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风雩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
苍晗笑嘻嘻:“一。”
紧接着如故爪子捧着的茶杯也掉了下来。
“二。”
息昀叹了口气,双指一点,接住飞琼摔下来的杯子,稳稳放回桌子上:“给魔君省点杯子吧。”
“三。”苍晗笑道,“没事,家大业大,随便摔。”
风雩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我想知道有过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除了息昀,我的手下之外,式苒,钩吻,莲舟都知道。”苍晗想了想,“哦,知淮也知道吧?”
风雩欲哭无泪:“那不是除了师尊太子他们,其他人都被你干掉了吗?”
“是啊。”苍晗阴森森道,“你是怕我把你们也灭口了吗?”
风雩和如故齐齐打了个哆嗦。
飞琼楞楞开口:“师兄啊……你真的要杀人灭口吗?”
苍晗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息昀看他一眼:“别吓唬他们。”
苍晗抬手撸了撸飞琼的毛:“我只是打算坦诚相见而已。”
“你们是要做什么大事?”如故还算冷静,抬爪洗了把脸,“要不然不会突然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吧?”
“只是觉得你们很可靠。”苍晗道,“既然是同党,自然要坦诚相见。”
风雩:“就这一个理由?”
“就这一个理由。”苍晗道,“哦,还有一个。如你们所见,我这人连个徒弟都没有,就想蹭仙君的两个徒弟,日后偌大的魔界,有你们的一部分,随便你们拿去玩。”
风雩:“……”
飞琼:“……”
忽然好像白捡个师尊,还莫名其妙被砸了一脸的荣华富贵。
他们齐齐看向息昀,息昀道:“苍晗与你们已有师徒之实,你们若是愿意,亦可拜他为师。”
风雩和飞琼纠结了一会,还是遵从本心拜了师。
毕竟现在就是息昀和苍晗轮流教他们,这个二师尊不拜,总觉得于理不合。
再者他们确实感情甚笃,若是不拜,倒像是忌惮苍晗魔君身份一样,怕伤了苍晗的心。
风雩正研究拜师礼,苍晗却笑着点了点桌子:“魔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若诚心,便奉上一杯茶,此后外人前还是要叫师兄,只是风雩本该是大师姐,却被我抢了名头,等事成之后,我会将这个名头还给你。飞琼么,在哪都是最小的,倒是不影响。”
说罢他又看向如故:“我不收你为徒,是因为息昀要点化你成仙,你本是走的积累功德飞升成仙的路子,若我授你魔气,反而影响你的气运,容易走火入魔。”
如故甩了甩尾巴:“魔君不必多虑,如今已是最好光景。”
苍晗道:“你和阿七阿九是同道,日后入魔界也是一样待遇。”
如故想了想:“我一直很想问,阿七阿九是魔君的什么人?若说是养来逗趣的小宠倒也不像,可是也不大像心腹什么的。”
苍晗沉默下来,他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伤心,亦有几分怀念。
息昀想去安慰他,又怕引起什么事端,最后也只能克制地暗中拍了拍他的手。
若是息昀猜得不错,应该是和苍晗父母有关。
苍晗为人洒脱,即使双亲辞世,但是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不曾留下遗憾,所以思念但不哀痛。
果然苍晗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平静说道:“我父亲最后时日救下两只小妖,彼时两只小妖都还没断奶,一只父母死在小妖身边,至死还护着它,另一只父母强撑着不死,直到我父亲抱起小妖才闭上眼睛。父亲医术高超,将那两只小妖救活,我那是年纪也不大,就把小妖留在我身边,让我带着他们。”
风雩小声道:“就是阿七和阿九吗?”
“是他们俩。”苍晗道,“魔界不是非常适合他们这种妖,他们走的是正经修行的路子,还是我父亲教的,所以等他们长成少年的时候,便放他们回了人界,不过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有联系。”
“所以如故可以放心和阿七阿九来往。”苍晗微微笑道,“他们是我的属下,也是朋友。飞琼见过夕墨将军了,改日介绍她给风雩如故认识,还有行舟,是我的丞相。”
他想了想,不怀好意补充道:“行舟最喜欢练剑了,飞琼可以去和他切磋切磋。”
息昀:……
如果他记得没错,行舟自诩文臣,最恨练武。
飞琼则兴致勃勃:“那可太好了。”
息昀看不下去,拉走了苍晗。
苍晗笑呵呵跟着他一路走到了书房,两人站定,息昀开口道:“苍晗,我有事要同你说。”
苍晗揪下一颗果子往嘴里扔:“你说。”
“我是在认真同你说话。”息昀合上手中的扇子,“希望你认真听。”
苍晗看了他一眼,果然危襟正坐:“什么大事。”
“我猜天帝很快会下旨要我回去述职。”息昀一字一句说道,“苍晗,回魔界吧,别和我去天界。”
苍晗神游一样出了会神,笑道:“不。”
息昀毫不意外他这么说:“你我并无可能,你不必再纠缠下去。”
“你这话便莫名其妙。”苍晗道,“我们最近不是好好的?”
