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花洒的声音淅淅沥沥。

一道透明模糊的影子从走廊的墙壁里一点点挤出来，露出半个脑袋，看看目标人物不在，啧了一声滑到卫生间门口。

阿姝还挺喜欢这个房子的，三四层大豪宅，花园有几个篮球场那么大，房间的露台外面还有游泳池，楼上是一整片影音室，地下室还有个能打高尔夫的影音游戏室。

妈耶，有钱人的生活简直超出想象，厕所不仅干湿分离，甚至还有全方位的镜子和音响设备。

厕所门还是半透明的，嘿嘿。

一阵轻响，门从一边滑开。

里头出来了个围着浴巾，上半身还在滴水的男青年。

咕咚。

不知道怎么的，阿姝听到了自己好大一阵咽口水的动静。

年轻男人身上蒸腾着水汽，胸口的皮肤因为热水冲洗透着粉色，蜜色的肌肤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恰好的匀称骨架上，不显得消瘦，还能透过肌肉的弧度感受到内里蕴含的力量，只是——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沿着肩膀下沿的皮肤有不太明显的撕裂痕迹，就好像是整个人曾经在一瞬间胀大了数倍，又缩回原来的大小。裂纹的血色莫名为这具身体添上一丝性感。

池奚抹掉从身上滑下的水渍，看到了双手捂着上半张脸，但是两只铜铃大的眼珠子从手指缝里完整露出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好看吗？”

“不用管我，我就来这随便看看……诶、你怎么穿上了。”

其实池奚对自己这一具躯壳的性别不怎么在意，虽然他曾经是“人”，但是几百年来在黑暗的幽冥之中，那下面是个什么东西还两说，有个人形都不错了。更何况，下面的世界即便你是强者都朝不保夕，研究怎么获得几分人样，还不如挖空心思不要下一秒就被拆吃入腹比较有用。

也不是没有东西打他的主意，只是那些东西现在也不知道投胎几回了，他衷心的祈祷那些怪物下辈子仍旧是阿米巴原虫样儿。

说起来，阿姝不也曾经是个女“人”嘛。

只是那目光黏黏腻腻，好像鸡皮疙瘩不自觉起来了。

池奚将湿发捋到后面：“别用恶心的眼神看我。”

阿姝装模作样的好似刚用那种目光舔过人身体的不是她一样：“御弟哥哥，你好见外，睁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池奚被一踉跄：“……”

他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你在掩饰你离开了一会吗。”

阿姝肚子里那锅坏水快煮沸了，这会儿就被发现怎么行。

“做作？”阿姝一只手指着自己：“你说我？我明明是清纯可爱美丽大方的代名词，白瞎这张帅脸，你头上两个是装饰灯吧……”

嘴里碎碎念着，但是池奚一看她就眼神别开了。

***

时间往前推一会儿。

好静。

整个室内安静如鸡。

李奇听到她哥的话，头顶心的毛孔一下子张开了。

明明是门窗幽闭许久的房间，此时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阵凉风，连她的后脖颈到后心都渐渐凉透了。

“……哥，你别给评论里的人忽悠了，去看一眼啊。”李奇感觉到嘴里泡泡糖残留的甜味失去了味道，小声道。

“你自己怎么不去看，”虽然这么说，所谓富贵险中求，他们这种探宅节目，突发情况和解释不清的现象反而是流量的帮手。

李惊福至心灵，他们搞得不好就能凭这次探宅火起来。

弹幕都变少了，除了几条在“夸”不愧是亲兄妹的弹幕，仿佛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在等他打开柜门。

他的手搭在冰凉的柜门上，因为积灰，微微带着手汗的手指留下了几道指痕。

轻轻一用力，柜子打开了。

明晃晃的露出黑洞洞的内里。

手电筒晃过去，什么也没有。李惊说不好是失望还是庆幸。

妹妹也走过来，伸头忘了一眼，“柜子太破了吧。”

兄妹俩对望一眼，心里也清楚的很，这家人搬来都没多久，家具都是簇新的，怎么会年久失修。

就算是年久失修，怎么会他们一进来刚好打开。

他们把这点诡异的猜测按到心里。

见怪不说怪，以前搞玄学工作的人这么告诉过他。

如果探宅的过程中遇到了些什么解释不清的事儿，也不要把大声说出来。

多的是没有大害、但惯会捉弄人的东西，你若不当回事，他也就作罢了；要是大声讲出来，没准那东西就站在你肩膀上跟你回去了。

记着忠告的李惊重新换上夸张的表情，“我们本来以为这里是第一现场，现在看来这里好像不是啊，血迹在门口，没有蔓延到里面，桌上东西好乱，不知道是案发前弄的，还是后来搜查的时候弄倒的。”

强行切换了话题。

走出这间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兄妹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镜头再次对准门口那块干涸的深色血迹。

沉默良久，两兄妹决定顺着这道血迹的痕迹去找凶案发生的那个房间。

“这家子的女主人就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能杀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自己的亲骨肉，心也太狠了。”敲了敲头顶的灯，李惊故意制造出一些动静，不然真的好像全世界只有兄妹两个的心跳和脚步声音。

