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

叶展疑惑地看着宁远发来的资料：他一眼便认出了，陈楚生正是那天晚上载他们的司机。

但他会是出租车司机么？

不一定，得到出租车不是件难事。

“废话，他随便找个出租车司机，给点钱借辆开不就完事儿了。”刚进来的宁远故意逗他，“哪还需要真跑去出租车公司当司机啊。”

倒也是。叶展颔首，满脸凝重之色。

见状宁远哈哈大笑，拿着写了汇总报告的资料袋，走近了他坐在床头，按了按他的脑袋：“你想多了先知。你看这个。”

“什么？”叶展打开资料袋。

“早查清了，那个叫陈楚生的，就是在郊区偷了辆出租，然后开过来停长江公馆门口了。”宁远嘿嘿笑着瞅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叶展没再说话，蹙眉仔细一个字一个字读报告。

“监控都对得上，没跑了。就是这孙子，故意掐着点堵咱俩。”宁远想起白天叶展的话，“还真给你猜着了，那晚上载咱俩的司机，还真和这事有关。”

“那他们抓到陈楚生本人了么？”叶展问。

“那倒没有。现在支队又跑去查派出所监控了，唉。”宁远直摇头，“叫我去我也不去。十倍加班费我也不。神经病。”

叶展抬起头，“你怎么不去？”

“我？先知，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法医。”宁远气得想笑，再度抬手捏他的脸，“这种该刑侦干的活儿，轮得到我加班？”

叶展沉默着，任他捏了。

叶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下午怎么样？乖乖打针没有？”宁远打了个呵欠，这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刚才那个破会一直开到九点，开的宁远烦躁不堪，本来昨天就熬了一宿。

叶展“嗯”了声，随口敷衍他，“该打的都打了。都听医生的。”

突然他坐了起来，脸一沉看向叶展：“医生说你肠胃炎，吃坏什么东西了？什么时候？”

“什么？”叶展一头雾水，从资料上抬起头，看他，“什么吃坏东西了？”

宁远回想起自己那天不在家的时候，也只有他到市局拿药去的那天——“你肚子疼那天，是不是偷吃啥了？”

叶展一怔，蹙了蹙眉，“哦，你说那天，我突然想吃明月茶楼，就点了他家的外卖。别的没什么。”

宁远看着他冷笑：“明知道你的胃碰不得一点辣的凉的，还放辣椒油？”

说着宁远很委屈，瞪他一眼，“平时问你想吃什么你也不说。我现在白住你家，你想吃什么直接我说，我做不就好了。你……”

“叶问水的资料呢？”叶展翻到最后一页都没见着，全是汇报总结。“我不是让你把他的资料也带来么？”

“说起来他没什么资料。我问过冷藤了，他说这人就是个代理副队长，等祁颜出院，他立刻就离职。”宁远打开手机，“我只存了电子版。但我看他这资料也太简单了。”

叶展接过来一看，只有姓名籍贯之类，还有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履历，连毕业院校那一栏都是空着的。

“都说了他是个只负责指挥的代理副队，没啥权限碰高级资料。再说了，这好像是陈局搞来的人，就说人家业务精湛，帮着指挥分配任务。”宁远从兜里掏出颗糖丢进嘴里。拿着玻璃纸折飞机玩儿。

宁远含着糖，乜斜着他讪讪道：“而且我今天在支队办公室见到叶问水了。瞅着也不像能和歹徒搏斗的样子。瘦得就剩把骨头，好像还最近病了。”

宁远重重点头，觉得分析得很有道理，“所以说这个代理副队长的确没啥权限。他今天连我们开会都没去。”

叶展把手机还给他，轻轻摇头。尽管存疑，但好像这案子和叶问水的确没关系。

毕竟陈局招进来的人，若真要查叶问水的来历恐怕也得先往后放放。

当务之急，是绑架段清也的人。

于是他问：“那你们的会有没有提，查没查到司沉的行踪？”

“没呢。他们一下午全在讨论陈楚生，我听得头都大了。”宁远将玻璃纸折好的纸飞机朝他那一丢，“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对了，他们还问我，那天我俩到长江公馆干啥去了。”

叶展伸手接住，侧目：“你咋说的？”

宁远两手一摊：“我还能咋说，说喝酒么？我就说的咱俩去找熟人。”

他这么说也没问题。毕竟除了监控，叶展也确实是想看能不能找到小叶。

叶展深吸一口气，把资料整理好，塞回档案袋。

“话说你睡到几点？”宁远问，“清创用的麻醉我没用过。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

“八点，”叶展随口道，“睡的头还晕着。”

“你刚说，会从下午一直开到九点？”叶展忽然看向他，“你吃饭了么？”

宁远愣了愣，还真给忘了。他下了班立马就打车回了市医院。

“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叶展笑笑，拍拍宁远的背，顺势拉住他放在自己被子上的手。温声：“怎么不记得吃饭？”

