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是一个很沉重的词语，珍贵的、诚挚的，看着韩露的眼睛，人们很难不去相信她所言所出皆是真心，简霂也是如此。

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家里人关系相当一般，父母两个都忙，不是不爱她，他们送简霂去接受最好的教育，但感情的维系近乎于无。简霂把韩露当作妹妹去维护，也许是因为韩露身上有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气质。

有人要护着，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她的车停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里，接连几天有人从停车场开车撞向门口的道闸杆，那个地方彻底失去了它本该有的作用：确保一车一次的通行频率，保证稳定。两人走楼梯进入地下停车场，简霂翻开后备箱，把大包的泡面压缩饼干给塞了进去。

“容易坏的就不带了。”她对韩露解释说，“没法做菜，留着也没用，我全送去小孟家了。”

孟母握着她的手谢了她好一阵，最后强迫她带上了自家仅剩的几个罐头。

韩露并不多提出意见，她对简霂的任何决定都抱有十二分的信任，不管是迅速离开小区还是别的什么。简霂是可靠的、温柔的姐姐，这样的想法如同思想钢印般牢牢刻进韩露的脑海中。她喜欢看简霂认真的样子、也喜欢看简霂微笑的样子，那让她觉得自己仍然活着。

“我们要去哪？”

我们，韩露喜欢这个用词，悄无声息地把两个人绑定在一起，建立羁绊与联系。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简霂问，“我们到处走走吧。”

已经决定不去东部基地，那这就是一个走到哪看到哪的旅行。没有目的地，只有不断向前，向前，去往平常的时刻无法抵达的地方。绿色的风拂过心头，卷起涟漪。

“谢谢你……”韩露小声说，“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迷茫的时候，简霂成了她的主心骨，只要简霂在，韩露就无比安心：简霂可以依赖。

去不去基地不重要了，是不是普通人也不重要了，只要和简霂在一起就好了。

简霂拉开车门，不忘提醒韩露：“记得绑安全带。”

说罢，她启动了汽车的引擎，忠实地按照规则把车慢吞吞地倒出来，随即踩下油门。

没有经过任何铺垫，车辆猛冲了出去，极快的速度几乎把韩露摁死在副驾的位置上动弹不得，车辆因为快速的行进而摇晃着，有好几次则越过了末世到来后形成的坑里，晃得更厉害了。韩露没有晕车的毛病，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有了呕吐的冲动。

韩露从来不知道简霂开车是这么狂野的，她基本上看不到简霂开车的样子，韩伊开车则慢悠悠的，她非得说这样安全，有时候韩露往窗外看，能和路人侃半个小时，直到路人到家了才结束。

真是第一次坐这么疯狂的车，韩露扶着车窗，头晕晕乎乎的。

“接下来。”简霂脸上泛起了光彩，“要冲了，露露，小心点。”

原来还没开始冲，这是韩露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之后，她的思维随着乱飞的车一起飞到了天外，半天没找回来。

简霂这样说有她自己的原因。小区内丧尸并不多，有一部分被困在了楼里，在无助地嘶吼，过几个月几年就会自然死亡，基本上没有攻击性。可外面的街道上满满的，站满了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活尸，它们饥肠辘辘，锋利的爪子能轻易划破车辆的门，肯定也能把车里的人拖出来，大快朵颐。

不断有丧尸冲过来，被车辆狠狠撞飞，落到远处的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手臂都被摔碎了，仍然能艰难地站起来，一摇一摆地继续向着车辆攻击，绿化带里散落的除了活人的血肉还有丧尸的残骸，它们死去不会变成尸体，还是变成绿色的脓液，转而影响地里的植物，让它们也发生变异。面对这样的情况，韩露完全意想不到，她迟疑着开口：

“之前基本没有丧尸攻击我或者离我近的人。”

说话间，又一只丧尸被转进了车轮里，几乎能听见坚硬的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简霂毫不留情，丝毫不顾及这是自己最喜欢的车，现在已经面目全非。

好在她身旁的年长者知道她的意思。

“这很好理解。”简霂打方向盘，转向另一条路，“丧尸也是一种动物，是另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生命结构。”汽车引擎的声音对丧尸来说震耳欲聋，坐在车内的食物则让他们不断发出怒吼，“既然是动物，就会有本能的渴求，还有……特殊的交流能力。”

