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抱着一只毛刺刺的角雕幼鸟，像做贼一样匍匐在天台设备的阴影中，如同一个偷窥的变态那样悄悄窥探不远处的两个朋友。

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室友，以及一个……披着旧友躯壳的吸血鬼。

三分钟前，克拉克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在监听着吸血鬼化的绿灯侠的同时，尝试着制造出一篇能给主编交差的东西。但在他的隔壁，那个他才录入的心跳频率行动了。

和超级感官相处的这些年，关于什么时候该听、什么时候不该听之道，克拉克早已掌握得炉火纯青。而林登，他这位有些缺乏防备的室友、房东兼新朋友，先是大大咧咧地闪现至某处深山，又全无招呼地孤身跑去大都会监狱附近……这状况显然不仅是该听，说不定还到了需要超人支持的时候。

现在，克拉克明白，自己错了。学无止境。总是依赖过去的路径是不对的，超级听力的范围应该随时以当前情况为基准灵活调整。

尤其是晚上。

……尤其是牵涉到他人和他族隐秘事的时候！拉奥作证，出门之前，他想的还是把林登从可能的危险中捞出来；现在，监狱现场的地上仆着卢瑟的尸体，林登也被吸血鬼试探着转化了，但恍恍惚惚地，克拉克感觉，这里更需要被捞的，反倒是吸血鬼哈尔。

“……我永远感激主人赐予我永生。”

落入林登魔爪的吸血鬼抬起下巴，语声庄重而缓慢，巧妙地规避了关于幕后黑手是谁的提问。要克拉克来说，这位似乎已从先前的打击中调试过尊严，重回维护族群名声的频道——

“没什么好撒谎的，它非常美妙。林登，既然你从医，还不朽，那你应当比我更清楚，为了克服创伤、衰老和死亡，人们究竟愿意付出多少代价。而我不过是提前——”

“这么说来，你并不知道，那个转化你的，自己是否保留了功能？”林登问。

克拉克：“……”

吸血鬼哈尔：“……”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吸血鬼哈尔粗鲁地反问，嘴角也挂起嘲讽的笑：“永生和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可以主宰一切，不再受制于时间和命运——”

“但他们或许可以，你完全不可以。你甘心么？”

……三杀。

克拉克简直要同情那个顶着哈尔皮囊的吸血鬼了。而吸血鬼哈尔的嘴唇抽搐几下，最终也没能成功维持弧度——

“主人的私人生活不是我该关注的！”吸血鬼哈尔恼火地宣布。“我还有事——”

他指间的灯戒闪亮，具象化的桌椅随之消散，脚跟离开地面——显然是适合超人出场的时候。克拉克放下角雕，正准备行动，那头的林登却同时站起，迫前一步，一把握住了吸血鬼哈尔的上臂。他施加的力道一定很大，克拉克看着他们的脚下腾起浮尘，吸血鬼哈尔也猛地扭头，威胁地露出獠牙：

“林登·兰尼斯特，看来你决心同我族为敌？”

“那我为何不大喊救命？就趁你闪亮登场的时候。”林登的语调依然轻松，脸上亦满载真诚。“别忘了，哪怕你们做过设置，大都会依然是超人的地盘。”

——果然。卢瑟的死因和吸血鬼有关。

克拉克微微一凛，审慎地盯向老对手的尸体。而吸血鬼哈尔嗤地一笑：

“少来这套。你想做什么？”

“我希望你放下无谓的戒心。”林登仍是那副轻松的语调，“我很明白你对你主人的忠诚，但我只是在关心你，哈尔。就我观察到的来说，你有些过于关注你的任务。要是我没有突发好奇，你甚至都不知你的小兄弟——”

“——别提那个。”吸血鬼哈尔警告道。

“噢？你还真的认命了？”

“哼，是你说我以后只能靠……”

“对啊，这是核心思想。因为你耻骨联合后方的那个腺体，本来就参与你还行时候的过程。唤醒它等于唤醒你生前的通路，你去问哪族的医生都会这样告诉你的。”林登摊手道，“但，唤醒的方式有很多种。当然，最高效的方案是从你后面的入口进去——”

“够了！”

哪怕不需要呼吸，吸血鬼哈尔依然像还活着那样深吸了一口气：

“你直接点，医生。如果我想重拾我生前那项功能，我该做什么？”

林登沉吟。

“这个……你得先告诉我转化你的是谁，可能的话，最好还有转化转化你的那位是谁。”

寂静。

沉默忽而降临了数层楼板下的空间，克拉克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事情似乎到了某个关键时刻，林登正在接近某项关键信息，超人不该贸然出手，但必须时刻准备介入。他轻轻摘开又跳到头顶的宠物角雕——

“哈。”

