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沈铎说，“如果你和顾氏没有关系，那为什么还要在媒体面前管顾氏的当家人叫父亲。”

沈铎目光锐利，向刀子一样审视着傅川：“是因为贪慕虚荣吗？”

场馆里的气氛凝滞了下来，这话太锋利了，沈铎这是打算直接把最后的那一点遮羞布给扯下来。

打从傅川上台的那一秒，他就没想让傅川好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的傅川的身上，舞台中央的男生洗掉劣质的化妆品，看起来就像是校园里许多女生的白月光，俊秀温文，气质卓然。

于烨辉看着傅川沉默的样子，居然有些不忍，皱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落声则是攥紧了手掌，眼睛里不知是愤怒还是不屑，表情严肃深沉。

爱慕虚荣吗？

傅川上辈子就被沈铎这样针对过。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他也是顾家的儿子，是顾家的养子，顾峰是他的爸爸，许清韵是他的妈妈，他还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哥哥和漂亮的妹妹。

他提到了顾家的所有人，可唯独少了顾怀青。

沈铎当时便觉得他在撒谎，口气讥讽至极，冷冷撂下“爱慕虚荣”四个字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傅川自己傻傻的站在舞台中央，像做错了事情的坏人一样，接收着周围所有人的审判和侮辱。

这一次的傅川不会再这样了，他要彻底和顾家断干净。

拿了封口费就应该信守承诺，傅川直视着沈铎，缓缓勾起唇角，温柔的眼睛似乎能把人迷醉在其中：“是啊，我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不过我现在受到了教训，打算告别过去重新开始，沈导师……能给个机会吗？”

他叫沈导师的时候，尾音上扬，声音磁性又带着股少年气，闲散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

沈铎没想到傅川会这么回答，想好的说词一下子不知该打在哪里，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是有道理的，就比如沈铎看着傅川的笑，居然也会不好意思问下去。

他沉默了片刻，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宋敏笑着打断，她打圆场道：“好了，这些私人问题交给我们的后期采访老师就好，傅川，你可以开始了表演了。”

傅川和宋敏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转身从台下拿了一把扇子，而后走上舞台的中央，缓缓闭上了眼睛。

后面的练习生们虽然早就坐不住了，但想去现在台上的人是那个黑名在外的傅川，还是耐下了性子，打算好好见证傅川的又一个车祸舞台现场。

他们可没忘记傅川之前那些洋相尽出的鬼畜视频。

啧……还有点期待呢。

许浪看着傅川手里的扇子，摘掉自己的收音设备，开玩笑似的戳了下旁边的董超飞：“呦，看来这是有备而来啊，董老师可得好好看看。”

他的笑里一如既往的带着嘲讽，董超飞无奈的瞥了他一样，沉稳道：“我一向一视同仁。”

许浪“嗯”了声，打了个哈欠，满眼困意的看向了舞台。

傅川选的歌曲名字叫《温光》，是一首送给抗癌患者的歌曲，由著名天后作词作曲，唱出了陷入绝境之后的逢生时刻。

傅川觉得这首歌的已经其实和他的经历很像。

他是真的经历过绝症，而后于新的20岁得到重生。

舞台上的青年手持黑色纸扇，像是一个柔弱的书生，修长的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而舞，手中的扇子仿佛成了其他人攻击过来的暗箭，想要摆脱却没有办法。

傅川身上的压抑情感以他为中心，传递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中。

“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短短一张纸，判定了我的生死……”

“我知道他们会忘记我，就像儿时的玩具，掀不起一点涟漪……”

男生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进入了情绪。

傅川的声音温柔又有力量，但却被一股无形的黑暗笼罩，黯淡了光辉。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因为虚荣，在网上被所有人口诛笔伐。

沈铎震惊的看着傅川的舞蹈，心底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

傅川怎么可能唱得这么好！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顾怀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傅川的舞台，指尖深深嵌进了肉里，眼底的嫉妒疯狂涌动，最终却被他克制住，恢复了往日的与世无争。

他嘴角勾起笑意，在镜头没有拍到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变得阴狠嘲讽。

会跳舞又能怎么样？

在顾家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是他，和顾家人有着深厚情感联系的人也是他。

说到底，傅川什么也不是！

可他越是这样想，便越是觉得心晃得厉害，他回头想要找白落声说话，却发现对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傅川，心里的愤恨更甚。

