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天，张风奇起得很早，打算包点饺子，再备几个小菜。除夕嘛，一个人过也要丰盛。
他调了自己最喜欢的芹菜牛肉馅儿，结果牛肉剁得太多，芹菜也多了，最后擀饺子皮擀得他腰酸背痛，实在擀不动了，就把馅儿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包饺子，一部分加了番茄、洋葱打算做成牛肉Taco，结果最后馅儿越调越多，张风奇遭不住了，赶紧坐下来先包饺子。
包着包着，听到有人在敲门。
谁啊？张风奇一手的面粉，疑惑地前去开门。
徐向之站在铁门外面，看着张风奇笑：“在玩面粉？”
张风奇愣了一愣，赶紧擦擦眼睛：“你是谁啊？我眼花了？”
徐向之走上前，用手指敲了敲铁门，“叩叩”，沉重的两声：“是我——你把面粉蹭到眼睛上了。”
“哦。”张风奇方才如梦初醒，把手在衣服上随便蹭了两下，拉开铁门，“你怎么回来了？”
徐向之穿着一件特别厚的羽绒服，只有在北方过冬才会穿这么厚。他进来，帮张风奇把铁门关上，两人面对面，张风奇常年待在室内，皮肤白得有些吓人，一点面粉蹭在眼睛上，几乎和他雪白的皮肤融为一体。徐向之抬起手，想帮张风奇擦去，想想又不太合适，把手放下来：“你眼睛上……沾到面粉了。”
张风奇还在愣神，下意识用手擦眼睛——还好他反应快，意识到手上有面粉，只会越擦越多，便把手放下来，眨着眼睛说：“你工作结束了？”
“对。结束了，就回来了。”徐向之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赶紧进来吧！”
张风奇在门廊下绑了一个风铃，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风铃被碰到，发出清脆的“叮铃叮铃”声。
“在包饺子？”徐向之一眼就看到餐桌上包了一半的“战场”，说。
“对，随便包点。”张风奇先去洗了手，把脸上的面粉弄干净，一边擦手一边说，“太突然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徐向之在餐桌旁坐下，欣赏张风奇的手艺：“着急回来，没来得及说。”
“急什么啊？”
徐向之指着一个个胖嘟嘟、圆滚滚的元宝饺子说：“包得不错，以前经常包吗？”
“哪有。刚学的。”张风奇在他对面坐下来，得意洋洋地说，“我聪明，学得快。要不要留下来，先给你煮点尝尝？”
“不了。”
张风奇心里有点失落，但没表现出来。
“走吧，跟我去基地。”
“啊？”张风奇愣住了，下意识摇头，“不了，明明叫不动，让你来叫我吗？我跟他说了好多次，我……”
“不去也得去。我们约好了的。”徐向之说，不容拒绝。
张风奇莫名：“什么时候约的？”等等，好像——的确有那么回事！不过都好久以前了，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嘴，徐向之说今年过年可能不回家，张风奇嘴快，立刻说要不一起过年，那时他以为徐向之一人留在基地，可——人家的学生同事都在，他一个外人，去干什么呢？
“随口说的，你还当真了。”张风奇看着徐向之，心里在犹豫。
徐向之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矜持，指着一个个包得完美的饺子，说：“去吧，我们那儿没一个包饺子的技术好过你的，你应该去，给他们一点震撼。”
张风奇噗嗤一声，笑了：“我也是初学者，再说这玩意儿也不难吧，就这样那样，一个小元宝就包好了……”
徐向之也笑，他的笑容总是很温和，仿佛吹开花朵的春风：“那你更得去了，就这么简单，我们都包不好。”
“你不会在谦虚吧？”
“哪有。人有所长，也有所不长，我们的大厨回家后，明明经常抱怨说自己煮的饭难吃，都瘦好几斤了。”
“可是……”张风奇犹豫地说，“除了饺子，我还弄了其他的菜，去过年，要待好几天吧？菜可能会坏。”
“都端过去。”徐向之眼也不眨。
“啊？”张风奇和他开玩笑，“预谋好的吧徐主任，想白嫖我的饭。”
“没错。”徐向之很配合，“谁叫你做饭好吃呢。”
张风奇已经在心里盘算要带什么东西过去，衣服，洗漱用品，护肤品，还有什么呢？他一边想一边说：“那我去了睡哪里？”
“基地里很多客房，你挑一间。”徐向之说。
“客房？”还很多？张凤奇挑剔起来了，“那我是一个人住？一栋楼？离你们远吗。”