一声嘲讽的轻笑。如克拉克所料，吸血鬼哈尔整个转向林登。那双刚才还纠缠着无奈和忍耐的榛色眼睛危险地眯起，透出冰冷而嗜血的光：“原来如此。医生，你以为你能凭此蛊惑我？”

他越说，凑得离林登越近，当最后一个单词的尾音落下，他们的姿态几乎成了脸贴着脸。克拉克谨慎地飘了起来，但林登纹丝不动，面上甚至掠过货真价实的诧异。

“稍等，朋友，有点误会。”灰眸的青年说着，甚至又往吸血鬼的肩头放上一只手：

“我蛊惑你什么了？”

吸血鬼哈尔冷笑：“你在拐弯抹角地打听我主人的身份。”

“你们吸血鬼是个大类，底下无数小支，你不告诉我你是哪条血脉转化的，我怎么确定你的治疗方案？”林登更加诧异，“你活着时被毒蛇咬了，也要先确定哪种蛇，才好打对应血清啊？”

“……”

好有道理。

不止吸血鬼哈尔一时失去了质疑的声音，克拉克也无言以对。林登沉下脸道：“你不愿意说，直接讲你不方便就是。栽赃我做什么。”

“你咬不动我，又打不过我，生前死后财富积累加起来都没我的诊金多。我蛊惑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克拉克：“……”

吸血鬼哈尔惭愧道：“……对、对不起。”

“没关系。看得出来，你才做吸血鬼没几天，沉迷于打出一片天地很正常。”林登叹口气，“这样吧，我帮你检查一下。”

眼睁睁地，克拉克看着这家伙退后半步，手抬起，指并拢，从空气中抽出一副医用手套，还戴上了。

“我猜你对常规的指检心存偏见。”他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不直接进入你的后面。”

吸血鬼绿灯侠吃惊道：“那怎么做？”

林登自然地伸过胳膊，环过吸血鬼的肩膀，将他们从面对面，换成了肩并肩。他戴手套的手往下，五指张开，隔空悬停在吸血鬼腹股沟前方，画出一个小圈。

“我学的比较杂，会的也比较多。所以，我能做到从这里，直接刺激你的里面。”林登平稳地说，“不过，这毕竟不是常规途径，假如你很少经历相关刺激，可能会有些副作用。”

吸血鬼哈尔迟疑道：“什么副作用？”

“也许你知道一些猫咪喜欢被拍屁股。”林登说，“你有一定概率沉迷甚至爱上这种感觉。”

克拉克：“……”

吸血鬼哈尔：“……”

“但没关系，我同样可以让你忘掉。”林登安慰道，“完全改写也行，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吸血鬼哈尔：“……”

克拉克：“……”

……你这个医生，好像不是很正规。

但，患有难言之隐的悲剧正在于，哪怕明知道面前的灰眸青年哪都不对劲，仍放弃不了治愈的希望。吸血鬼哈尔挣扎道：“我这……一定得查？”

“有不需检查就能治你的医生和不是医生的，你要信他们，我也无所谓。”林登嘲笑地摇摇头，手也离开了哈尔的肩。“我并不差你一个血族病人——”

“——不！等等，医生，我愿意查，我查。”吸血鬼哈尔着急道，一闪身便挡在了林登前方，视死如归的神情几乎穿透多米诺面具溢出来：“来吧！”

“噢？你选择什么方式？”

“……都可以！”

“那么，还是稳妥点。你先面靠墙站。”

克拉克：“…………”

——这？林登，你？不是，哈尔？你怎么真在走？

克拉克眼睁睁地注视着吸血鬼选择了一面墙，还背过了身，一时之间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似乎又到了一个适合超人从天而降、终止邪恶、让一切重回正轨的时候。但眼下这个情形，超人登场，大喊住手，好像有哪不大对。喊“你们在干什么”，好像更不对。

而且，虽然自被转化为吸血鬼的那一刻，真正的哈尔·乔丹便已死去，但绿灯军团的戒指并未离开。这可能是吸血鬼在利用某种漏洞，但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哈尔被困在那副躯壳下、被吸血鬼压制的某种证明。

倘若哈尔的灵魂还在，自己闪现，同时暴露一直用超级听力监听，这真的非常尴尬。倒不是说对着吸血鬼哈尔暴露这点不尴尬……

但，自己若是不盯着，就冲这位吸血鬼哈尔几次讳疾忌医的态度，他突然转头，咬林登一口——就算咬不动，万一林登就此被吸血鬼拐走，那怎么办。

……所以，难道，自己真得盯着室友对吸血鬼执行指检？

克拉克对自己如何沦落到当前境地大惑不解。而透视视线中，吸血鬼哈尔业已面对着墙，塌下了背，两手按上了腰带，俨然是当真进入一个模范患者角色，决定脱掉裤子了……

*本文的超超其实是有点不对劲的。原因涉及剧透→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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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