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突然响起的咳嗽声让张羽振一下子回过神来。“喝吧。”商陆丢下两个字，便自顾自地掀开被子坐进去，靠坐在床头。
张羽振屁颠屁颠跟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抢在商陆的吐槽前先开口：“你家酿的米酒肯定很好喝！我怕万一不小心会喝多，你得看住我呀！”
“……”
商陆不理他，低头看手机。张羽振喜出望外，觉得没有赶他走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能坐在商陆的床上，真是想也不敢想。
他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此刻两人之间的平静，轻手轻脚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将米酒倒了半杯出来。
拎起酒瓶观察，张羽振发现其实就只是一个2L饮料的塑料瓶，虽然外面那条封条撕了，但看这绿色的瓶盖大概之前装的是雪碧。
瓶子里是玉米色的液体，底部沉淀了一些白色的米，张羽振问：“小六子，这酒是用什么做的啊？大米吗？”
“糯米。”商陆头也不抬地回答。
“噢~~”张羽振将酒瓶盖好放在地上，端起杯子，由于之前从没喝过自家酿的米酒，他起先只是抿了一小口。
“！”
入口的瞬间，首先是一丝甜意，感觉和饮料没有差别，但随着液体咽入咽喉，酒精立刻向上回冲，直上脑门，这一下给他整个人都冲精神了。
虽然喝红酒也是差不多的过程，但米酒并不似红酒那样醇厚，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张羽振又问了一句：“这里面有桂花是不？”
“嗯，后面邻居院子里有两棵桂花树，到了季节那家的叔叔就会给我爸送一些来。”
其实张羽振根本不是商陆说的什么酒精过敏，甚至可以说他的酒量还可以，白的都能喝点。
作为他的“老友”，商陆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更不明白商陆为啥一直拦着不让他喝酒，但又不敢问。
酒里的桂花应该没有放太多，所以没有压过甜味，但又起到了中和的作用，喝起来甜而不腻。
张羽振一口接一口地喝，越喝感觉越好。等到商陆回过神来，张羽振已经一个人干掉半瓶了。
他是被屋子里浓到无法忽视的酒香唤回神的。商陆注意到，张羽振的面上泛着由酒精引发的潮红，屋子里浓浓的酒香，不知是由酒里散发出来，还是张羽振的身上，亦或者二者都有。
商陆本就没开大灯，只留了一盏鹅黄色暖光的床头灯，在这样柔和光线的映照下，那张泛着红光的帅气脸庞显得暧昧极了。
他想起刚才张羽振说要自己看住他别喝多的话，心里暗骂自己一声，怎么就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当耳旁风过了！
大概是注意到了商陆的目光，张羽振转头看他，这一看可把商陆看得心里警铃大作——
那双眸子里盛满了朦胧的醉意，从与他对视的一瞬间起，便是直勾勾地盯住自己。张羽振的嘴角扯起一个暧昧的弧度，整个人看上去竟带了几分轻佻，甚至都有些邪性了。
商陆已经不敢作声，不敢动，他的大脑在快速运转，思考着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做。真是奇怪，其实明明把这家伙赶回自己房间睡觉就好，为什么他的心里会如此紧张呢？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张羽振已经明显开始口齿不清，话语间都是醉意。他伸出食指指向自己，露出一个带点憨的笑：“我很帅吗？”
“……”
见商陆一言不发，张羽振接着说：“哎呀，小六子，我真是，太羡慕你了！”
“？”
他用原本指向自己的那只食指转而指向商陆：“你有，好爸爸，好妈妈，好哥哥。我只有，好哥哥。”
他说话结结巴巴，可商陆一点也没觉得好笑，认认真真在听。
“你之前说，我和你不一样，你来自普通家庭。其实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知道！”
张羽振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了几声再接着说：“其实你就是想说，我家有钱，对吧？那又怎么样呢？你想和我换吗？你想住进大别墅，每天开不一样的跑车吗？”
“然后吃个饭，别说和父母聊每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根本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出来，否则就是挨骂。考试没考第一，挨骂，考了第一，是卷子简单，是老师有错误没找出来。”
“两百多万的钢琴……自己家的网球场……呵呵……可弹钢琴弹错要被打手心，打网球没接住球要罚站。这样的日子，你也想过吗？”
商陆的声音低低地说：“我不想。”
听到他的话，张羽振痴痴地傻笑，笑声里却是一片凄凉：“你不想吗？可有的是人想。他们扑上来生怕巴结不了我爸，我妈，甚至能对我和我哥两个小屁孩都能极尽讨好。”
“后来，后来他们发现我不优秀，也不招我爸待见，就都转向我哥。虽然表面上对我依旧笑脸相迎，实际上，连他们，都背地里瞧不起我。”
商陆突然感觉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知不觉地大口喘息着，眉头也拧得紧紧的。
说刚才那些话的时候，张羽振的视线没有落在他身上，于是商陆用自己的视线去够：“羽振，那些都是小人，他们在你的生活里连根头发丝都算不上，你根本不需要把那种人当回事啊！”
“你知道有句话吗？”醉酒的张羽振行动有些迟缓，他慢慢地转过头，两个人的视线终于对上。
“啊？”商陆不解。
“……”张羽振又举起食指，朝着空气中点了点：“打狗也要看主人！”
然后他又点了点自己，接着说：“可我就是一只，主人都瞧不起的狗，谁都能来打我。”
在与张羽振相识的这十年里，商陆看到的大多数都是他阳光帅气，开朗社牛的一面。他有着出色的相貌，优渥的家境，光凭这两点就足够他在人群之中夺目亮眼。
商陆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有苦闷，有烦恼，因为每个人都会这样，如果说上一次的促膝长谈是让商陆知道了张羽振曾经经历过什么，那这一次，便是让他清晰明了地看到张羽振的身上，由过往经历所造成的疤痕及创伤。
太疼了。
在那样的环境里和哥哥相依为命，可哥哥也只是个孩子，还要分出大部分精力去维持全方位的优秀，以换取父母的肯定。哥哥自己也要生存呀！那么在张羽振的成长过程当中，究竟能得到多少关注，多少爱？
