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国府回来，路过街上看到突然多了许多读书人，凤澜掀开马车帘子：“举子们现在就开始进京了吗？”

外头的侍卫回道：“这些举子多数是从外地来的，需得提前出发，以防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意外耽搁应试，大多数这时候都提前赶到京城，也顺道提前熟悉一下。”

凤澜心里一动，她上辈子并不知道沈修竹是何时进京的，她头一次听说沈修竹这个名字时，还是在琼林宴上，毕竟金科三甲，其他二人年纪都很大了，唯独沈修竹翩翩君子、如松如竹。

她招来白芍吩咐：“你去各个酒楼客栈问一下，有没有一个叫沈修竹的举子投宿。”

白芍不解：她家公主很少出宫，怎会认识应届的举子？

刚进宫门又碰到了孟砚然，大皇子的表弟，也是之前被自己算计了一回，没进去御林军，只能在翰林院苦哈哈熬日子。

这人平时跟凤澜不对付，看到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过孟家人被凤澜针对多回，大多数跟她都不对付，只是其他人能忍，孟砚然从小心高气傲忍不了脾气，所以没少跟凤澜干仗。

本不想生事，凤澜全当没看见他准备错身而过，却不想被孟砚然拦住。

凤澜脸色一绷：“你要干嘛？”

孟砚然脸色有些不自在：“我都听我姑母说了，这几次多亏你帮她，不然她这次被禁足可能连药都递不进去，还有上次你替我求情，多谢。”

凤澜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孟砚然还有跟自己道谢的一天，要知道孟砚然以前最恨的就是她，因为孟家可没少在凤澜手上吃亏，就连孟砚然之前的探花郎，也差点因为凤澜都丢了。

想到这人上辈子也是被自己给害死的，但还算有血性，最后死在了战场上，凤澜心里多少有些心虚愧疚：“没什么，举手之劳。”

孟砚然也有些尴尬：“陛下说准备开武举了，还是你提议的，我准备参加武举，所以也要谢你。”

“你要弃文从武？”凤澜话一出口，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

孟家本就是武将出身，只是因为如今皇上忌惮的厉害，不得不令小辈改武从文，孟砚然很聪明，文能考得探花，武能夺取状元。

况且他上辈子就不怎么喜欢从文，最后也是弃文从武上了战场，还立下不少大功，实力十分强劲，可谓是大皇子手下一员猛将，让殷贵妃都感觉到了威胁，所以借凤澜的手构陷害死了孟砚然。

孟砚然笑了一下：“我本来就不喜欢当个文邹邹的老迂腐，所以才求了姑母想把我调去御林军。

你虽然上次搅和了我的好事，如今却谏意陛下开了武举，我这次要靠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进去。”

凤澜笑道：“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两人没什么话说，道谢完凤澜就准备离开，孟砚然却又开口叫住她，神情认真：“公主，大皇子为您如今的变化感到很开心，虽然他嘴上不说，可大皇子心里是真心疼爱公主的，希望公主这次不要再让他失望。”

在宫里等了好半天，白芍才回来，凤澜急忙问：“怎么样，问到没有？”

白芍点点头：“公主，您猜的真准，这批举子中还真有个叫沈修竹的，说是从边城来的，住在同来客栈。”

沈修竹竟然这么早就到京城了吗。

白芍好奇：“公主怎么知道沈修竹的？”

凤澜没回她，回想起上一世沈修竹曾说过，他家人在敌国来犯时全死了，是二哥救了他，还给他留下一些银两供他读书。

可沈修竹在来京城的路上，银两全被抢走了，他在京城科考那阵子真的很落魄，是靠给人抄书维持生计的。

凤澜不是没想过早早找到他保护起来，可她又不知道沈修竹在边城住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被抢的，只得等他来了京城再做打算。

正好白芍也说道：“那个同来客栈好破啊，说是客栈，奴婢看跟破庙差不多，连后墙都塌了，那个沈修竹居然住在那里。”

