三步,四步,五步……他行至谢百韵面前,捏起谢百韵的下巴,逼他抬头。

唔,的确有两分姿色,即便此刻发丝蓬乱,两眼发红,看着也只教人觉得他楚楚可怜,难怪能搭上浔阳郡主。但脂粉气太重,软塌塌,多看两眼就显得俗气。

宋韫打量的目光太过苛刻,刀子一般戳在脸上,让谢百韵感觉屈辱又恐惧,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垂青?”

宋韫笑了。

“你这种货色,她怎么会喜欢?”

注:[1]秋狝(xiǎn):由皇帝组建,在秋忙过后的田猎活动。

[2]两个侍女的名字取自《南风歌》:“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安利基友新文《山君》,基友是人形打字机,坑品好质量高,以下是文案:

《山君》by枝呦九

兰山君孤儿出身,长在淮陵,吃百家饭长大,学得一手杀猪的本事,本是要开一个屠宰场的。谁知老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十六岁那年,她被接回了京都的镇国公府,成了国公府第流落在外的嫡次女。

最初,她以为这是老天看她杀猪太可怜给的恩待。后来又过了十年,她战战兢兢讨好家人,汲汲营营嫁人,备受十年白眼,被送去暗不见天日的院子里关着时,这才恍然发现,从乡野来京,应当是她杀猪杀多了老天给的惩罚,而不是恩待。

此后又是一年,她被关在小院子里看不见天日,不知日月更迭,冷菜馊饭度日,受尽苦楚,却依旧是不甘不愿,不敢死去。

唯一能聊慰苦闷的是,在黑暗之中,她摸到了一本书。

窗户未曾封死,依旧透进了一缕春光。

她慢慢的挪到窗边,借着这屡光去看——

这是一本手札。里面记下了一个少年六岁到十六岁的感悟。有踌躇大志,有远大志向,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把利剑,只等着君王拔它出鞘。

她倒是认得执笔者。是她被送离京都那天,也同样登上断头台的郁清梧。

所以重回十六岁,她与郁清梧第一次相见时,便觉得他是一位可悲的纸上挚友。

等她在京都里面艰难的重掌命运,偶然忽视一个个声音,从春日里的光曦窥见了他内心的踌躇不前,纠结痛苦却又无愧于心的大志,毅然决然要走向一条死路时,她心里突然生出些郁怒来。

他们的命运何其相似,都不应死在权贵的愚弄之下。

她和他,都该活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红藕香残玉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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