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昀带着众人下了地牢,里面残存许多新鬼鬼气和血迹。
而苍晗则带着一些人去了书房。
关于是谁指使一切,翎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是他们长久驻扎这里,钻研如何炼制鬼兵,是必然会留下一些记录的。
虽说不可能将自己所作所为都详细记下方便自己被定罪,但是现存的证据。也足够说明一切了。
果然这些书信记录一拿来,渊虹的脸就黑了,松霖也神色不定,目光右移。
就连三皇子都若有所思,手指摩挲着那些物证。
息昀抱剑站在桌子后面,地牢里白日也要点烛火,明灭之中,息昀神色不虞,一副随时要拔剑看人的意思。
松霖看了他一眼,终究不敢造次,虽然天帝忌惮息昀,却也倚靠息昀,天帝这么多年虽然试探个没完,但都不敢真的惹急了他。他更不敢惹这尊杀神。
谁不知道息昀护三界就跟护崽一样,但凡一句话没说对,他是真敢拔剑的。
于是松霖斟酌着说道:“这件事非同寻常,需得严阵以待,这里关押的鬼魂呢?”
息昀道:“我们发现的时候这里的时候,牢门大开,那些鬼魂早就无影无踪。”
苍晗对息昀笑道:“倒也留存一两只,都没了意识,已成了厉鬼,毫无理智可言,说不出话来,索性还没染血,为防他们出去伤人,师尊就超度了。”
息昀点点头,乜斜着眼睛瞥了众人一眼:“还有什么要问?”
三皇子明信忽然开口:“他们弄出来这么鬼是要干什么呢?”
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他,明信吓了一跳:“看,看本王干什么?”
渊虹欲言又止,苍晗满目玩味,松霖无可奈何,息昀面无表情。
无论阵营,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你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了?
松霖小声道:“只怕是要图谋不轨。”
明信抿了抿唇,叹息一声:“我怕的就是这个,光是死点人又有什么大不了,但是万一他们是要囤兵造反呢?”
息昀早知道明信这德行,可听见这番畜生发言,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手中溯云剑出鞘半寸。
苍晗笑得开心,他饶有兴趣地打量明信,摸着下巴琢磨:蠢到这份上的也算常见,但是这样又蠢又毒的,也算是少有了。
魔族虽然对其他族群没什么同情心,但是未来三界之主的候选之一能说出这么畜生的话,苍晗也是理解息昀忍不住要造反的心思了。
想来天帝也是一样想法。
但是当着息昀面前这样说,纯粹就是没长脑子。
果然明信自知失言,竟畏畏缩缩躲松霖身后了。
松霖直面息昀的浑身冰霜,只能讪笑道:“翎祀的尸身尚未找到,不知是逃了还是死了。”
“那是你们的问题。”息昀冷冷道,“眼下这桩案子交给谁?”
忽有一人沉声道:“陛下并未特意嘱托由谁来办,这些东西是你们师徒发现的,该有你们来选择托付。”
众人应声望去,只见院中又出现一位仙人。
“是你?”松霖上前一步,眯着眼睛看他,“我记得你是太子殿下的手下?”
知淮手下点头:“陛下遣我随诸位一起处理这案子。”
知淮的人是最后后被派遣,但是三皇子亲自来,又带着如日中天的松霖。说明天帝已经不信任知淮,只是碍于太子名望在,便随便派来个人,显示自己的制衡之道。
渊虹挑了挑眉,没说话,松霖打量了一番息昀的神色,也不敢多说,便说道:“确实该如此,况且息昀仙君本是我们之间官位最高的,由你做主,我们心悦诚服。”
知淮手下走进来,看着息昀:“仙君,这些案宗证据你打算给谁?”
息昀挑了挑眉,并没说话。
明信率先沉不住气:“本王在此,自然是要给本王的。”
息昀勾了勾唇角,只是冰冷的神色和微妙的弧度配合在一起,让人实在没办法认为他在笑:“殿下说了那种话,我怎会放心交给你?”
明信上前一步:“你——”
息昀根本不看他,苍晗侧身上前。抬起手臂,挡在息昀身前,漫不经心地瞥了明信一眼。
那一眼最寻常不过,但当明信与其对视。看见苍晗瞳孔的那一刻,他竟有些退缩。
苍晗的瞳孔黑得深不见底,仿佛虽时会被吞噬,从此永无宁日。
在明信愣神的档口,知淮的手下已经开口:“不如交给我,太子殿下一向仁厚负责,知晓此事亦是震怒,必然会查出个水落石出。”
息昀淡淡道:“太子与三殿下的心思又有何差别,不过为了东宫之位争名夺利罢了。”
知淮手下脸色不好,但是隐忍片刻,还是低了头。
松霖见气氛凝滞,陪笑着上前去摸那些信件:“其实交给我——你做什么!”
