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朝阳回绝了所有的礼宴,可皇帝的送师宴可推拒不了,宴会上觥筹交错,高声赞歌,听得虞朝阳浑身不自在。
别扭!实在别扭!有这时间还不如让他上朝歌城走两圈。
实在听不下去,虞朝阳找了个机会,给了皇帝一个眼神后,自顾自就起身往外走。
皇舅,我走了哈!
皇帝:“……”
真觉得他能看懂吗?
他还真看懂了。
作为送师宴的主人,虞朝阳一举一动被不少人关注着,几乎是一起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后……
他们就看到这胆大包天的狂徒,无视宴上所有人,甚至都没给皇帝一声招呼,直接就往外走。
众官员脸都绿了。
胆大妄为!
实在胆大妄为!
皇帝淡定喝酒,就跟没看到一样视若无睹。
礼部尚书作为朝中有名的仅剩老顽固之一,看到这番作为简直深恶痛绝,还没等他开始批判此子无礼,结果虞朝阳在经过他面前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
“哎,你筷子掉了。”
礼部尚书向来重礼,不然也不至于看虞朝阳这么不顺眼,一听这话都顾不得这是不是混世魔王的诡计。
他下意识低头环顾一周,看到干干净净的地面后面色大变,愤怒抬头就看到空荡荡的前方。
人早就跑没影了。
“哈哈哈哈哈……”猖狂的大笑声从殿外传来,只留给礼部尚书一个向外飞奔的身影。
短短几日被当众戏耍两次,礼部尚书心肌一阵梗塞。
“虞朝阳!”年过五十的老头痛苦捂胸。
“尚书大人!坚持住!别晕啊!”
“太医!快叫太医!”
小小创造一波惊喜的虞朝阳,无事一身轻,没心没肺的往御花园走去。
跟人约好了的,他就勉为其难去早点,就当满足满足礼部尚书批判他的那颗老心脏。
他虞朝阳今日就知礼一回。
无视身后的吵吵嚷嚷,虞朝阳嘴角勾着愉悦的笑意前往御花园。
冬天的御花园没什么好看的,来的人也少,虞朝阳还没走近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竟然比他来的还早?
一看到人虞朝阳就手痒了,没办法,拿石子敲人头敲习惯了,对这个人他就喜欢不起来。
虞朝阳找了个草丛蹲下后,从地上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对准这人的脑袋就是一扔……
砰!
太子跟背后长着眼睛一样,一个侧身就躲过了飞来的石子,石子被镶嵌进旁边的枝干里,扣都扣不下来。
太子瞥了一眼破损的枝干,淡定道:“到了就出来,你什么时候砸中过我?”
虞朝阳可惜的哀叹出声,他站起身走过去,看着太子温雅柔和的脸,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恶劣:“但凡我能中一次,卫国太子就该换个人了。”
太子没理会虞朝阳不阴不阳的话,他要是介意这个,早就被气死又气活了。
他眉眼温和,看着十足好脾气的模样,可看人时眼底的冷意是遮不住的,这才让人隐约窥视到太子的内心。
当然,能窥视到的人怕是仅限虞朝阳。
美好的皮囊给野兽做了个好画皮,外界不知道多少人称赞太子端方稳重,风光霁月。
虞朝阳道:“闲话不多说,都准备好了吗?”
太子扔给他一个木盒。
虞朝阳打开看了一眼,又满意合上了,冲太子赞赏道:“你人不怎么样,脑子是真好使,可谓卫国第一人。”
他找了多少木匠器匠,都说他在异想天开,没想到太子就给做出来了。
太子语气凉凉:“把当朝太子当工匠使唤,你也不遑多让,这个第一人还是给你吧。”
虞朝阳笑了:“那你还答应我的无理请求?”
太子冷嗤一声:“卫国要赢。”
但你也要活着。
虞朝阳真以为太子这么关注卫国脸面呢,转着手中的盒子笑眯眯的。
“我去了,就一定会赢!”
这话够狂,够傲!
也不知道当初打突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狂妄。
太子淡淡道:“最好如此。”
虞朝阳拿了东西就不想多留,把木盒夹到腋下就要转身走。
身后突然传来放轻的声音:“能活着吗?”