“那你住宿舍。”徐向之立刻给出解决方案，“我隔壁有一间空着，稍微收拾下就能住人了。”
“行！”张风奇拍手，终于做出决定，“那——你帮我收拾东西吧！”
张风奇先去把衣服和日常用品收拾好，装在一个行李箱里，然后和徐向之一块去厨房打包饭菜。张风奇找了两个装米的米箱，先把风干好的腊肠装进去，这腊肠灌得刚刚好，肥肉瘦肉二八分，里面放了青胡椒和辣椒，是川式腊肠的做法，只是没有过烟熏，颜色十分鲜亮。
徐向之忍不住夸张风奇：“你会做腊肠？真厉害。”
“会。”
“也是刚学的？”
“没错。”张风奇又拿了一些腌好的牛肉，这是打算用炉子煎着吃的，先放在冷冻层了，一块一块用铝箔纸包得相当严实。
“真不敢想象你是刚学做饭没多久的人。”徐向之感叹，“我一个人住的时候，也尝试过做饭，不过食材丢进去再出来，不是黑的就是黄的，我想着卖相差，味道应该不错吧，尝了一口立刻连锅一起丢进垃圾桶，老老实实点外卖去了。”
“哈哈哈。”张风奇让他逗得直笑，“做饭这么简单的事，看来徐主任你真的没天分。我告诉你一个秘诀，炒菜呢，得多放油，要是怕油多不健康，就用橄榄油，或者山茶油，大火爆炒，炒出来又好看又好吃。蒸煮呢，主要控制火候，看食材是什么……”
两人聊着天把东西装好了，徐向之抬头一看，冰箱空了大半：“把你冰箱都搬空了，不太好吧。”
“没事。”张风奇一脚把冰箱门踢上，大喇喇说，“回头再囤。你帮我把架子上的收纳箱拿一个下来，我装饺子。”
徐向之帮他把门窗关好，后院的菜有些已经成熟了，张风奇装完菜过来，又去园子里掐了一些豆角和辣椒，长相是差了点，味道还不错。
徐向之开了车来，把张风奇连人带菜一块拉到基地去了。
宿舍楼就是张风奇第一次来时看到的那一排楼房的其中一座，也是三层小楼带一个小院，院子里同样有许多花，月季，绣球，百合，什么都有，有些这么冷的天还在开，空气里一股甜丝丝的水果味。
徐向之带他上三楼，三楼是单身公寓，布局都差不多，住的几乎都是研究员。徐向之的房间在最里面，往外数两间都没住人，张风奇调侃他：“是不是他们都怕你啊？不敢住你隔壁。”
“哪有的事。”徐向之无奈地笑，一边开门一边说，“是他们太吵了，晚上打牌，玩游戏，吵得我睡不着，才让他们住远点的。”
门开了，许久没住人，房间里有点闷，徐向之先把窗户打开，把行李放在沙发旁边，给张风奇介绍：“里面有简易厨房，可以简单煮点东西。卫生间在这里，水压有点小，洗澡的时候要注意随时调节水温，免得感冒。客厅有电视，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开看看。床在这。”徐向之带他走到睡眠区，床是一米五的大床，垫子很高，看上去就很软，“等下我去给你找套新的床单被罩。旁边就是阳台，有洗衣机，脏衣服在那里洗。”
张风奇拉开推拉门，走出去，视野出乎意料的好，往外看是似乎一眼望不到边的花田，这个季节了，还在开花，大片大片的，橙红粉绿，分外惹眼。
“好漂亮啊。”张风奇深吸一口气，感叹地说。
“是吧。”徐向之跟着走出来，“住在这儿，心情都会变好。”
张风奇发现阳台也有几盆花，天气太冷，花开得哆哆嗦嗦的，没有精神，“这里也有花，你平时还特意进来浇花啊？”
“不用。”徐向之笑笑，指着旁边阳台，“我平时浇花的时候，顺便把壶伸过来给她们浇了。”
张风奇惊讶地看向隔壁阳台，两边阳台就隔了道矮墙，什么遮挡都没有，怪不得他嫌人家吵，感情压根就没有隔音啊。不过……张风奇看着晾衣杆上的两件衬衫，也不知道是刚洗的呢，还是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收。还有，距离这么近，那岂不就意味着，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们可以隔着这堵矮墙，聊聊天？谈谈心？
想到这里，张风奇没由来地有点脸红，心跳也有点快。他怕被徐向之看出端倪，连忙说：“明明他们呢？不是说在等我吗，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他们都在食堂呢。”徐向之说，无奈地摇头，“这帮小孩儿，我交待他们买点菜，提前备好年货，结果他们就买了一点，这几天还吃得差不多了。我让他们赶紧去镇上补点回来，晚上包包子、饺子，还得把肉提前处理好……去找他们吧？”
“好啊。”张风奇欣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