他真的……很讨厌傅川。

傅川要是死了就好了……

——

傅川舞蹈中的情绪经历了三次大的起伏，一一对应了他的三次生命。

第一世顾家人的冷漠排挤，第二世父母妹妹的温暖灿烂，与第三世的孤身一人……

原本歌曲的结局意蕴是向上的，天后演绎的版本，讲述的是向死而生的蓬勃，而傅川的尾韵却低沉孤寂，透着看破世事的孤独。

手中的黑扇也变得云淡风轻，再不见半点阴霾。

最后一个节拍停止的时候，傅川收起折扇，立于舞台中央，俊美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打下了一层光影，明明脸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涂，但却有着一股直达骨髓的惊艳。

稍许过后，傅川俯身鞠躬，脸上重新换回了之前平静温和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死寂孤独都是昙花一现。

董超飞最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激动：“这是我今天看过最好的一个舞台，小伙子，你很不错！”

他顿了下，而后才继续说：“不过我有个问题，你脸上化妆了吗？还是说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傅川挑眉，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我没有化妆。”

“没化妆是吗？”董超飞再次重复。

傅川点头，话语里带着些自嘲：“我的化妆技术不太好。”

“没事，我告诉你，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很看好你！”

董超飞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或许在他这样的老一辈艺人眼里，只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实力强，我就服你捧你。

实力弱，我不管你是谁，也得给你骂的抬不起头来。

许浪也在一边附和，脸上的神情再也没了刚才的嘲讽和愚弄：“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合作试试。”

宋敏更是满脸笑意的说：“那个扇子甩得真漂亮，以后有时间也教教我嘛……”

听着导师们的评价，后排的练习生们眼神更加复杂了起来，一些对傅川之前的黑历史不是很了解的人，甚至直接从黑转粉。

眼里全是仰慕和佩服之情。

囤积了多年的抑郁情绪突然消散，傅川看着导师和练习生们的欢呼声，突然觉得一切不过如此。

第一世时的那个被所有人嫌弃，嘘声一片的舞台，终于成长成了另一番模样。

他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傅川。

等级结果是由沈铎来公布的，傅川静静看着对方，眼睛平静无波。

“这次的表演很棒，”沈铎说，“恭喜你获得了A级的成绩。”

轰的一声，全场响起掌声，或许他们之中有一些人仍然对傅川的人品存在质疑，但傅川今天的表演绝对值得他们鼓掌。

——

银色酒店里，林正辉和朋友们喝酒，他们推杯换盏，不自觉中，就将话题引到了感情的方面。

宋云辰给林正辉倒了杯酒，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调侃道：“你今天怎么没带个人在身边，要不我现在给你叫几个过来？”

林正辉有些烦躁的蹙眉：“不用。”

他的胃最近不太舒服，宋云辰给他倒的酒也只是浅浅抿了一口。

也不知道傅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闹脾气。

他妈的，几天不见，居然还有点不得劲了。

林正辉脸色越来越难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周身都围绕了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宋云辰也不在意，他双手都靠在沙发上，脸上带上了些醉意，语气不屑：“那个傅川真跟你分了？他有没有哭着求复合？哈哈哈哈哈。”

林正辉看着空荡荡的酒杯，手臂下意识往旁边伸了下，却只碰到了徐沉肥胖的大腿。

要是傅川在场，早就把他的手拉着了。

徐沉啧了声：“正辉，你摸我腿干什么？我可不搞基啊！”

艹，林正辉差点骂出来。

他没好气道：“你也不照照镜子，我能看得上你这样的？”

徐沉笑笑：“也是，咱辉子的小情人，最差也得是傅川那样的。”

“说什么呢，傅川要是不化妆，那张脸可真是最带劲了，”孙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睛眯起，“说真的啊，辉哥，你要是真和傅川分了，我可就上了。”

他惦记傅川挺长时间了。

“你要上谁？”林正辉沉着张脸，眼神不善。

“我……”孙刚吓了一跳，没敢再说一遍。

“行了，辉子，差不多得了啊。”徐沉在一边打圆场。

“你不会还对傅川念念不忘吧！”宋云辰一下子就清醒了，直起身子看向林正辉。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林正辉说完，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