商陆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他只能感觉到内心生出一股巨大的悲凉，他的眼眶有些发热，话也说不出来了。
于是他朝着张羽振的反方向偏过头去，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
他这样的表现却令张羽振心底升起一丝奇妙的恶趣味，他突然冷下脸，连带着声音都是冰冷带恨的：“我嫉妒你……”
商陆错愕地看向他。
“我嫉妒你，有这样好的爸爸妈妈，他们关心你，爱你，在能力范围内给你最好的一切。你爸妈给你和你哥买的房子，说实话吧，当时的买入价加起来，都还不如我妈一块手表值钱。”
说到这里，张羽振戏谑地轻笑一声，“可他们愿意投入自己辛苦挣来的全部，托举你们两兄弟的人生，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从物质到精神都支持你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是这样的，商陆心想，是的。
“商陆，我的房子，还有车，都是我爸妈随手打发的。你们都觉得很好，很贵，是不是？可那些对他们来说毛都不是！其实他们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他们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万一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只会说‘之前已经给了你这些，过不好都是你自己的问题，与我们无关’。”
说着，张羽振突然扑上来，双手用力卡住商陆的双肩，指尖陷进他的皮肉，商陆有些吃痛地“嘶”了一声。
但张羽振不知是不是没注意到，他并没有停下，情绪反倒变得愈发激动，眼神里竟染上怨恨与狠戾：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我已经很乖很听话了！商陆，你又是为什么能得到爱你的父母？你说我和你不一样，其实高高在上的人是你，站在地上，不，被踩到泥里的人是我才对！”
此刻，商陆真的有些慌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狂躁的张羽振，又怕动静太大吵醒就住在楼下的父母和哥哥，不知怎的，身体竟比大脑快了一步，他下意识地伸手反捂住了张羽振的嘴。
一瞬间，两人都呆在原地，刚才空气中还有些火药味，此刻却全数化作了一些不知名的物体，消融进了空气，让室温一下子大幅提升。
商陆觉得自己双颊火热，头昏脑胀。他的手心紧贴着张羽振的嘴唇，而张羽振双手握着他的肩，两人靠得如此近，这个姿势就像，就像……
就像被拒绝了的索吻。
时间的流逝在拉长，商陆突然陷入一种奇妙的静止感，张羽振已经平静下来，灯光雕刻出他俊朗的五官和轮廓，看得商陆有些晃了神。
他又想起之前两人蹲在后厨的角落时，自己也是这样看着张羽振的脸，那时他心里的想法重新出现在他此刻的脑海里：
这家伙，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
不知何时，张羽振已经松开了一边正握着商陆肩膀的手，那只手轻轻地覆在商陆的手腕，一拽，便扯了下来。
肌肤相贴的部分急速升温，张羽振本身就是热性体质，加上喝了酒，刚才情绪又激动，此时他的掌心热得似火，商陆觉得自己的手腕几乎要烧起来。
另一侧肩膀上的手正沿着肩线缓慢移动，像一条正蜿蜒爬行的蛇，爬过商陆修长的脖颈，最终到达他的侧脸颊。
张羽振温热厚实的大手捧住了商陆的脸，他手腕处稍稍用力，便托起了商陆的下巴。刚才眼神里那些戾气已经差不多褪去，但经过如此强烈情绪的洗礼，先前那些暧昧与轻挑竟升级成为赤果果的勾引与势在必得。
一定是空气中的酒精浓度太高了，商陆心想，大概是自己也醉了吧。不然身体怎么会动也动不了，如此地配合与顺从。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视线也开始模糊，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距离自己有多近，只有对方打在自己鼻唇之间那带着浓厚酒气的湿热呼吸在不断提醒着——
如果再继续靠近，两人之间维持了十年的安全距离就要被彻底打破，到那时，一切都将天翻地覆，一切都将彻底洗牌。
正当他几乎要被自己如雷般轰鸣的心跳震得胸腔都在震颤，一切都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商陆预想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
放在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一推，脸颊上也一下子失去了火热的触感，商陆顺着力向后仰，松松垮垮地坐定。
这时，他才看清楚眼前那人——那人此时以正常的距离面对着他，他的眼神里已经连那些含糊不清的情绪都没有了，只有醉酒后的呆滞与疲惫。
张羽振似是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需要你同情我。”
“……？？？”
一时之间，商陆不知该说什么，他是不明白张羽振如此迅速的情绪转变是为何，更不能理解在他推开自己的那一刻，心里骤然升起的巨大失落与渴望究竟从何而来。
他看着张羽振从他的床上站起身，脚步虚浮地开门出去了。几乎是同时，隔壁房间传来开关门的声音，接着便一丁点声音都没有了。
在这无比安静的夜晚，商陆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床头，面色潮红，心跳如鼓。他抬头环视一圈，房间里一切如常，只有床头柜上多了一瓶酒，一个杯底还剩薄薄一层没喝完的玻璃酒杯。
空气中四处弥漫着米酒香和似有若无的燥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改变。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深夜独酌微醺之后，做的一场暧昧又潮湿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张羽振你是不是不行！！！！！啊！！！！！！是不是不行！！！！！！
怒了真是！！！！！！大无语！！！！！！
狗子：但是没办法，老婆就是爱我捏~~
白桃子：………………
今天没有感谢笔芯Mua一条龙！和我一起嫌弃狗子的，请在评论区扣1！！！谢谢！！！
口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