看了几个房间，除了最初大块的血迹仅仅出现在门口，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李奇脚下为了避免踩到地板上洇出的深色痕迹，不得不踮着脚，缩小自己踩踏的范围。

弹幕一条一条的飘过，上面不断出现了些质疑的声音。

“凶宅，就这？”

“不是吧，你们铺垫都不铺垫好的嘛，这柜子门难道不是你们自己设计的。”

两兄妹都看到了这条，心照不宣地没有回应。

“是这里吗？”顺着血迹往上走，经过了楼梯，几个月来，电费估计也停缴了，楼梯也是漆黑一片，还好有两人头顶的探照灯。

“你听，是不是有水声……”李惊对妹妹说。

李奇侧耳一听，似乎刚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就瞬间没有了。

今天这宅子怎么透着股奇怪的感觉。

两人的对话自然也进入了观看网友的耳朵。

“收音不错啊，我也好像听到了水声”其中一条评论滚动出来。

【那两个孩子不就是被在浴缸里面溺死的……】

兄妹俩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条评论。

又来了。

那种毛毛的说不出的窒息感觉又来了。

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前方铺设好了陷阱，等兄妹俩跳一般。

但是——兄妹俩莫名的沉默，反而把屏幕里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难以解释的水声又出现了一次，这下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哥，浴室……三楼的。”妹妹掐着自己的手心说道。

李惊望了望黑黢黢的楼梯，跟妹妹对视了一眼，“确实是水声，难道是……”

这刻意的停顿，弹幕把兄妹俩未说完的话补了回来。

【风雪夜归人：是溺死的那两个孩子回来了……】

短短一分钟，直播间里涌进来了8000多人。

李惊一看惊了，他们兄妹俩的直播间，流量好的时候也就三五千人，跟那些美妆博主、带货卖东西的博主根本是比都没法比，但是就在刚刚官方提示他们已经进入到榜单了。

而且，现在人还在不断地增加。

沉住气、沉住气、咱俩要火了！

看到那个泼天的富贵，那胆气莫名就壮起来了。兄妹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迸发出来的惊喜。

三楼也是同样的黑，水声已经没了。

走廊延续过去，同样是很多房间门。

“去哪个房间？”李奇问她哥。侧耳倾听已经听不到刚刚的水声了。

眼前又是那么多房间，只能随便进去一扇。

李惊正要回答，刚出口的声音就被封印在了喉咙里，冒出来呕哑的气声——

“墙上有人……”

李奇的探照灯照了过去，墙上？有人？

明明两个词都能听懂，怎么连起来却叫人难懂。

弹幕里居然的观众也自行聊了起来。

“说什么呢，人又不是壁虎……”

“你们别说这些奇怪的话，倒是让我们看一看啊。”

“第一次听说墙上长人，你们团队也真是够了。”

弹幕是没有声音的，这些质疑只会成为滚动越来越快的滚动条。

李惊按捺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脏。

直直把镜头对向了墙面——

一个白团团贴在墙上，如果视力不好可能以为就是一副画，就像是褪色的白漆一般泼洒在深色的墙纸上。

此时评论疯狂刷新，现在的直播画面已经能够由观众双指调整大小，哪怕是手机上，也可以放大百倍。

有眼尖的网友放大了，即便放大后画质模糊，分明能看到白乎乎的衣服的曲线，狭长的躯干……

这分明是像是一个人的下半身！

透过屏幕都看清楚了，更何况就在眼前的人。

李奇和李惊敢做探宅节目，本身胆子已经很大了，之前一次夜袭废弃病栋，碰到了几年前上吊的弃尸也没有惊叫出声。

毕竟那还属于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

李奇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而她哥此时已经呆住了。

害怕？

他当然害怕，但是眼前看到的东西，叫他身体每个细胞都受到了刺激，他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愣是往前了两步。

一下子被妹妹抓住手臂。

“小心……别打草惊蛇。”

李奇看到哥哥眼睛发亮，只听他说：“我要看那东西的正面。”

他们已经凑得很近了。

甚至能看到那东西衣服的弧度，还有较男人纤细的身体曲线，确信那东西可能是个女人的下半身。

之所以是下半身，是因为这个东西仿佛做了个探身的动作。

他们有理由相信，这个东西的正面就在墙的另一边。

李惊强行冷静下来，好在还没忘记在直播中。

他看到直播间已经有5万人了，就在看到那个模糊的影子的时候，他们的直播间人数已经冲破了当日排行榜第二，直逼直播间大top带货一姐虞美娥。

屏幕上出现了李惊的一张大脸。

“想看这个女鬼的正面吗，刷一波飞机别墅嘉年华，哥就带你们看看……”

直播弹幕一片卧槽声，随即直播间礼物一个接一个地投放出来，满屏都是绚烂的特效……

“惊呆了老铁，这是什么表演……”

“李哥你真是狗胆包天！”

“飞机火箭都给你，搞快点！”

李奇真不知道她哥还有这胆量：你是真不要脸，还不要命啊……

李惊再次将镜头对准了走廊这片墙对准的房间。

评论滚动的速度又加快了。

满屏幕飘着“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

“探宅不是都是剧本演的嘛还能碰到真家伙”

“我刚进来，哪一步没跟上，还没下地狱就见鬼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