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花开带着人匆忙赶来,此时伯一已经昏迷。
覃庄急道:“快,十二给三公子下了毒,快带公子回去解毒!”
花开脸色一变,忙给伯一把脉,随即将一粒解毒丸喂给他,命人将他送上马车。
覃庄和伯三也被扶上去,花开问他,“发生什么事?十二呢?”
覃庄虚软地靠在马车里,神色复杂道:“十二早在逃出石宫时就知道了三公子的身份,将我们送到这里后她彻底摊牌,给三公子下毒,给我和伯三下迷药,带着叔一走了。”
“骑马走的?”
“是。”
花开吩咐外面的护卫,“你们分一队人去追,务必把人追回来。”
“是。”
覃庄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对花开轻声道:“你当时没看见三公子的模样……说是将十二当成玩具,可哪有对玩具比对人还要上心的?”
覃庄和花开都是赵家家生子,从小当成伯一的护卫训练,后来伯一进入密院,一个到他身边护卫,一个在密院旁的院子里为他办事。
两人都知道伯一这些年在南若身上花的心思。
花开脸上表情一贯的少,“此事不该我们议论。”
覃庄叹气,“我只是闹不懂这两个人,你说十二,明明早知道三公子的身份,为什么那时不直接逃了,反而回去密院,公子得知她回去高兴的不得了,真以为她是来带他走的。”
花开冷静道:“那个时候她不一定知道公子回了密院,也就是说她回去不一定是为了公子。”
覃庄无话可说。
这时候伯三忽然开口:“叔六哥,我们以后都见不到十二姐了吗?”
小少年失魂落魄的呆在角落里,神色呆怔,仿佛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
覃庄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见识过南若的厉害,不知道她这回逃不逃得掉,即便被抓回来,他们也肯定回不到过去。
一行人两个时辰后回到荆州府城,暂时于赵家在城里的宅子落脚。二公子赵振舒已经带着三孙先生在等候。
三孙先生把了脉,“中了两种毒,一者普通迷药,一者曼陀罗。后者虽也是迷药,但主要在克制三公子的内力。原本不算大事,但三公子强行运功逼毒,内力反噬,震伤肺腑,受了内伤,得将养三个月,且暂时不宜再动内力。”
边说边写下药方,“先用这张方子,解毒后我会再来给三公子换方治内伤。”
赵振舒谦和道:“多谢三孙先生。”
三孙先生有一张冷硬方阔的脸,闻言没什么反应,兀自整理好药箱带着药童离开。
众人也习惯他的性子,没放在心上。
赵振舒坐在床边,看着小弟那张苍白的脸,昏迷中他的眉间也紧紧蹙着,戾气不散。
不由担忧道:“他在密院这些年发病的时候越来越少,伤害自己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我原本以为是因为有同龄人一起玩的缘故,如今看来,他看入眼的只有那个十二。”
覃庄跪在一旁,“二公子,是属下没能保护好三公子,请您责罚。”
赵振舒道:“该领的罚自然不会少,但这事也怪不得你,我亲眼见识过那小姑娘的智计,连老三都能在她手上吃亏,何况是你。”
又问花开,“可找到她的踪迹?”
花开摇头,“当时属下立即派人跟上去,覃庄说那两个都是骑马的新手,但我们的人竟然没追上。”
赵振舒有一种直觉,“只怕很难再找到她。”
花开忍不住看了眼床上昏迷的人,“那三公子醒来后……”
赵振舒心里有了些计较,并不太担心,“不急,到时候再说吧。”
此时,早已变成两个乡下兄妹模样的南若和叔一、不,宋承祖,正推着好心大爷的车进入荆州府城。
到菜市场后两人告别大爷,宋承祖走了两步还在回头望,“还是好心人多,若不然咱俩连城门都进不了。”
南若打量着四周,“防人之心不可无,任何类别的人都有好有坏,切忌武断。”
宋承祖忙道:“是,十二姐、哦不,小若姐我记住了,嘿嘿。”
南若看着他大大咧咧的模样,还真担心他回去能活几天。
南若轻车熟路的在一处墙根儿下找到一位躺得悠然自得的年轻乞丐,问他有没有搞到路引的门路。
那乞丐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打量几圈,并没有仅凭罗衣看人,只道:“你俩的?五十两一人,要的话明日这个时候来取,一人五两定钱。”
南若问:“别的州府能用?”
乞丐一笑,“放心,虽说咱们走的是歪路子,但绝不是无中生有。”
那若盯着他看了看,对方不闪不避。
南若道:“好,但我今天就要。”
乞丐嘿笑,“再加二十两。”
南若掏出十两银子给他,“成交。”
乞丐接过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小姑娘爽快,等着吧,一个时辰后来。”
两人又打听骡马市场,路上宋承祖问:“小若姐,你就这么相信他?”
“不可能没有风险,但我们赶时间,也只能铤而走险。”
“他真能想到我们会重新回到荆州府?”
