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昀安静听完，开口道：“这事情倒是有些蹊跷。”

“哪里蹊跷？”

息昀道：“我去拜祭章牧的时候，原本周围没人，因心里难过，便多待了一会，刚想走，远远跑来一只妖。“

“你的意思是有一只妖趁着你耽搁这段时间，特意赶来了？”

“不错，附近必定是有他的眼线，见我来了，匆匆去报，他才来得及见到我。”

“那他又做了什么？”

息昀沉思道：“那妖倒还清俊，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血气，所以我并未出手伤他。妖见我便拜，问我是不是息昀。”

那妖说自己受过章牧恩惠，章牧临终前交给他一封信，若是有朝一日有一位仙人来到他的墓前，便问一问对方是不是息昀。

若来者是息昀，便将这信交给他。

那妖说：“一诺千金，幸不辱使命。今日我的朋友在此处帮我守着，从此之后，我可心安了。”

苍晗听到这里，问道：“信里写了什么？是他笔迹？”

“是他笔迹，但从笔锋上看，他应当是收了重伤，强撑着写下的。”息昀神色郁郁，“他说他调查妖族祸乱长安时，发觉人皇有些不对，但还未等他调查清楚，他心上人的转世变成的妖便来了。后面和给你的信大致一样，他道那妖尚有向善之心，日后必有大用，且一饮一啄，他合该还一条命，请我千万不要伤那妖性命。还有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我三人，还能在他的小院把酒言欢。所以我今日才一定要去他的故居。”

“所谓还一条命，也不过是他自己以为的。”苍晗道，“再说那妖的前世是为了救好友，并无怨气，也不是章牧杀的，哪来的还命？只是他自己舍不得罢了。”

“我也犹豫很久要不要报仇，但是最后想到他重病也要写信求我们绕那妖一命，我便不忍心逆了他的意愿。”息昀道，“而且他信中的话颇有玄机，什么叫做日后必有大用？”

“章牧不是玄之又玄的性格，他既然没特意说明，只可能是他也不确定那妖会做些什么。”苍晗道，“不过他信中还提及人皇很奇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故居已经近在眼前，息昀停住脚步，片刻后长叹一声：“进去再说吧。”

小院一尘不染，全然不像尘封了三年的样子。息昀寻了他们平日喝酒的那一隅，坐在长廊上，望着四周，章牧心上人为他种下的垂丝海棠依旧。

“是你派人来打理的么？”息昀递给苍晗一坛酒，“一切如旧。”

“我确实派人打理，但很快发现根本不需要我。”苍晗仰头喝了一口百年梦，“受过章牧恩惠的人和妖很多，妖自然不必多说，有的人族知恩图报，自己没了还嘱托后人保护好这里。”

息昀道：“他该有此善报。”

“可惜好人不长命。”苍晗看向息昀，息昀会意，两人齐齐将手中的酒倒在地上。

风过无声，只留一地花香。

他们默契地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息昀垂眸道：“刚刚说到皇帝奇怪一事，信中也只是寥寥几笔，不过说的还算清楚。”

苍晗靠在树下：“你且说着，我听一听。”

“前朝佛道盛行，所以长安庙宇众多。差不多四年前开始，现在的皇帝说世人笃行神明，虚幻难舍，无益人世，故而开始灭佛。”

“虽说我们就是神魔之流，但人族若是一味修仙拜佛，确实无益。”苍晗微微皱眉，“可要皇帝推行灭佛毁道，除了当真是为了百姓着想的少数仁君，一般只有一种原因。”

两人同时说道：“神佛已经影响了皇权。”

“自古以来佛道之乱也并非没有，若是影响了皇帝的统治，必然是要被打压的。”息昀道。“问题在于章牧隐约查到，那皇帝表面压制佛道，实际上自己却寻仙拜佛。”

苍晗沉思道：“虽然矛盾，但皇帝虚伪，为了统治做一套功夫，自己为了长生不老再做一套也不是不可能。”

他话音刚落，两人齐齐看向小院门外，一股妖气靠近，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沉的声音：“这件事我倒是更清楚。”

息昀和苍晗对视一眼，能感觉到来者倒是不慌不忙，走得很稳。

很快那妖就露了面，对着息昀先是一礼：“仙君，又见面了。”

息昀稽首，苍晗挑了挑眉：熟人？

息昀点点头：“章牧坟前，便是这位公子送来信。”

妖生得英俊，略带邪气，但身上却无那种杀伐过多的血气。穿着一身文人袍，倒像是个普通的读书人。

妖对着苍晗又是一礼：“这位想必就是与章公子交好的魔尊。”

凡是魔族都可称魔尊，想来章牧并没告诉这只妖，苍晗其实是暄梧魔君的事情。

苍晗笑道：“你放才说你知道章牧所说的人皇奇怪一事的内情？”