凤澜皱起眉头，一看时辰已经很晚了，这会儿皇宫都落钥了出不去，只能明天再出宫。

也许是要见到故人了，凤澜一夜都梦梦醒醒，迷迷糊糊睡不踏实，梦里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

一开始凤澜压根没留意过沈修竹这个人，即便他是状元郎，她跟沈修竹会结识还是透过她二哥，凤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二哥开始成天把沈修竹挂在嘴上，提起他言语间都全是笑意。

她本以为二哥是珍惜人才，压根没往别处想，直到有一日她去御花园摘花，那几日母妃总也睡不好，凤澜听御医说百合能安枕，便去御花园找百合。

母妃讨厌百合，凤澜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当年定康王府栽满了百合花，那曾是母妃最爱的花，也是她和定康王世子定情的花。

所以后来母妃进了皇宫，为免睹物思人，也不想引起皇上无端的猜忌，母妃便再也不爱百合，从此爱上了昙花，因此皇宫到处都栽满昙花，曾经的百合被遗弃到角落，只有假山后边的偏僻处才有寥寥几株。

凤澜想找到百合，只能越走越偏，然后她见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她的二哥和新科状元沈修竹，二人竟在假山后边接吻！

本朝是有好男风的，很多世家勋贵家里也都养了小倌，可凤澜从未亲眼见过，因此被震惊的愣在当地，连手里的剪刀脱落在地都未回神。

剪刀落地的声音惊动了情意正浓的二人，沈修竹直接白了脸，二哥也慌了神，他有些无助的看着凤澜：“澜儿……”

凤澜回过神，抖着嘴唇问：“从何时开始的？”

二哥向她说了与沈修竹从相识的过程，也说了他曾逃避过也曾挣扎过，二皇子说他当年之所以从边关匆忙回来，不是因为吃不了边关的苦，而是在那里遇到了沈修竹，对他动了情。

一个储君居然爱上了个男子，连二皇子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所以他匆匆逃跑了，他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也害怕被母妃知道了沈修竹性命不保。

可没想到命运作弄人，沈修竹背负血海深仇来到京城参加科考，再次与二皇子重逢，从此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二皇子求凤澜：“能不能不要告诉母妃，我对他是认真的，绝无半分虚假，倘若他出了什么事，也就要了我的命了。”

凤澜当然知道母妃的手段，要是让她知道沈修竹和二哥的事情，母妃定然会杀了沈修竹。

凤澜答应了，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可没过多久父皇病重驾崩，二哥登基，却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了他与沈修竹之间的事情。

二哥初登基，地位尚不稳固，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很可能就让他帝位颠覆，朝中开始有了风言风语，为了帮二哥坐稳帝位，母妃直接为凤澜和沈修竹赐了婚。

凤澜哭过闹过也求过，甚至故意弄了一堆面首在府里，可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在母妃心里，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以随时舍弃。

沈修竹和二哥同样不愿意，想尽了办法，却难以抵挡母妃的权威。

凤澜和沈修竹被逼成了亲，朝中风言风语尽散，母妃趁机夺权垂帘听政。

婚后的沈修竹待她很好，如同亲妹妹般疼爱，可她却亲眼看着沈修竹一日日消沉下去，因为他大仇没报，因为本朝驸马不许参与朝政，不许入朝为官，沈修竹被剪断了翅膀。

凤澜知道沈修竹在懊悔，他愧疚难安，觉得不该和二皇子生情，都是他因情误事，才让贼人逃脱。

可凤澜知道，沈修竹的仇人是洪太师，位高权重，在朝中党羽无数，母妃还要靠他稳固权位，哪怕没有跟二哥的事情，沈修竹也对付不了洪太师。

就连她的二哥，那时已经登基为帝，也曾想着要帮沈修竹报仇，揭穿洪太师的罪行，让他认罪伏法，可不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他投靠母妃继续逍遥法外。

也就是从那时二哥才开始变得荒唐起来，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连个臣子都动不了，明明知道他罪该万死，可殷贵妃保他，哪怕已经做了皇上的二哥也奈何不得，他这个皇帝当的何其窝囊、何其无能！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