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到老院子时,里面已经哭成一片。
她走进去,看见老院子里的人都围在二房门口。
好久没见的两个老家伙也在,枯槁一般站在那里。
小刘氏躲在大房,扒着房门往对面看,正好见南若走进来,登时双眼瞪得像铜铃。
一声尖叫刺破空气,她脸色唰的白了,像是见鬼般慌忙躲进屋里嘭地关上门。
所有人都转头看来,同时变了脸色僵在那里。
南二槐颓败着走出人群,神情惨淡道:“瓜儿,田儿他娘……已经自尽了。”
南若看他一眼,“人在哪儿?”
南二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不信,转身领着她往里走。
南菊忽然站出来挡在她前面,眼泪未干,双眼猩红,满是恨意的怒视她,“我娘已经死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你能不能别连一个死人都欺负!能不能让她清清静静地走!”
南若视若无睹,看着南二槐:“带路。”
南菊见她如此忽视自己,怒极,一时忘了对她的畏惧,伸手去拉她手臂。
南若一巴掌扇出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南菊啊地惨叫一声被扇得后退几步,脸很快肿起,紧跟着吐出一口血来。
南菊被打蒙了,疼痛又让她瞬间清醒,惊恐地看向南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发抖。
无人敢说什么。
南若回头,示意南二槐继续带路。
南田却又站出来,他双眼红肿,脸色紧绷,显然正在强忍愤怒。
“我娘……真的死了,她没做过那些事,都是我三舅陷害她,她知道你不会放过她,所以自己动手,这样还不够?你连她的尸体也不想放过?还是连我们老院子的人都不想放过?”
这话一出老院子的人更是惶恐,几个小的捂着嘴巴害怕的流泪。
南若已经很烦,她脸色冰冷,带着淡淡的嘲讽,“陆氏虽说自私又恶毒,但至少有点小聪明,可她的生的孩子似乎没有继承丁点,一个比一个愚蠢。”
南田呼吸变得粗重,眼尾下垂,显得有些凶狠,“你说什么?”
南若朝他走近一步,“说你蠢,没听清?”
南田下意识后退,反应过来脸色难看之极,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像头莽牛呼哧呼哧喘气,身旁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刺破手心。
却什么都没做。
南若目光嘲讽,转头看了眼其他人,个个缩头缩脑,恨不得把脑袋藏进胸口,无人敢直视她的目光。
南若道:“若流民真的冲进来,村里所有人都会遭殃,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她冰冷地看着南田,“你的这些家人不能,你不能,你那好娘同样不能!”
南田瞳孔一缩。
“陆氏是不是幕后指使你心里一清二楚,如果没有我带着大家把流民打退,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指责怨恨?”
她指向四周,“你家里这些吃的喝的能保住?你爷奶你爹你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又会是何下场?”
“我说你蠢错了吗?”
她目光冷漠,“你受着我的恩惠替你那自私恶毒的娘隐瞒我无所谓,但不管她真死假死,今日她在我这里都活不了。”
说着拨开他也不用南二槐带路走进屋里。
南田被推的一个踉跄,这次却没再阻拦,脑海里天人交战。
南二槐在旁低声道:“老大,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若不是瓜儿……咱们一定会被流民吃的骨头都不剩,你娘的确做错了,就别犟了,而且你也看见了,她敢只身进入流民群里轻易杀三人,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老大,你娘死了,咱爷几个得活着,你别再惹她了。”
南田低下头看不清表情,一言不发。
南菊和南桃走过来,南菊捂着肿胀的脸眼里惊慌还未散尽,狼狈不已。
南桃泪眼朦胧道:“大哥,二姐,你们就听爹的吧,她杀人不眨眼啊,你们看看惹了她的都是什么下场?娘又是什么下场?我们如今活着已经够不容易,你们还想自找死路吗?”
南菊眼泪流下,“娘就白死了吗?”
南桃抹了把眼泪,看着她,“二姐,就算你恨瓜儿,但她的话没错,如果不是娘……我们俩会是什么下场?”