“是，不过我需要先问一下二位，二位可要追查下去？我奉章公子之命，探查许久，此事不紧牵扯人皇和妖王，隐隐还有魔族参与其中，更不必提最近那些妖魔最近还提及了什么上古仙神。”

听到上古仙神四个字，息昀和苍晗表面不动声色，心里纷纷想到：莫非和破解天帝法宝的那些宝物有关？

“我本就是来解决式苒的。”息昀淡淡道，“他与我早就视同水火，岂有不追查之理？这又是章牧离开前最后关注的事情，我等自然也要为他了却遗愿。”

那妖垂眸微笑道：“二位可唤我为景岸，长话短说，人皇不仅是表面禁佛道，自己却暗中修炼。他禁的正经的道馆佛寺，这些年里，这些修道人并未威胁到他的统治，虽然民间热衷拜神，但也并未形成疯狂的规模，整体而言，并不值得皇帝大张旗鼓去禁佛道。”

景岸继续道：“同时，他一边禁了走了正经名录的佛道，却允许百姓起淫祀，我这里说的淫祀并非是越份，而是当真供奉些心术不正，以杀人为乐的妖魔。”

息昀皱起眉：“禁佛道是为了让百姓供奉邪魔外道？”

“不错，供奉的愿力能让邪魔外道的法力增强。总有世人愚钝贪心，那些妖魔也确实会给他们带来一些好处。”

“但是这些好处的代价可是很昂贵的。”苍晗笑道，“我猜有人为了自己的愿望开始私自人祭了。”

“有人求财，不惜献上亲人的性命。有人求情，最后身躯残破，魂魄不全。”景岸道，“而妖魔也爱翻脸，之前可能答应了信徒，下一刻感觉供奉够了，就反手屠了信徒一家为乐。”

“这么说皇帝不仅是纵容百姓供奉邪神，更暗中推波助澜？”苍晗用合起的扇子抵住自己的下巴，沉思道，“这倒与他寻仙问道的行为一致了，怕是他信任式苒，认为他们会帮自己长生，为了表示报答，便让百姓去信封妖魔。”

“又或者这是式苒与他合作的条件。”息昀道，“如今皇帝必然对式苒言听计从，式苒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所以你们要见到式苒，就必须进宫。”景岸道，“现在宫中是群魔乱舞，式苒也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倒无妨。”息昀道，“只是我还有两个问题。”

“仙君请问。”

“第一，你知道上古仙神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么？”

“这我只知道一点。”景岸道，“他们似乎找到了什么上古仙神遗留下来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而且他们只是寻到踪迹，但无人能破解那东西外的结界，更遑论拿到，但我总觉得那东西有些不详，隐隐有些担心。”

息昀心思急转：莫非当真是我要寻的法宝？

难以破解，难以拿取，是上古之物，实在和他找的东西太相似。

他心里想着，嘴里问出第二个问题：“进宫可有什么密道？想必式苒已经有所防备。”

景岸粲然一笑：“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反正大家都是各怀鬼胎，知道二位愿意追查到底便放心了，请二位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他话音刚落，苍晗便忽然拔剑，剑指景岸，苍晗笑道：“外面似乎有人来了。”

“这边是我的办法。”景岸不急不慌，“我直接把二位行踪告诉了人皇，人皇是来请二位入宫论道的。仙君的两位徒弟也会派人去请。”

息昀皱起眉：“你要我们直接进去？”

“人皇现在不放弃任何长生飞升的机会，对仙君必然礼待，趁此机会混进去直面式苒岂不更好？”景岸退后一步，“仙君若是不信我，现在就走也来得及，来得不过是人族，最后有一两只小妖，仙君要走，谁能拦住？”

息昀和苍晗对视一眼，息昀最后问道：“阁下又要往何处去？”

“我也会在皇宫中，只是以防暴露，并不好相认。”景岸的身形渐渐消失，“需要的时候，我自会出现。”

来迎接息昀苍晗的人还没走到，苍晗摸了摸下巴：“我猜你一定要去皇宫，只不过跟着这小子的安排走还是我们自己再做打算？”

息昀心里转过几个念头，最后道：“喊上风雩和飞琼，我们跟着皇帝的人走。”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不是去看病了嘛，因为是慢性的病，虽然没有大碍，除非手术一劳永逸，否则一直要小心维持，所以最近身体不太好，很疲惫，工作也特别忙，而且这段时间还在搬家，身体不适加上工作压力大，所有的事赶在一起，每天都太累了，有的时候就真的没精力日更，给大家道个歉，但请大家放心，我会尽量日更，也绝对不会坑。

这篇文写得我压力也太大了，第一次遇见这种写了二十万字，却连入v的边都摸不到的情况，糊成这样真的始料不及，也实在想不出原因，不敢说自己写的好，但是和之前的文应该也水平相当，之前也没有写了二十万字，收藏才200+的状况，加上身体问题心情不好，实在是有些压力过大，每天都在想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写文orz，碎碎念好多，总之谢谢现在还在看的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