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没，有女子举起了同自己一样高的石柱！”

“哪呢哪呢？”

“就在西市的尽头！”

“我知道，那石柱足足有三百斤呢！”

“啊！你说的是那个举起一吨石狮子的女人？”

“三吨重的房梁啊，被一个女人单手扔出去十米远！”

……

越传越离谱，等顾檀云被路人询问，是否看到一个三头六臂，肌肉遒劲，能用一根小拇指举起一座房子的五十岁老妪时，她深深地沉默了。

有点儿离谱，又有点儿耳熟。

总不能说的是她吧？

顾檀云陷入思考之际，那边，路人已经看到她身后撑着的半根石柱，用来支撑门匾的石头都是经过特意经过挑选，高达六七米，其中断裂的部分也有七尺有余，重量堪比农人养的耕牛。

他恍然大悟：“原来举石柱的女壮士是你！”

这一吼堪称力拔山兮气盖世，震得近前的顾檀云耳朵里充满回音，原本无头苍蝇乱转的其他人更是被吸引，不约而同往这边聚集。

一路上，他们听过好几个“听说”版本，不仅没有解惑，反而对故事中的女子更为好奇，恨不当立刻瞧上一瞧。

可当他们真的与人群之中的顾檀云对上视线后，所有人都懵了。

等等，你说那个举起石柱的女子就是眼前这位小娘子？

“没错没错，”路人与有荣焉给大家介绍，“快看这根石柱，你们没有猜错，就是‘那个’石柱哦！”

众人：“……”

骗鬼吧！

没有人相信。

怎么可能相信？虽说眼前的小娘子长得高了些，脸蛋漂亮了些，但那鸡仔似的胳膊，和那风吹就折的杨柳身子，别说举石柱，只怕是要被石柱压断吧！

当即有人出声怀疑：“她若能举起石柱，我就能举起整座扬州桥！”

“小娘子莫要说大话，我王二虎能挑十座麦垛，可也不敢说将这建门匾的石柱举过头顶。”

“哈哈哈，这么娇娇的小娘子举什么石柱，还是回家举秀棚吧。”

一个长着吊梢眼的男人目光猥琐地在顾檀云身上游走：“小娘子何必做这抛头露面的事情，不如随爷回家伺候爷，以后爷养着你。”

闻言，良儿和春桃气得脸色涨红，孙大娘掐着腰直接啐了那人一口：“呸，再胡咧咧，老婆子我饶不了你！”

反倒是爱看热闹的酒肆掌柜，这会儿嘴巴紧闭，什么也未说。

面对众人的质疑，顾檀云丝毫不见慌张。

她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拎起地上的石柱绕身转了一圈，那柱子到了她手中，仿佛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石剑越舞越快，如银龙上下翻飞，虎虎生威，又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柱风擦着吊梢眼的脑袋，卷起头上三寸毛。

“嚯——”

目睹这一场景，人群刹那间便热闹起来：“居然真的能举起来！”

“苍天啊，小爷定是没有睡醒，还在做梦。”

“看着有些轻松，那柱子莫不是假的吧？”

顾檀云轻嗤一声，伸手往前推动，旋转出残影的石柱“砰当”落到那人身前，她面色平静：“试试。”

“试就试！”正是那个不久之前言称自己能够肩挑十座麦垛的王二虎。

望着面前的大石柱，王二虎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跃跃欲试。

他也是真有本事的，没有贸然出手，而是蹲下来，将双手/插/入土中搅动，以防待会儿半道脱手。

待准备妥当之后，王二虎将全身气息沉丹田，大喝一声，石柱缓慢离开地面往上抬起了两寸。

“好！”

围观路人拍手叫好。

然而王二虎已是筋疲力尽，脖间青筋涨起，勉强坚持了五个呼吸间就断然松了手，在众人可惜的叹息中他果断摇头：“我输了，小娘子果然厉害。”

顾檀云：“双脚再打开一寸，肩膀后沉，调整呼吸，记得在吸气时发力。”

王二虎若有所思，随即按照顾檀云的指点又试了一次，这次石柱居然离地五寸！

人群又是哗然，这下子没有人会再质疑，有的只是羡慕和崇拜，期间不知谁看到身后的摊子，嘟囔了一句：“莫非小娘子是吃了那东西，才会有这样的力气？”

顾檀云咳了声，避重就轻道：“我的确经常吃烤雀。”

哪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百姓们的热情，众人开始争先恐后要买她们家的烤雀，唯恐晚一点，就练不成和顾檀云一样的神力。

孙大娘：“……”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做的烤雀这么厉害？

无论如何，目的已经达到了。

烤雀摊前挤满了闻讯而来的路人，最初目睹顾檀云举石柱的百姓，觉得顾檀云力气这么大，说不定就是吃了烤雀的原因，争先恐后想要尝一尝。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后来的人看到这副场景，下意识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也跟着抢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杂货铺子里的伙计出现在摊子上，满脸通红地招待食客。

“别挤慢慢来，两份微辣烤雀，请拿好。”

“这个五香的是您的。”

“价钱？呵呵，仅需三文钱就能吃到肉味，绝对划算。”

“您放心，童叟无欺，我们这儿都是新鲜打来的雀儿。”

到底是专业的伙计，有他搭把手，原本还杂乱无章的烤雀摊子没一会儿就变得井井有序。

见状，顾檀云挑了挑眉。

还不算太蠢。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对方既然能够看明白这一点，她自然不会主动往外拒绝。

察觉到身上的视线消失，伙计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冒险了些，但他总觉得这次的主家比以往都要与众不同……