“我与你只是不能携手,但也未尝不可做朋友。”息昀道,“为何要与你闹翻?”
“说说你要赶我走的理由。”苍晗翘起二郎腿,心平气和地问道,“总得要能说服我吧?”
“天界之事,本就与你无关,更不该将你卷入其中。”息昀淡淡道,“之前倒还无关紧要,如今已到了最后关头,或许不久之后便是决定生死之时,我不想连累你。”
苍晗不语。
“你已经为我做了许多。”息昀轻声道,“魔君所为,息昀没齿难忘,其中种种助力,更是铭记于心,若是之后那一战能幸免于难,此恩息昀必然百倍偿还。”
“我要你偿还什么?”苍晗蓦然笑道,“帮你找找法宝,主要还是你出力。帮风雩找找情人,还是给飞琼铸剑?那也是两个如今我徒弟。哦,帮你杀紫蔼,举手之劳,当真是无足挂齿。”
他盯着外面的花,若有所思说道:“最多也就是让夕墨帮飞琼一把,这倒也有利于我,毕竟莲舟这个蠢货我迟早要杀的。”
苍晗眼神落在窗边的芍药花上,慢慢道:“你最难偿还的,怕是情意吧?”
“你所说的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却是雪中送碳。”
“过誉了。”苍晗道,“你步步为营,一切都计划好了,就算没我,你也一样能杀式苒,降宴翀,最多法宝那里折腾一下,却也不是大事,我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息昀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听我一次话?”
“我靠着威胁才混入天界,岂能轻易放弃?”苍晗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我能威胁你一次,就能威胁你第二次。”
息昀心道:所以除非让你伤透了心,才会死心离开么?
他并不想让苍晗痛苦。
但是看样子他不得不把事情做绝了。
“你之所以能威胁成功,是因为我当时不能冒进。”息昀神色平静,“如今不同了。苍晗,好聚好散不行呢?”
“我想要得到什么,必然是不择手段。”苍晗道,“你也不必再劝,息昀,我现在喜欢你,自然愿意为你付出,等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就大难临头了。”
息昀垂眸:“会有那么一日?”
“我觉得不会有。”苍晗起身,“不过谁说得准呢?”
息昀居然笑了笑:“那我便期待着那一天。”
苍晗往走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息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如今真是很奇怪,话里话外只能和我做普通朋友,那当年仙君趁我睡着偷亲我什么意思?”
息昀呼吸一顿,不可置信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你——”
“我没睡着。”苍晗低声道,“若我全无希望,我又何必缠着你不放?正是我知道些什么,猜到些什么,明白你的心意,我才不放手。章牧说的对,总不能留下遗憾,日后追悔莫及?”
息昀皱着眉看着他,缓缓道:“人是会变的,感情也一样,彼时如何,不代表如今如何。”
“如今如何,仙君自己明了吗?”
“自然明了。”息昀收回目光,“我已告诉你多次,只是你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罢了。”
苍晗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息昀独坐房中,深深叹了口气。
隔日他们就等来了一个人。
不是天帝的臣子,而是他们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景岸。
景岸面色惨白,一看就是受过重伤,将不久于人世。
但是他很平静,甚至很满足的样子。
息昀见他也是微微一怔,景岸道:“我去处理式苒的余孽了。”
这息昀倒是有耳闻,他派仙人去追杀式苒的余党,但是听说另有一人单枪匹马坐着同样的事,只是形式低调,又似乎极其熟悉那些妖物,所以两边几乎没见过面,偶尔打过照面,也只看出对方是妖,带着面具,看不清脸。
想不到是景岸。
息昀请他坐下,景岸缓缓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浊气:“式苒的余孽基本都死了。”
息昀看着他:“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当初想趁着式苒破幻境受伤时杀了他,但是我还是低估了他,也高估了自己。”景岸笑起来,“我受了伤,只能暂退。如今他死了,我便追杀他的人。伤上加伤,伤口恶化,我猜我快死了,所以我来找你。”
“找我救你?”
“当然不是,我求之不得,等着一天很久了。”景岸笑容加深,“我只是来帮你解答些疑惑,并且求仙君一件事。仙君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可以问我。”
息昀凝视他,问出心底疑惑:“你这么做是为了章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