虞朝阳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道:“谁知道呢。”
“……反正一定会赢的。”
哪怕代价是他的命。
……
冬天雪后是越发的冷,在一次极冷的天气里,虞朝阳换上银甲红披,骑着棕黑烈马去了军营。
军营训练有素,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列队,都统一站在训练场上端正神色,每个人都是满脸严肃冷峻。
他们都经历过战火的生死淬炼,满身杀气内敛,带着肃杀威武之气去往北狄蛮荒。
一共五万人,其中当初跟着他去打突厥的共有三万人。
没有一个人退出,他们要再度跟着自己的小将军上战场。
虞朝阳骑着烈马高高俯视,遥遥和安北对了个眼神,下一刻又默契分开。
“众将听令!”虞朝阳一声厉喝。
五万士兵统一放臂立腿,声嘶力竭:“得令!”
吼声震天,战鼓擂鸣,几乎冲破云霄的厉吼混着银甲铁器的血汗味,扑面而来。
虞朝阳被震得耳鸣,嘴角却露出了笑。
“本将有三问!”
“第一问,可悔抛家弃子,征战北狄?”
“第二问,可悔背井离乡,身陷囹圄?”
“第三问,可悔血染沙场,马革裹尸?”
声声问句如惊雷乍响,劈在五万将士的心上,无边豪气充斥胸膛。
他们双目血红,满身披荆斩棘的杀意,恨不能现在就金戈铁马,把北狄蛮人斩于剑下。。
“不悔!”
“不悔!”
“不悔!”
冲锋陷阵在前,这都是他们卫国的好男儿!
虞朝阳一勒马绳,大笑出声:“出发!”
虞小将军一身银甲,风华无双,留给朝歌城最后的是决绝而去的背影。
军队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银甲军要攻去南方,护卫祖国大好河山。
万里长军从不服输,风萧冷涛止不住他们的脚步。
行军一天一夜,虞朝阳打头带着五万军队下南方打仗,等到月上高头才停下。
将士都是习惯在原地安营扎寨的,还个个身手矫捷,帐篷没多久就搭好,饭香也很快传遍整片营地,让饿了一天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流口水。
虞朝阳找了片空地,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后,把整个人靠在小马的身上,有气无力的哀嚎。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在朝歌城吃喝玩乐那么久后会受罪,可我不知道会这么受罪。”
“马啊,我的马啊,你主人走了一天一夜,腰快废了,腿也快废了……”
虞朝阳也不是说每日就吃喝玩乐什么也不干,他也会练武骑马,可这个强度真是够不上行军打仗。
相当于在朝歌城养尊处优一年多,当初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皮糙肉厚又得再来一遍。
骑着马跑了一天一夜,现在整个人跟散架一样。
小马“哼哧”了两声,踢着马腿把自家憨傻主人从背上推了下去。
小模样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虞朝阳:“……”
虞朝阳给气笑了。
还没等他捏着马耳朵好好教育一下不孝子,前方营地里就传来几声脚步声。
一个健硕的男子跑了过来,冲虞朝阳行礼。
“将军!有情况!”
虞朝阳眉头一皱:“这才刚出发,哪里来的情况。”
健硕男人也是满脸不解:“是卫国人,听说跟了我们一整日,现在才被侦察兵发现,真能藏的。”
虞朝阳感觉莫名耳熟。
他忙问道:“他长什么样?”
男人细细回想:“男的,长得很好看,我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小娘子女扮男装来的。”
虞朝阳笑出声:“把人放了吧。”
“啊?”
虞朝阳桃花眼盛满笑意:“咱们后勤长来了。”
“……将军,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健硕男人一脸菜色,“以后军里还能吃上饭吗?”
把人当奸细捉起来,这可把衣食父母得罪彻底了。
等到虞朝阳走过去,韩永裳早就被原先跟着虞朝阳打突厥的那些兵认出来了,此时此刻正捧着壶水往嘴里灌,偶尔还和路过的熟人打招呼。
虞朝阳打量一下,除了手腕有捆敷过的痕迹外身上好好的,这才放下心。
他好笑道:“你怎么又跟来了?”