戴着面具的伯一看起来温和无害,实则心有城府,往往南若在想什么,他一个眼神就能猜到。
这次偷听到他父亲和兄长的谈话时,她以为他已经离开密院,谁知竟然会推断出她会再次回到密院,守株待兔。其智计就更不是等闲。
她道:“迟早的事,但他现在肯定很生气,一时理智无法回笼,只会让人狂追,我们趁着这个间隙回来后再离开,他便无法确定我们的行踪。”
宋承祖再次心服口服,“我觉得小若姐你更厉害。”
南若笑了笑没说话,她厉害什么,不过是保命的本能让她善于多思多虑罢了。
路上她又进了一家当铺一家药铺,之后去到骡马市场买了两匹脚力好的马。
宋承祖摸着黑马顺滑的鬃毛,“可惜了那两匹马。”
南若:“总不能因小失大。”其实她也心疼,那可是花了大几十两买的。
两人中途吃了碗面,又换了身衣裳,成了两个外出游历的学子,又买了些干粮放好。
找了几条商贸繁荣的街道,又找小乞丐打听一番,终于找到两支合适的商队,与他们商量好出发时辰,南若便一人去取路引。
那年轻乞丐果然守诺,两张新鲜出炉的荆州府人士的路引交到她手上,和气的笑道:“有需要再来啊。”
南若看了眼没问题,给了剩下的银子,微笑道:“大哥事情办得漂亮,下次有事再找你。”
乞丐笑得更开心,“好说好说。”
酉时,南若递给宋承祖一个包裹,里面是些干粮,又递给他一个荷包,“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多的我也没有,应该足够你回扬州府。到时候就得靠你自己了。”
宋承祖沉默地接过,看着面前分明低了自己一个头却像个大姐姐般一直照顾他的少女,有些哽咽,“小若姐,我们还能再见吗?”
南若笑了笑,“你好好保重,等我找到家人安顿好后,到时候说不得会游历天下,就去看你。”
宋承祖咧嘴笑了笑,又好奇,“为什么还要找你的家人?他们不是在南阳?”
南若心情有些沉重,“南阳那边遭了灾,许多人都逃命去了,我不确定他们还在不在。”
宋承祖愣住,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南若看了眼城门口准备离开的商队,道:“别担心我,你自己保重。记住,一路上多听少说,即便觉得有人值得信任,也要说话留三分,别还没到扬州就把自己卖了。”
宋承祖心里感动,更是不舍,只能她说一句他就点一下。眼看商队的管事在催,他才背上包袱骑上马,“小若姐,你若来扬州一定要找我,你也像在荆州府一样向那些乞丐打听,我一定会混出名堂,到时候你一定能找到我。”
南若点头,朝他摆手,“好,万事小心,有缘再见。”
“要是我混出名堂,也会去南阳找你!”
“好。”
“小若姐,你一定要保重!”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流了泪,又觉得很是丢脸忙擦掉,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她,直到随商队出了城,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才回头。
他望着眼前的路,心里空落的厉害。
又过两刻钟,南若跟着前往孝义的商队也走出城门。
她最后回望一眼,将那些人那些事,全都留在高高的城墙后面。
伯一傍晚时醒来,得知没有找到两人的踪迹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赵晋垣和赵振鸿也已经赶过来,此时父子三人围在他床前,见他靠坐床头脸色平静,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安。
赵晋垣来时得知他又伤了自己很是发了通火,但此时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老三啊,要不爹再派些人去找?”
赵振舒道:“对,小弟,冬碧回来了,她得知自己师傅被害发誓一定会找到凶手,你知道她找人一向有一套,不如二哥让她去?”
伯一嗤笑,“他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股桀骜劲儿回来了,父子三人松了口气,只听他道:“我会亲自把她抓回来。”
三人:……
赵晋垣忍了又忍,怒道:“你这逆子,为了一个……”
赵振舒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外推,“父亲,小弟还伤着身体,可别再惹恼他,到时您又该心疼。”
赵晋垣怒喝,“我心疼个屁!他……”
赵振鸿道:“父亲慢走,您放心,儿子会劝着国国的。”
人已经被推出去。
赵振鸿回头温声道:“胸口还疼不疼?”
不知是否受伤的原因,伯一难得没有发火,静静地望着前面不知在想什么。
他道:“不疼,就是有些闷闷的。”
赵振鸿心里松了口气,道:“不疼就好,你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就算你要去找她,也不能不顾父亲和哥哥们对不对?”
伯一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外面,赵晋垣一把搡开二儿子的手,理了理衣襟,瞪着他道:“你们就惯着他!没看他受伤了?外面也越来越乱,你敢放他出去乱跑?”
赵振舒道:“父亲,有大哥在,小弟至少在伤好之前不会外出。”
“那好了之后呢?”
“之后如果他非要去,只怕咱们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
赵晋垣头疼,“那你说怎么办?”
赵振舒道:“只能想办法让小弟转移注意力。”
赵晋垣思索着,“再找个什么十二来?不不,那小子肯定更气,要不……给他娶个媳妇儿?”
赵晋垣心中一动,忍不住和二儿子道:“咱们找一个大美人,让他俩早点圆房,等他媳妇儿有了孩子,他说不定就能收心了?”
赵振舒一言难尽地看着父亲,后者却愈发觉得这法子好,兀自道:“男人有了家室不一样,总得分出些责任给妻子儿女,说不定到时候他那些坏毛病全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