宁远被那突如其来的冰凉吓了一跳。想了想他黑着脸阴阳说，“我要吃明月茶楼的豆皮。加辣椒油。”

叶展皱眉：“哪有这种吃法？”

见叶展好像下意识抿唇，他理直气壮道：“怎么了，我也吃过明月茶楼的豆皮。而且我喜欢吃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展松了手，无奈道：“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宁远双臂一抱，用幽怨的余光瞟他。

“你好点没有？医生怎么说？”宁远问他。

叶展敷衍了句“挺好的”，随后问他：“我早晨说的，支队没提查没查耳鼻喉科？”

“啊，好像是小汪去查的。这个就没啥悬念了吧，板上钉钉的。司沉是先天听障，治了好久花好多钱用特效药才强点，但戴上助听器，还是只能听到一点点。”

宁远：“你说，陈楚生会不会真和秦淮也有关系？”

叶展摇头：“我看未必是秦淮。”

司沉，这个少女的心思太深了。目前为止，叶展还是没想明白她既然是为了掩护秦淮，为何到现在还没现身在警察面前。

毕竟凶手一天没有被找到，秦淮就多一分危险。

“你觉得，司沉为什么要专门在那等我？”放下手机，叶展道。

“鬼知道。指不定是看上你了。”宁远阴阳道，凑近了叶展的脸，又狠狠掐了一把。“你这样的小白脸，多少女人觊觎你也不奇怪。”

叶展躺着没躲，方才宁远手劲大了些，看见他脸上迅速浮现出两道红斑来。

见状宁远立刻慌了，伸手摸摸他，“疼么？没事吧你这？对不起……”

真是玻璃身子，受不得一点磕碰。

叶展打断他的自言自语，没怎么在意淡淡道，“没事。我平时身上随便碰一下就青，手术后遗症。不疼的。不是你的问题。”

宁远抿了抿唇。还真是个瓷娃娃，其实他方才捏他没怎么使劲。

叶展看着他眨眨眼，“不信么？那给你看看。”说着他掀开被子，就开始解病服扣子，宁远来不及制止，已经看到了他身上到处的青紫。

叶展：“没事儿，不疼的，就是看着吓人。到底是还有后遗症，碰一下容易淤血。”

他看着宁远满脸的凝重，安慰他，“是我的问题。这病就算治好了也是这样，其实没感觉的。”

此时门被敲响。宁远铁青着脸将被子掀起来在他身上盖严实了，“衣服赶紧穿好！别让你那么丑的伤给人看见了。”

是方才点的“外卖”。依旧是西装革履的人，提着黑箱子，一句话不说跟宁远只点一点头，就迅速离开了。

宁远抱着箱子，绷着脸回到床前放在茶几上。

看着他白皙脸庞上的两道红印，宁远试探性问他，“真不疼？”

已经扣好扣子的叶展看他一眼，干脆撸起袖子，给他看胳膊上更吓人的几片紫色瘢痕，坦然道：“真不疼。不信你使劲按一下，看我疼不疼。”

宁远赶紧摇头。翻白眼，“神经。”

宁远忽然想起，这人夏天也老穿长袖——怪不得。

“这都是那晚上摔的？”宁远问。

“是啊，在石子地上滚了几个来回，就成这样了。”叶展叹气，“虽然不疼，但有点儿难看。”

宁远摸着他的手细瞧，他手背上也很有几块淤青。

“快吃吧，等下凉了再吃得肚子疼的。”叶展抽回手，提醒他。

宁远一哂，“你以为我是你么？玻璃胃。”

看着宁远把辣椒油倒进豆皮，叶展沉默了会儿，问他：“你知道这种吃法，在堰江其实不是特别正常么？”

已经咬了一口豆皮的宁远迷茫抬头，“什么？”

毕竟这是堰江特色小吃。宁远也是才来堰江市局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吃过。不过他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没这种残暴的吃法。

“你听说过在你来之前，已故的堰江市局主任法医高亚宁吗？”

宁远啊了声，好像真在哪听过。就听得叶展道：“那是罗夏的姐姐。”

“牺牲在AT案中。这是她的奇葩吃法。”叶展笑了笑，目光没有悲喜。

宁远抓了抓头发，鬼使神差问出一句：“所以你们，以后都这么吃？！”

其实不难吃。对于爱吃辣的人来说，本来明月茶楼的豆皮就做的好，配上辣椒油还是挺好吃的。

“那倒也不是。”叶展尴尬地笑笑，“我就……虽然挺好吃的，但我，有点吃不了。一吃就肚子疼。”

宁远冷笑一声。“那你吃什么吃？”

“嘴馋，想吃嘛。”叶展的确是懂得怎么拿捏嘴硬心软的人的。他垂眸，低声说了句，“罗夏的姐姐高亚宁，生前，对我们都很好。”

“我们不会忘记亚宁姐。”

来了~陈楚生他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