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使者还在外面游荡，五条老师还没有找到，咒灵方还可能藏有后手……所以要尽可能地、最快速度地解决……
虎杖悠仁同样没有留给自己太多思考的时间，掌间凝聚起来的咒力十分缓慢，但他毫不犹豫地借力攀跃，踩着坠落的枝条与无数只小咒灵登上高处——
附上更加迟缓的咒力？
从零散的部分汇集成线、再凝聚到中心，这种从点到线再到点的咒力调动方式，是相川秋彦教他的…像是牵了一条长长的引线，代表着汇聚到爆发间存在着时差。
汇聚……然后爆发……虎杖悠仁掌心的火焰燃起来了，是黑色的，那比打出黑闪时的光芒还要凌乱眩目。
咒力在浑身回流，以极慢的速度聚集。这种方式变相将虎杖悠仁原本就迟一步的咒力再度延缓了，加之眼前环境的束缚，导致他的能力此刻彻底失去平衡。而平衡是需要被维持的。
在虎杖悠仁距离母体咒灵最近的那一刻，以咒灵为中心，出现了直径十米的黑色圆形平面……结界？！
他的初衷是立下一个以‘限制’为根本，针对某一个主体的结界……想要针对明确主体，需要以某种代价作为交换，那就相当于束缚了。这是相川泉跟虎杖说过的。
束缚是平衡代价的手段。虎杖悠仁以自己的咒力在一定时空内的极大延迟为代价，在平衡之下，强行赋予了目标——一根捆绑住的引线。
在曾经娜娜明代课的时候，虎杖还记得这个知识点：领域是专注于封闭的结界。从平衡上讲，提升内部就会削弱外部，那么……倘若是一个根本就没有外部可言的敞开式结界呢？
被绑定的目标几乎无法逃离。
相川与花御等人都处于圆圈结界的范围内，在它成形的瞬间，这里面所有活物的似乎都被暂停了动作！继而出现了一帧一帧的卡顿。
不、不是暂停，而是一种极度的慢放。耳边声音消失、眼前动作迟缓，但思维仍是活跃的。相川泉惊讶回神……什么？他发现眼前唯一能动的只有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在此刻似乎是能自由活动的，但又不全是，因为他落在咒灵身上的拳头也像放了慢动作一般。而那部分朝他回扑的咒灵同样迟钝，行动十分笨重而滑稽……
一口气解决……哪怕此刻他能够看清，母体咒灵漆黑的眼框中盛满了的痛苦，虎杖悠仁的动作依旧毫不拖泥带水，因为这只会让他更加坚定。
他手中黑色的咒力中忽然闪烁起了白光，这是反复凝聚之后的力量。为什么这种方式会‘慢’？虎杖悠仁能感受到，每次凝聚时，力量都会游遍全身，带动起所有微末的部分。最终凝聚起来的，几乎就是全部了。
无论在这之中的延迟有多久、引线有多长，另一端始终是束缚在目标身上的……所以，这是必中的、竭尽全力的一击。
“呼——”
不似预想中激烈的爆破，仅仅有一道银灰色彗星般的痕迹扫过了半空中的咒灵，为它血肉模糊的样貌盖上了灰蒙蒙又亮闪闪的罩子……
从奇怪的结界展开，到虎杖悠仁挥出这一拳，整个过程足足有十几分钟那样漫长。但相川泉此刻惊觉，花御刺向自己的攻击仅仅近了一寸！
虎杖悠仁从高处落下、翻滚在地的瞬间，所有人都恢复了——
“轰！！”
尖锐的爆鸣声让众人在身体控制权还未完全夺回时，就本能地保护住了耳朵与眼睛。尽管如此，极近距离下的巨响还是在相川泉的颅内里回荡成了耳鸣般的嗡嗡铃铃声……更糟糕的是，离他最近的花御情绪激动地大吼了一声！
母体咒灵被虎杖悠仁的延时一击祓除殆尽，领域内霎时间地动山摇、天幕崩裂，迷宫的墙体接连坍塌，头顶的血色颜料如同雨水般滴落，开始宣告领域的破裂。刚才这阵巨大的轰鸣声完全刺激到了周围的小咒灵，它们正迅速而疯狂地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干得漂亮！！”
远处的结界边缘，等候多时的钉崎野蔷薇终于兴奋地喊出声，她面前早已布置了一批被规划好位置的钉子。
束缚破裂，结界的存在因而震动。
“刍灵咒法，簪！”
最后一枚小小的钉子落入阵脚，击在了最薄弱点，直接从墨色的屏障上砸开一道口子！
这一刻，结界对咒力的限制飞速消失……
彻底通畅的能量回路让相川二人完全放开了手脚，两人一进一拦，他们选择在咒灵涌来前先解决这个大的。彼时流动着银光的刀尖与愈演愈烈的火焰对上了被激怒的花御。咒灵抛出去以咒力为食的种子落在相川二人身上却丝毫不起作用，反而是花御感受到，她在与周围缭绕的火焰争夺生命力……花御包裹住手臂的布袋掉落了，墨色的藤蔓拔地而起、暗红的花朵迅速绽放！
“停下——”