哪怕是作为万物之灵的灵长类动物也脱离不了这样的本能，饿了要吃困了要睡，最基本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呈现出丧尸这样疯狂到不要命的姿态。窗外的丧尸向韩露吼叫，下一秒就消失在了韩露的视线里。

从外面看，车的形态面目全非，简霂表情平淡，不以为意。“他们现在感知不到你，正常。”她忙着开车，竟然仍能出言安抚韩露两句，“不用担心，出去找食物我就需要你了。”

连撞了不知道多少丧尸，撞到车都变形了之后，简霂的车速才在不知不觉中慢了。韩露不明所以，忧愁地叹口气，往窗外望。

车辆向既定的方向前进。

总会有人幻想，倘若某一天法律失去作用，那么他肯定能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算一双。可简霂知道，完全不是这样的，生活在和平安稳年代的人很难狠下心去杀人，去面对真正的鲜血淋漓，想法里的东西往往不会映射到现实里。

车辆稳定地在道路上行驶，简霂避开了人群拥挤的闹市区，那里如今遍布丧尸，繁荣的地方变成了当之无愧的危险之地。已经是农村作物丰收的时候了，路边的稻田变成了浓郁的金色，猛地扎进眼中，一望无际，这是生命的庄严，也是人类的庄严。微风拂过，激起稻田泛起一层海浪。韩露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轻声感叹：“真美……”

太漂亮了，或许是因为小时候跟外婆在农村生活过一段时间，韩露对土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热爱。她知道种田的地比其他地要松软许多，每次降雨都湿漉漉的，也知道小鸡崽捧在掌心的触觉，那时候韩伊很忙，只有过年的时候会会回来，托着脸在灯光下静静看着她。车窗倒映出她狰狞的面孔，韩露的眼睛不由得垂下去。

“简姐姐，你为什么想带着我？”她突然发问。简霂正开着车，听到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给出回应：“我把你当妹妹看。”

专注的女人最貌美，她两手放在方向盘上，一边关注车前镜，漂亮的头发简单地扎了起来，露出干净的脸庞，格外清爽，原本简霂是想剪掉它的，可房子里找不到合适的工具，勉强忍住。简霂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的，给她增加了一点俏皮，韩露忍不住悄悄瞥她一眼。

“是妹妹吗。”韩露的语调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简霂说，“所以别担心。”

“说起这个……”简霂状似无意地提起，“你喜欢的那个男生要不要去联系？”

韩露一愣：“什么男生？”

“你要告白的那个。”简霂无比在意那个韩露没提及的家伙，甚至于不惜打破自己谨慎的形象，只为了问出来，“谈恋爱要小心一点。”

不要被骗了，她想，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哪有什么好人。

“我没有…”韩露刚要辩解一番，就觉得不对。脑海里的记忆锁定到丧尸病毒爆发前的雨夜，她轻轻对简霂道出了一句我喜欢你，简霂表现如常，她以为简霂是没听到还是别的什么，结果是误会了？

韩露的脸一下子泛出了淡淡的青色，怎么说，总不能说她其实是对着简霂本人说的吧。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如果说了，简霂肯定会讨厌她的。

最终，韩露也只憋出半句话：“我没喜欢的男生，简姐姐放心。”

来不及细想了，一团黑影从路边的稻田中间猛地冲出来，站到路的中央。韩露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个丧尸或者小动物什么的，可这样的身形，这样的模样，毫无疑问是个人类。

她的肚子鼓鼓的，让整个人显示出了一种特别的臃肿，然而没有人会觉得这不正常——道路中央的女人怀孕了。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过程，当这个信息撞进简霂的脑海中，她猛地踩下油门。车辆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仍然在向前冲去，韩露闭上眼睛，不想看到接下来的场景，那女人后退几步，跌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

车停住了。

韩露看着简霂推开车门下了车，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深吸一口气，也紧跟着对方下了车。就见那个孕妇满脸苍白，抖得如同筛子般，眼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惶恐，又或者是紧张。

看似平静的稻田此时发出了异响，窜出七八个男人，把她们团团围在中央。

反省了一下自己写文的问题试着改了改，不知道阅读体验有没有变好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向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