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接的长生科技的悬赏吗?”
难道畸形种皮还是什么抢手货?白密心想。
方举挠挠头:“我接的是个人的悬赏,一斤皮三千信用点,出价还挺高的。”
白密算是听明白了,他颇为同情地看向方举:“你被中间商赚差价了。长生科技的出价,一斤一万。”
方举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出三千买皮,然后再以一万的价格卖给长生科技,他躺赚七千?太黑了。怪不得这么划算的生意,没有几个人接单呢。”
白密没有再说这个,现在药效上来了,他不太好受:“找个地方休息吧,我伤的比较重,等会可能睡得很沉,晚上要辛苦你了。”
天色也确实不早了,方举没有异议:“行吧,也多亏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晚上我守夜。”
第二天一早,他俩不约而同地前往车站。
来之前准备的麻袋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白密险些要背不动。方举的袋子更夸张,体积比他人还大。
他俩都没车,坐大巴来,也只能坐大巴走。
往返于安全区之间的大巴车没有固定行程,每天一趟,能不能坐得上全靠缘分。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坐这个大巴,需要坐大巴车的普通人,几乎很少出安全区。
两个人坐在路边等车,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
他们现在似乎也不算朋友,虽然有过合作,但是毫无信任可言。方举坑了白密,白密也没客气地坑回去。
但总体来说,相处还算愉快吧。
“那个,你回安全区?”白密踌躇着开口,率先打破这沉默。
“呃,嗯,是的。”方举也被这种诡异的气氛搞得坐立难安,尴尬地直搓手。
“哦,嗯。”白密点了点头,又恢复了沉默。
“你回家吗?”方举耸了一下肩,尽量自然地问他。他感觉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他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方举来说,白密只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小朋友,虽然坑了他,但要是没有白密,自己估计也活不下来。但是白密也确实坑惨了他,就很矛盾。
白密迟疑了一下:“应该吧,应该会回家。”
其实他没有家。从小生活在繁育所,后来住学校,进了救援队住基地。现在他退役了,还没去租房子,所以理论上来说,他应该算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不过这些跟陌生人没什么好说的。
出于礼貌和为了维持表面的和睦,白密用这个问题反问他:“你呢?你回哪?”
白密以为方举也会用同样的敷衍来回答,没想到方举毫不犹豫地说:“我去医院。”
“你受伤了?医院很贵的,如果不是很严重的伤没必要去。”白密漫不经心地说。
他不就是在医院欠了一大笔钱吗?医院确实太坑了。
方举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说:“是我女儿,住在医院,我得去看她。”他的声音里,有着难以察觉的哽咽。
“我们以前是难民,各个安全区都不接收,所以我们一直生活在沦陷区。长期下来,因为辐射,我进化了,而她,基因崩溃了。后来我们的房子,”方举笑了一下,回忆陷在过去,“也不算房子吧,就一个小草棚,我搭的。我们的小草棚受到异种攻击,我女儿受了很重的伤,变得神经错乱。但是也因祸得福,异种的能力增强了她的基因韧性,她不会因为基因崩溃而死,却也没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方举抬起头,望向天空:“异管局顺着异种的线索找到我们,给我们办了安全区的居住证。不过我女儿的情况比较严重,只能在医院住着。这次去看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认出我。也还行吧,至少有条命在,活着就有希望。”
白密静静地听着,他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从小在社会的最底层打滚,他深知,在苦难面前,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方举烦闷地搓了一下脸,悄悄拭去眼角泪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个小朋友说这些。不过他很庆幸小朋友什么都没说。他并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同情。但这些事情说出来,心里的压力小了许多。