咒言禁锢住了花御下一步动作！火光也在这时骤然变得黯淡，所有的力量汇集到了一方身上，相川泉狠狠地翻腕直砍而下，手中寒光乍现、锋芒逼近，明灭交错间，残枝断木无声跌落，徒留满地泼洒而出的暗紫色血液……
不远处废墟上的真希手握长棍，猛然扫落一片陷入颓势的咒灵，狗卷棘捂着嗓子咳嗽，但状态也还好，他有些惊讶地朝相川二人比了个大拇指，而后奔去关照了下虎杖悠仁的情况。
在迷宫崩塌、限制放开时，绝大部分咒术师都明白发生了什么，战斗形式瞬间从原本的半攻半守转变成了彻底的反击。真希他们是跟随着突然间脱战奔走的咒灵们来到这边的，一面是探查中心处的情况，一面是担心聚集起来的咒灵让他们应付不暇。
“挺不错嘛。”真希手里的棍子折成三节，从身侧甩飞一个试图袭击她的咒灵，而后从高处跃下，她盯着虎杖悠仁……让人出乎意料。如果在远处没有看错的话，虎杖悠仁，他似乎是在咒灵领域之内，立下了束缚、用结界展开了自己的规则……
“那个是，简易领域……？”
“腌鱼子！”
不止是他们，处于战斗中心被这一招贴脸了的相川当然有话要说。在相川的理解中，这个世界力量体系中的结界、束缚、领域之间的交叉概念本就十分模糊。他分不清，只知道刚刚祓除咒灵的那下，绝对不属于普通攻击——原来是叫这个名字吗？
相川泉在短暂的喘气间，与相川秋彦对视了一眼。起码这时他们的思维是同步的，但相川泉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况，他明白那种力量的运作方式与结界规则，因此他显然是疑惑更多：
“……我没教过这个。”
而相川秋彦……“是这样吗？”他的迷茫中参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雀跃感，并且与虎杖的话重合了：“是这样吗？我吗？！”
看着不明所以的相川二人，再与同样茫然且惊愕的虎杖悠仁对视一眼后，真希对完全不清楚事态严肃性的这些人感到无力，她叹了口气，“……那家伙在的话肯定能看清楚的吧？”
“……”相川泉忽然脑子一疼，真希不用说他们也知道明白那句话的主语是谁。
所以，领域解体、结界破开后，他们的首要目标是——真希和狗卷留在这里处理残余的咒灵，相川泉决定先找到‘眼睛’的本体，他直觉认为那家伙才是关键。
分别前他询问了突然出现的咒灵，真希按了按耳麦，听到那边的动静时皱起了眉。实际上咒灵母体受到攻击时，子系咒灵们都同时陷入了狂躁，咒术师们需要一边转移普通人、一边应付咒灵发疯的攻击……混乱并没有消失，反而被推向了另一个高处。
但真希回答，并没有发现花御这样半路出来的其他咒灵。花御当时的目标显然是保护小女孩咒灵，而仓促出现、又对小女孩的状况如此惊讶……相川泉原本以为这是相川弦空安排的一环，看来并不是。
相川突然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握住了，一种紧绷之下的疼痛蔓延全身——
“咳！”
“咳咳咳咳……”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鲜红的血液顺着相川弦空的下颚不断滴落。
在寒气满盈的冰锥即将对着他的眼睛刺入时——从力量的连接处，从灵魂上传来的痛楚让他顿时浑身僵硬、手脚麻痹！最终一口血喷在了离他仅一寸之距的冰刺上……
有人破开了结界，直入阵眼的攻击让他的力量在瓦解的同时狠狠反噬到了自己身上……这种力量他只猜到了一个可能，钉崎野蔷薇。他们动作真是够快的，自己加固结界的那几下是白干的吗…这下好了，自己真的要被抓到了。
带着热量的腥气也融化不了因咒力而凝结的冰晶，但咒力的主人却在真正攻击到他的时候停止了。
“……这个也不是本体呢。”相川弦空眼前的是一个身着和服、白色短发上缀着一抹红痕的男女难辨的人。
里梅的尖刺往前再进两分，毫无情绪的目光对着相川弦空，明示着：是你自己显露真身，还是我一个个杀完，最终找到你？
“……”假意示弱没用，于是相川弦空的表情慢慢收敛、放松，在朝着对方扯起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后，身体变作烟气消散了。
下一刻，里梅手中的冰刃拐了个弯，再次指向重新出现在十步之外、毫发无损的相川弦空。
“你跳跃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呢……只能做到十几分钟了吗？”高处传来的话语阻止了里梅的攻击动作。