南菊心里一慌,再也说不出话来。
几人都看着南田,他依旧不发一言。
这时南大槐也忍不住道:“田儿,咱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南富也跟着道:“是啊田儿,这事说到底也是二婶的错,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否则咱们一整个院子的人都得跟着你倒霉。”
李氏撇撇嘴,“你就算不为别人想,也得想想你侄儿吧,他还不到两岁。”
南贵干巴巴道:“田儿哥,咱打不赢,算了吧。”
两个老的没说话,自从亲眼见识南若连她爹都不放过后,两个遇事便沉默。
南田看向这些亲人,又想起她娘的死,点了点头。
众人都松了口气,只等南若出来。
南若出来的也很快,那屋里实在太臭,她在炕尾找到陆氏,第一眼几乎没认出来,瘦的脱形,形似厉鬼。
掀开被子,看见她空荡荡的双脚,胸口插着一把窄刀,刀把朝外。
南若冷笑,有趣。
试了她的脉搏,果然已经死了。
她走出房间时,外面的人小心翼翼看着她。
南若在二房几个人的身上扫过,目光在南田的手上停了一瞬,转头对众人道:“你们知道我这人一向不讲什么亲戚情分,若有人还想在背后使阴招,除非能杀了我,否则,我不会再留手。”
说罢也不看他们的脸色,径直离开。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大家才吐出一口气。
二房几人进屋去收拾陆氏的尸身,两个老的也慢吞吞挪回房,李氏和南富南贵兄弟道:“你们这堂妹太凶了,咱以后还是离得远些吧。”
哪里还需要她叮嘱,兄弟俩心里明白得很。
南大槐在后面道:“还是你们娘识时务。”
三人无言,没了一只手还能不识时务?又不是人人都是二婶。
南若回到邱家正好吃午饭。
她之前杀人衣裳染了血,先去换了身衣裳。
到堂屋时见大家没有动筷,都在等她。
她一怔,看向众人,“怎么不吃?等我有事?”
小胖墩儿和来安早就饿了,拍着巴掌喊:“吃吃~”
邱大勇见南若坐下来,开口道:“都吃吧。”
众人都动起来。
乔氏已经能坐一会儿,如今都是和大家一起用饭。
问她,“你方才去老院子了?”
“嗯。”南若点头,夹了一筷子炖鸡肉给她,“本来想找陆氏,结果她已经死了。”
众人一惊,大荷婶子忙问:“咋回事?自尽?”
南若笑了下:“他们是这般对我说的。”
张氏好奇道:“那实际上呢?”
南若:“被杀的。”
“嘶!”
众人惊呼,张氏忙问:“被谁?”
其他人也都看着南若。
南若咽下嘴里的三合面疙瘩,“不知道。”
没有证据的事不能随便说。
张氏不信,但也不敢再追着问,她今日总算亲眼见识到南若的狠,如今没人能比她在她心里厉害。
吃完饭,南若去了村口,果然见到已经等在那里的潘少峰。
见到她潘少峰松了口气,忙上前解释,“姑娘,上午的事真是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
南若抬手阻止他,道:“那件事和你们没关系,谁是谁非我还分得清。”
潘少峰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随即又试探道:“既如此,那……”
南若笑道:“我们村里人都欢迎你们加入,稍后你们便进村吧,后面陆续还有不少人要来,到时候你们和他们一起训练。”
潘少峰兴奋地一锤手心,朗笑着抱拳,“姑娘,我潘老二铭记您的大恩!”
“不必,说起来是互惠互利的事,但丑话我得说在前面。”
潘少峰正色道:“姑娘请说。”
“训练大家一起,但之后上路你们得自己负责自己,当然,如果后续大家融合的好另说。而且若有危急情况我们在有余力的情况下也会帮你们。”
这本就是之前说好的,他道:“都听姑娘的。”
当天下午潘家庄老少三十九口人便进了后丘村。
他们人多,也不好分散安排,村长便将祠堂打开,正好要将里面的灵位收整,空下来后便把他们安排进去。
村里人大多淳朴,见他们一行比乞丐还不如,衣裳被褥结成一块一块的黑坨坨,行李大多是破烂。
尤其是孩子,个个瘦得快脱了像,好几个肚子凸起,也不知吃了什么。
正好南若一直在提醒路上不能带太多行礼,好些人都愁东西就这么扔了可惜,于是大家商议着把不用的送给他们。
有那大方的,给一把干菜或者草根,真的是救命的恩情。
潘家人原本见识过南若的凶悍都忐忑不安,此时又感动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