他都大发慈悲留着人在朝歌城陪韩母了,结果人又跟以前一样偷偷跟来。
韩永裳手里捧着水壶,依旧冲虞朝阳笑得害羞腼腆:“从军,报恩。”
誓言依旧,虞朝阳从一天军,韩永裳就当他一天的下属。
说着韩永裳冲虞朝阳眨眨眼:“您的副手可早就在北狄蛮荒等着您了。”
虞朝阳一愣:“他也来了?”
他以为副手早就回老家去了,虽然之前他也不明白副手家人都死光了有什么好回的。
毕竟副手那样一看就是喜欢朝歌城繁华的,能挣钱。
早在虞朝阳跟皇上深夜谈话的第二日,他那精明能干的副手就知道了自家将军打什么主意,早早就出发去北狄蛮荒了,争取在人赶到的时候赚够钱养军队。
韩永裳在这里照顾虞朝阳,副手先去北狄蛮荒为军队铺路,两个贤内助可是一点心都没让虞朝阳操。
当夜虞朝阳喝着韩永裳煮出来的热汤的时候,还很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到达这种地步。
他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废了呢?
罢了,怪只能怪他眼光太好,挑了这么两个让人省心的当属下。
小马:切!
北狄蛮荒大多山地,丘陵绵绵不绝,把庞大的地方割成片,独特的地理位置形成了独特的地方政权,小国遍地,政权更是哪里都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大国,因此北狄蛮荒军队也十分分散。
北狄蛮荒分散的军队,可不是之前突厥那样,他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行军策略,隶属于地方军,威猛能打,还十分不要命。
最出名的大概是狼兵,骁勇善战,就算人数少,也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虞朝阳没有完全靠近北狄蛮荒,在距离二十公里左右停下来,若有所思看着手里的地图。
良久之后,他“啪”的一下合上地图,对着韩永裳道:“你觉得北狄蛮荒该怎么打?”
韩永裳低头思索一下,犹疑道:“五万军队,一般来说直接围城便可,虽说会死伤惨重,险胜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北狄蛮荒地域庞大,小国林立,各国之间兵力强弱也并不是很清楚,打起来总不能一头热。
如果围城,五万人最后怕是剩不了多少人了。
下意识的,韩永裳觉得将军不会直接围城,而是像当年迂回路线一样,争取用最小的伤亡换取胜利。
他忍不住想起当初跟着虞朝阳横跨大漠后钓鱼,下毒,唱歌,挑事,放火,夜袭,跑路的自己。
韩永裳抽了抽嘴角。
当时做这些事没什么,现在想起来居然略显羞耻。
很明显虞朝阳也想到了,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有些事情就该烂在肚子里,不然脸面是真没有。
说出去都嫌丢人。
被朝歌城喊了一年多英雄的两人,摸摸鼻子,不约而同的翻过这篇。
“咳……那什么,直接围城肯定不行,北狄蛮荒情况不明,总不能拿人命去填这个空缺。”虞朝阳满脸正经严肃,就是耳根有点红。
韩永裳也满脸正经严肃:“我同意将军说的,将士的命也是命,我们该想想其他的办法。”
很明显,虞朝阳想不出什么不丢脸的主意,正经严肃的两人,最后还是败于现实,决定再度重演历史。
虞朝阳满脸沧桑:“找五百人,要能说会道,油嘴滑舌,机灵会来事儿的那种。”
韩永裳沉默了。
虞朝阳闭上眼不肯接受现实:“再把他们分散开,每五人一队,进北狄蛮荒探听消息,如果有机会再让他们搅搅浑水,给各国皇室挑挑事,十日后在目的地集合。”
韩永裳:“额……好的。”
这方法还算可以?
至少丢人的不是自己。
谁知虞朝阳下一句就是:“你跟我去找副手,我们三人一队去黑狼国。”
果然,不管是尴尬还是丢人现眼,虞朝阳一向奉行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黑狼国的军队就是狼兵,韩永裳已经懒得关注狼兵有多强了,脑子里突然涌现一句话:
该来的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