相川弦空也慢慢回头，与里梅同步望向远方坐在冰晶之上，一手撑着下巴的眯眯眼……他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个长满眼睛的立方体。
相川弦空看了眼羂索，再瞄一眼被羂索从他的陷阱中放出来的里梅，最后又瞥了眼不知道看了多久戏的真人。
看来想岔了，他以为羂索要杀自己，结果现在被缠上了，对方却意在摸清楚自己真正的能力，一直在不断地猜测、试探……这个不知道换了多少具身体的老家伙……还有里梅，出来的第一时间不去找两面宿傩，反而跟着羂索的脚步，并且报复似的‘杀’了他不知道多少次。
“我的‘时间’是一种概念上的意义，并不会基于次数而改变。”相川弦空能在过去的时间留下痕迹，从而可以使自己的虚影回到过去。他在告诉羂索，这不是极限。
果然对方十分有求知欲地请教道：“那么它所依附的是什么呢？”
“……”相川弦空望着那张脸上笑眯眯的表情，忽然感到不那么舒心了。难道羂索在别人的身体里呆久了，就会不自觉地模仿原主人的行为习惯、说话方式吗？
因为太像了，而他又不是不认识夏油杰……所以这就是那家伙明知可能是假的，却还是踩进陷阱的原因吗。
真别扭啊。相川弦空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等你抓到我再说吧。”
羂索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原本尚有霞色残留的天空突然间聚起了乌云……
不同于正常气候的灰黑，而是带着浓重的雷暴氛围，墨蓝与深紫混杂，白光频频闪过，短短几秒间就从高空中盖下来，伴随着沉重的轰鸣。异样的天气似乎像不详的征兆，刚刚才破开结界的混乱街区上，又一次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摸索过来的陀艮向羂索传达了一个令它悲痛而气愤无比的消息。
羂索却只是无所谓地轻笑一声。
他似乎也没有了陪相川弦空瞎玩的空档，转身远远地将依旧纷乱无章、交战不断的街道收入眼底。虽然他清楚那个咒灵小孩的问题，不断地吞噬咒灵可以增强它的实力，但最后见到的数量如此庞大、等级不低的小咒灵们，还是超出了他的预估。
在结界里时，咒术师们因为规则而无法消灭咒灵，在结界消失后，同等数量却更具攻击性的咒灵依旧变相地束缚住了他们的手脚……眼前这群魔乱舞的姿态，像不像那场“百鬼夜行”？
很混乱、很疯狂，可以再添一把火。于是羂索对陀艮说，“真是令人难过。你看，害死花御和漏瑚的咒术师，就在下面……”接着，思维能力尚且没有达到正常水平的咒灵加入了底下的战场。
而羂索……很快也消失了。与里梅一起。
“好！那么我们玩——”被留下盯着相川弦空的真人高兴地招手，却转眼发现，相川弦空也当着自己的面消失了。
真人：？
“……玩什么，不想带我？”缝合脸的咒灵瞬间变作无数只老鼠、蟑螂等体型小的东西，钻进地砖缝隙、溜进下水道……会抓到你的！
相川弦空当然没想直接走，他还踩着即将被发现的点，与真人饶了几圈。
但是…头顶上黑压压的云层与雷鸣，带给他一丝古怪的气息，有点熟悉，又有一丝压迫感，甚至有种心脏被捏紧的疼痛——
相川弦空的虚影立即原地散开！出现在他半分钟前的位置。
脚腕上的触感仿佛还在，而眼前的地面趴着一个还在嘀咕‘等等我嘛’之类话语的真人……虽然不是真身，但他依旧能够感觉到，真人刚刚碰他的时候使用了术式‘无为转变’，对方知道无法改变自己，但触摸灵魂来辨别真伪是在先前的接触中真人最常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能被他碰到了。
刚才他撤开得很快，不知道真人有没有注意到他灵魂中细微的差别。
相川弦空的虚影彻底消散。沉沉的天幕中似乎拉开了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他不得不加快脚步了。
他的真身在……
夜蛾正道眼前端着杯盏、垂眸品茶的男人，在听见前方破开了结界后，稍稍抬了抬眉。而之后天像惊变、混乱加剧时，对方却提出自己要失陪一会儿。
这位相川家的二子，样貌似乎跟他宛如双胞胎般弟弟们毫不相像，但言行谈吐间却不难看出一些小习惯上的相同。他是在五条悟被封印的消息传出之时，与总监部的人一同到来的，光这一点，足以夜蛾正道试探他的立场了。