不等他的手碰到桌子,苍晗手起剑落,拔出息昀怀里的溯云剑,反手插在桌子上。
他动作行云流水堪称优雅,但是这响声惊得众人一激灵,剑锋犹颤,松霖已经白着脸向后退了。
“师尊没发话。”苍晗侧着头笑道,“谁敢造次?”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看着那把剑,却谁都不敢上前。
渊虹忽然笑了:“都敢上手拔溯云剑了,息昀你倒是真由着他。你这徒弟快能上天了。”
息昀淡淡道:“我愿意。”
说着渊虹的秘密传音就到了:“哟,你这师尊挺宠着他啊,你那把剑我们都碰不到,他拿着当菜刀用?”
息昀:“……别传音。”
暗中传音虽能不为外人知晓内容,但是条件苛刻,传音两人不能离得太远,否则声音容易外泄。
现在渊虹和息昀站的有些远,面上还是敌对,万一让旁边的松霖听见,便不妙了。
渊虹闭嘴,但是眼神打着圈落在溯云剑上。
另一边松霖也盯着溯云剑,缓慢转过头。
他看向渊虹,忽然计从心来:“息昀仙君不参与东宫之争,所以也不信任我们任何一方,对吧?这倒也是,不偏不倚才让人信服。”
息昀冷眼看他,并没回答。
“那么息昀仙君只忠于陛下,对吧。”
息昀道:“所以?”
“那便好办了。”松霖笑道,“渊虹将军只听命于陛下,和你一样,绝不参与皇子间的事情,交与他不是正好?”
息昀等的就是这句话,只不过明面上他和渊虹关系也不怎么样,于是沉吟片刻,并不说话。
知淮手下并不乐意,与松霖争辩两句,渊虹则故意沉着脸,等他们吵的差不多了,开口道:“若是可以便交给我,我比秉公处理。”
息昀看他一眼,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那便如此吧。”
这样一来,明信也觉得开心:他觉得他和他爹一条心,交给渊虹就和交给自己没区别。
息昀和渊虹更不必说,齐齐松了口气。
见没什么事了,明信就嚷着回去,知淮的手下不屑与他同行,便先行一步。
松霖略站了站,看向苍晗,冷笑一声:“苍晗仙君真是无时无刻都这么狂妄,让别人下不来台。只可以风头太盛不是好事,须知花无百日红。”
苍晗懒洋洋地笑道:“你儿子下不来台是他咎由自取,你这做爹的也不遑多让,我劝你最好小心点,人家都是儿子像爹,你别本末倒置,步了你儿子的后尘。”
松霖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看向息昀,息昀冷冷回视:“仙君是打算教训我的弟子么?”
松霖冷笑一声:“知道仙君护短,在下不敢,告辞!”说罢也追着明信上车去了。
趁着这一段空档,息昀三人迅速靠近。
息昀低声道:“有活口,我手下记录前因后果,稍后一并交给你。”
苍晗不知道哪里摸出一个药瓶,又带给渊虹:“毒药,交给太医局。紫蔼若去验药,请太医掉包。”
渊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低声道:“你们多加小心。”
说罢他收好东西匆匆往外走,临走前趁着没人,还给苍晗一个“兄弟我看好你的”眼神。
苍晗见渊虹人前装的深沉高傲,私下却摇头晃脑宛如一只欢快的大狗一样,心中升腾起一种找到喜欢犯贱的同类的快乐。
于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回了一个好兄弟的手势。
目睹他俩全程犯贱的息昀:“……”
仙君面无表情收回溯云剑,拉着魔君往出走:“走吧。”
苍晗开开心心跟着他往外走,恰逢大门外松霖上车,掀起了纱帘,息昀随意一瞥,才发现里面还端坐着一个男人。
只是男人的脸并未漏出来,身子也只漏了一半,息昀没看出什么,漠然收回目光,同苍晗向姑苏城外走起。
他们终于腾出片刻时间,可以去找能抵抗天帝利器的法宝。
当息昀和苍晗御风远行后,车中的男子忽然掀开了帘子,似乎想要看去过去。
松霖立刻按住他:“渊虹还在后面,他不知道你在车里,小心暴露。”
男人叹了口气:“我不过是看看。”
“渊虹和息昀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松霖道,“你不能让他们看见你。”
“时过境迁。”男人忽然笑道,“原本渊虹,息昀,知淮都是好友,谁能想到如今形同陌路呢?”
“渊虹是个聪明人。”松霖说道,“他看出陛下的意思后,便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只不过……他还不够聪明。”
男人笑声温柔:“那息昀呢?”
松霖顿了顿:“不能为我等所用,便是祸患了。”
男人笑声忽停,冷冷道:“别忘了你们承诺过的。”
“仙君放心。”明信开口,“到时候了结息昀后,我们必然留他活命,只不过废去法力,按照约定把他交给你,你将他千刀万剐或是五马分尸,我们也绝不追问。”
男人再没回答,本就藏于阴影的脸在光线的交迭下,更加晦暗不清。
过了许久,他轻笑一声:“那我还真是……太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