当他被畸形种差点吃掉时,他想起了女儿。如果没有他每个月定期给医院打钱,医院肯定会把她赶出去的。一个懵懂无知,没有自理能力的女孩,能去哪儿安身立命,他根本不敢想。
所以无论如何,他对白密都是很感激的。
两个人相顾无言,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来了大巴车。
他俩把行李抗进车厢时,众乘客和司机都赶他们下去。
“车厢旁边有行李仓,放那儿去。太臭了。”
他俩和这些畸形种皮朝夕相处,已经不太能闻得见腥臭了。
他俩尴尬地对视一眼,上了车后,自觉走到车厢最里面的角落。
就算是这样,离得近点的乘客,也都纷纷挪远了。
大巴车正常地行驶在路上。
透过车窗,白密看见几个难民小孩儿站在路边。他们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驶过的这辆车。
车的顶部装备了可以杀死畸形种的脉冲炮,纯黑的外观、金属的光泽,压迫感十足,也确实引人瞩目。
安全区的土地也是有限的,除了土地,其他的生活资源同样如此。虽然表面上,联盟统管所有安全区,但因为各个安全区之间来往有限,还是以自治为主。
手握资源的人,就是手握权力的人。
几乎所有安全区的常住人口达到一定数量后,都不会再收容投奔而来的难民。
也不是有了居住证,就可以一辈子在安全区里高枕无忧。在成年以后,如果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居民就会因为缴纳不起居住税,而被赶出安全区。
但即使如此,安全区也确实比沦陷区要过得幸福得多。至少不用担心哪天就被路过的畸形种吃了。
白密的视线划过路边小孩稚嫩又沧桑的脸。他们很可怜,但是他并没有多少怜悯。因为怜悯是上位者施舍给下位者的。他并没有比他们的生活好上多少。
他也快成年了,两个月后就是他ID卡上的二十岁生日。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几个月后,他就可以进入大学。大学生是不需要纳税的,不用担心会被赶出安全区。
但现在,他有一屁股债,如果支付不起每个月的还款,他同样会被剥夺居住证。
到时候,他也会跟这些孩子一样,蹲在风沙里,注视着来往的车辆。
白密头疼地闭上了眼睛。
大巴车突然刹车,强大的惯性将车厢里的乘客甩出座位。白密坐在最后排,身体狠狠地撞在前排的座椅靠背上。
疼痛让他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耳边是乘客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和痛苦的呻//吟。
“怎么回事?”
方举示意他往车头看。
大巴车的挡风玻璃前,是一堵不知道多厚的石墙。
“这堵石墙是凭空出现的。大巴车正常行驶,这堵墙突然从路上拔地而起。”
白密皱起眉头:“是异能。”
方举点点头:“应该没错,就是不知道是冲谁来的。”
司机连忙倒车,但很快车屁股后头,也升起一堵石墙。
这堵墙就在白密的眼前,隔着一面玻璃。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如此反自然的画面。
乘客们吵着要下车,但是司机已经将车门锁死。大巴车内闹哄哄的一片。
“这是碰到异种了吗?”
“应该是土匪吧,我出门的时候就听说有土匪打劫,我就不该出来这一趟的……呜呜呜……”
“快让我们下车啊!难道还在这里等死吗?”
……
司机在前面大声吼道:“都冷静,不许吵了,都回到座位上坐好,等待救援!”他的面部肌肉抽搐,显然也非常害怕,但是这种情况下,他更不能慌。
一个怀里揣着公文包的男子大喊:“车顶不是有脉冲炮吗?你用啊!干嘛要在这里等死啊?”
司机不敢示弱地吼回去:“老子还用你教?”
如果是畸形种,用脉冲炮当然很好解决。但这种情况,明显不是,最大可能是进化者干的。
现在敌在暗,他们在明。即使打破了这堵石墙,对方也可以马上升起下一堵。他们除了等待救援,别无他法。
白密和方举坐在最后一排,都没说话。
他们直觉没这么简单,只能静观其变。
这时前面的石墙中间开了一道门洞,一男一女从石墙后面走到大巴车前。
幕后凶手出现,司机瞅准时机,调整好炮口角度朝他们开炮。
那一男一女不避不闪。车上的乘客这时鸦雀无声,死死的注视着这两个人。就连白密也捏了一把汗。
不出意外,这两个人,会被轰成一滩肉浆。
可谁知,在司机没有动方向盘的情况下,女生一抬手,车身在开炮的瞬间旋转45度,能量脉冲与他们擦肩而过,击垮了旁边山丘的一半山体。
尘埃落定,那一男一女站在原地完好无损。
男生兴奋地说:“泽尼娅,你操控的精度又进步了!”
白密面上没有表情,但其实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进化者强大的力量。
他在这一刻,才真正窥见属于进化者世界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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