夜蛾正道说，现场十分危险，咒术师们人手紧张、消耗太久，情况并不顺利，加之前方又出现了一只来历不明、从未登记过的特级咒灵……
“嗯？”但对方浅金色的眼睛似乎早已知晓一切，在某位特级咒术师下落不明的情况，仍不以为意地说出了这样的话，“遇到危险当然是呼唤五条老师啦。”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望向了他。没有人理解这句话。
………
几分钟后，相川弦空出现在当初布置下结界的街道，而第一眼望见朝自己奔来的相川泉、相川秋彦、虎杖悠仁时，他的脑子瞬间陷入高速运转。他怀疑自己不小心踩入了羂索设下的思维陷阱，怕什么来什么……羂索呢？
虚影没有找到，眼下环顾四周，也没有找到…反而是迎面撞上了相川泉的飞踢！相川弦空反身躲过，扯动了先前钉崎实打实造成的伤，让他面色又苍白几分。
“交代一下吧，你做了什么。”相川泉冷漠质问道，但下一拳紧跟着就来了！
相川弦空再度矮身躲过，然后是扫腿、肘击，接连再三的拳脚完全没有留给他说话的时间……非动手不可？这家伙的意思是，揍一顿再解释也不耽误对吧。他抽空瞥了一眼没那么暴躁的相川秋彦……对方很乖地在一边试图劝架，但又不知从何下手，于是就呆在那看戏了。
“……”
几人在相川泉笃定的路线下马不停蹄地赶来，但兄弟们刚见面就不由分说地动手打起来了，看得虎杖悠仁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肯定不是跟虎杖悠仁先前的愤怒一样，于是就导致他劝也不是参与进去也不是……
有人点了点虎杖悠仁的肩膀，“他们兄弟的矛盾，你一个外人在这干什么？”
虎杖悠仁在直觉下反手一拳！
这一拳狠狠地将咒灵的面部揍扁，但虎杖悠仁并没有在拳头下感受到骨骼该有的坚硬，反而是如面团一样的柔软、蠕动着又有些恶心……脸上的缝合线！
虎杖悠仁赶紧撒手，后退撤开。他面前的真人慢慢将脸变了回来，转而朝他露出了无辜似的笑。
轰轰——刺目的雷暴从天幕的漏洞中倾泻而下，每一次闪光都将周围的景色照得恍如白日。
相川泉与相川秋彦同时停下了动作，面上的神色是如出一辙的犹疑不定……他们忽然间开始有意识地用目光搜寻周围……
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轰隆——
相川秋彦飞快地扫视这片街区的某些景物，店前的手绘木牌、墙壁上的幼儿涂鸦、杂志社展出的巨大海报…在哪里？很近了……
相川泉的脚步被熟悉的力量牵引，东边、还是西南方向？从地下钻出来的，还是从头顶落下……很近了。在哪？
相川弦空也若有所感，但他却望向了头顶的雷光，黑紫色的厚重云层似乎被刀尖割裂，而幕后之人却迟迟不曾露面。
这几人的行为在此刻显得有些突兀怪异，但他们的注意力几乎全部被牵扯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与虎杖悠仁交手的真人……真人的目光一直在三人间徘徊，若有所思，又恍然大悟……
轰隆——
相川弦空敏锐地抬头，目光定格在一块布有战斗痕迹的广告海报上。那时一张悬挂在高楼上，以无添加饮料为主题的海报……山林、绿植、溪流，是海报上占了不小篇幅的元素，美中不足的是海报下半页已经被损毁……
下一道银鞭在空中乱舞时，乍亮的天光与某个凭空出现、直直下坠的影子同样惹眼——或许不算凭空出现，距离较近的虎杖悠仁清晰地看见了，那个影子……是从海报的画面中钻出来的！
相川弦空的瞳孔骤然一缩，但是与果断而极速奔向那边的秋彦、泉不同，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任由警报在脑子里疯狂作响，因为他看见了——
距离最近、第一时间冲上去接住那个半大的少年的……是真人。
落下的少年有着一头墨绿色的短发与粉红色的眼睛，他愣愣地被真人提在手上，表情中还充满了让人不理解的惊喜。
“——抓、到、你啦~”
咒灵上扬的尾音显示了他此刻兴奋的情绪。真人手里提着少年，话确是对相川弦空说的：“我没告诉过你，我玩过…人类的拼图游戏吗？”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他们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