酒肆门口，掌柜拿着酒壶，壶口流出来的酒水沾湿了衣襟，可他却无知无觉。

早在发现顾檀云可以举起石柱后，他就变成了这副呆鸡的样子。

后面，事情发展的越来越奇怪，掌柜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叹息，最后化作一片麻木。

嗯，他生意不好的确是他的问题。

孙大娘一边打包一边笑得合不拢嘴，良儿和春桃负责收铜板，以及及时解答客人的疑问。

香喷喷的烤雀一只一只减少，而腰间的荷包则一次一次鼓起来，等酒肆掌柜回过神，摊子上只剩下零星三五只，顾不得矜持，立刻大喊一声：“哎呀，给我留一点！”

日头爬到正当顶，篮中的最后一只烤雀也卖了出去，没有买到的客人顿时捶胸顿足，询问问她们明日会不会再来。

顾檀云颔首：“巳时末，还是在这个地方。”

等人群抱着遗憾离开，孙大娘忍不住开口：“要不然回去把剩下的那些拿过来？”

那可都是铜板，看着铜板离开，孙大娘感觉心在滴血。

顾檀云也没有想到会卖的这么快，但还是摇头否决：“家中只剩下二十几只，便是拿来也不够这么多人，何况全卖了，我们吃什么。”

孙大娘有心想说不吃，她过惯了挨饿的苦日子，如今能吃饱肚子便是天大的幸福，顿顿吃肉那是皇帝老儿待遇。

可转头看到自家少夫人瘦弱的身影，还是将话咽回肚子。

一行人开始收拾残局。

伙计正要上前帮忙，顾檀云却叫住了他。

长相清冷的女子语气也透着平静，似幽谷冷溪：“你叫什么？”

“回少夫人，小的叫林宣。”

“签的什么契？”

“许掌柜当时与小的签了五年活契。”

之后，不用顾檀云询问，林宣便一股脑地全盘托出：“许掌柜是咱们许氏杂货铺的掌柜，是二老爷向少爷推荐的人，一直负责咱们杂货铺的生意，不过最近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很少过来这边。”

话语平铺直叙，可那内容，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告状。

而显然，这个状告到了点子上。

顾檀云皱了皱眉。

又是二房？

这下哪怕没有问题，她都觉得有问题了。

一个表面尽心照顾侄子，背地里却处心积虑排挤大房产业的叔婶，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等回过神，看到林宣紧张的样子，她又露出一个笑容：“好好干，说不定以后能坐上掌柜的位置。”

林宣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饼叫画大饼，听懂其中含义，忍不住喜不自禁，在顾檀云将过滤粗盐的任务交付给他时，更是恨不得自插两肋，以此表明自己的忠心。

推到推车回到府上，太阳还挂在半山腰。

先把借来的推车还回去，邻居接过去的时候，眼睛一直往后面的篮子里瞄：“这么早回来，东西都卖出去了？”

孙大娘任她看，反正上面盖着麻布：“哪能这么容易，就卖出去了几份，还不如自己吃的多。”

那人一想也是，要是赚钱这么容易，许家大房怎么还会卖房子呢。

想起前些日子隔着墙听到的热闹动静，啧了啧，听说那新娘子还是官宦人家呢，不知道怎么会嫁给许家那个败家玩意。

这样一想，顿时没了兴趣。

良儿绷着表情关上院门，将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等回到正堂，脸上激动的神情已经掩饰不住，她从竹篮最底下拿出荷包，沉甸甸地砸到桌面，发出哐当的好大一声。

“哎呀，这么多钱，不知道有没有五十文！”

顾檀云笑起来，五十只烤雀，一只卖三文，全部卖出去便是一百五十文，不过见三人眼睛舍不得眨，她还是当面打开数了数。

结果自然无差。

三人很是高兴，春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铜板：“要是以后都能赚到这么多钱就好了。”

“会有的。”

顾檀云被她们的情绪感染，嘴角不由得带上笑意。她数出五十文交给良儿：“去买些肉包子，今天中午吃肉包子，好好庆祝一下。”

烤雀虽美味，但架不住天天吃，顾檀云还好，两个丫鬟嘴角都长出了火泡。

良儿笑道：“肉包子两屉三十二文，还剩十八文，奴婢再买些腌菜，给少夫人拌米粥。”

孙大娘哎呀一声：“还不如割点儿猪肉，老奴削槐花那日，顺便挖了一篮子的荠菜，正好给少夫人包荠菜猪肉的饺子。”

顾檀云没有吃过荠菜饺子，颇为好奇，所以就这样定了下来。

不过肉包子还是要买的，大家忙了半天，早就饥肠辘辘，荠菜饺子费时费力，干脆留着晚上再吃。

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午睡休息，再醒来，外面天色转暗，感受着经脉中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灵气逐渐消散，顾檀云打了个哈欠，带上她的草籽出门捉鸟。

她一出门，隔着一条街的徽哥儿和沅哥儿兄弟俩也赶紧出门。

两个小家伙已经等了足足一整天！

从早饭未吃就开始在大门口蹲守，蹲到双脚发麻，肚子叽咕叽咕叫，也没有看见女人的身影。

徽哥儿还偷偷跑到大房那边，结果看到大门紧锁，家里没有任何人。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新嫂嫂趁着大哥不在，偷偷跑了？

他无意听大人们背地里议论，说大哥是靠着一张脸皮才能娶到妻子，等到新娘子发现真相，肯定要连夜逃跑。

哎哟，别不信，谁谁家的就是这样呢！

徽哥儿不喜欢抢走了大哥的新嫂嫂，但听到他们这样说，又有些不高兴。

这会儿看到出现的顾檀云，表面没什么，内心着实松了口气。

反应过来，立刻拉起弟弟：“快点儿，我们今天一定要把她的捉鸟功夫学来。”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