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基地前简霂毫不迟疑地带韩露去兑了几个麻袋，把它叠好放到了车辆的后车厢里，这倒让韩露想起大学时搬宿舍自己也拿了好几个麻袋，证明麻袋确实是经久不衰的神奇发明。

基地提供的车辆经过特殊改装，看上去像是小型的货车，不过比货车更灵活也更方便驾驶一些，负责车辆管理的工作人员拿出居民手环，确认简霂在丧尸病毒爆发前考过驾照，可以正常驾车，才按下了确认键。

“两位一路平安。”他对简霂韩露两人微微颔首。

地下车库的门在遥控下缓缓上移，车随之越过了它。

海市地如其名，位于沿海地带，是全国最发达的几个地区之一，只是因为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基地离它距离还挺远的。

昔日人群摩肩接踵的街道已见不到任何属于人身影，海市的地标建筑仍然静默地耸立在湾区的东部，不为丧尸病毒的爆发而发生变化。凉爽的海风夹杂着浓郁的鱼腥味向两个人冲过来，感觉似乎一切如常。

“我之前想着暑假过来玩一次。”韩露本来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但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倾诉欲，用了一种奇妙的怀念口吻，“不过那时候去了边城，没想到以这种形式见到了。”

“感觉如何？”简霂眨眨眼。

韩露道：“觉得有点可惜。”

大厦鹤立鸡群，直指天空，近处的红绿灯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作用，亮灯的部分变成了灰色，上面沾着斑斑血迹。

韩露好奇地向外看，鼻翼翕动，不由得皱起眉毛。这里有许多属于她的同类的气味，漂浮在半空中，直直往鼻子里灌，然而视线所及。路上游荡的只有为数不多一个两个：退一万步讲，湾区是海市的市中心，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少的丧尸。有哪里不对劲，她环顾四周，回应她的照旧只有沉默。

这座城市的面积相对于人口算是非常小了，地少人多，一寸土地一寸金，从另一个方面考虑，这也是简霂看上它的原因之一：繁荣的城市内有许多大型商超，选择性较其他城市更大。简霂原本的计划是和韩露一路走过去，把收集的重点放在可以长期储存的食物与衣服上，人类沦落到这个地步，娱乐到了不算很重要的部分，基地对这些东西的收购价格略高。

实用性第一经济性第二。

“简姐姐，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对？”韩露突然说。

简霂面露异色，轻轻点了点头。

她感官不如韩露敏锐，也没有韩露的同类雷达，做出如此结论的原因只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如同身处异界，除了她们两个，没有任何生灵存在。

空无一人的道路可以用荒凉来形容，失去了人类的踪迹，远方的天空将高楼囊括其中，绿化带里散落着血和肉，无动于衷的丧尸不发出任何嘶吼。

“看来会是危险的旅途。”简霂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丝轻松，“那我们得速战速决了。”

韩露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展颜一笑：“我听简姐姐的。”

不管这里有什么，已经到了这儿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简霂踩下油门，向着导航指引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偶尔能见到稀稀落落的几个的丧尸，它们浑浑噩噩，偶尔身子还会碰到一起，只有裂开的嘴唇一直腐烂到了脸颊的地方，露出了深紫色的牙龈与发烂的舌头，尖尖的牙齿几乎要顶开它们自己的嘴唇。丧尸就是凭借这样的形态生吃人肉的，韩露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嘴唇完好，牙齿略有些变尖，很像电视剧里的吸血鬼，整体还是比较正常的。

从丧尸病毒爆发、她变成丧尸迄今已经过了二十天，发生了不少事，韩露仍对自己的非人身份无所适从。

“怎么了？”简霂问。

她的视线依然紧紧盯着道路，丧尸依靠超乎常人的听觉与嗅觉进行捕食，这辆车隔绝了她们的气味，发动机的声音也轻，只有车辆碾过街道上断裂的人手时才会发出细微的声音。韩露想了想，鬼使神差般，她偏头望向简霂，低声道出了最真实的心理活动：“我在想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再怎样保持人的理智，生理上她的身体已经被丧尸病毒影响了：细胞的结构正在发生改变。现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变成了自己都接受不了的怪物？韩露无法遗忘面对李染与丧尸婴儿时自己那近乎狂热的杀意与吞噬欲，她杀了那个已死去的孩子，然后吃掉了它。

韩露用了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不过我不喜欢吃人肉啦，味道不好，再说不是说人类之间基因类似，吃了会得病吗，肯定不会吃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真的吃了会被杀掉吧。”

闻言，简霂心头一紧。

“不会的。”她顿了顿，像是觉得说服力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在那之前，我一定带你离开东部基地。”

坚定的发言反而让韩露一愣，她纯粹是突然而然地产生了忧郁的情绪，万万没料到简霂会如此认真地回应，便伸手揉揉自己的脸，总觉得做贼心虚，怕简霂看出自己可能已经脸红了。“不会有那一天的。”她浅浅笑道，“说不定基地就把遏制病毒的药物疫苗之类的研究出来了呢。”

“是啊。”简霂转动方向盘，让车拐过拐角，不忘安慰韩露，“会变好的。”

快要到华凌了，她缓缓放慢车速，最后终于停下。

“是不是要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啊？”韩露乖乖下了车，站在车门前，看看同样也下了车表情淡定的简霂，好奇地问。简霂按下车钥匙上的锁定键，闻言宽容一笑，很有耐心地解释：“就算我想去，现在那里也不能正常用，再者丧尸不到特殊时候是不会被吸引的，停在这里也比较安全。”

韩露摆出了一副正在努力思考的样子。简霂哑然失笑：“好了，我们进去找找吧，赶快出来，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