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魔一妖闲聊了两句，那妖随口问道：“你这样的大魔，还能让你如此寤寐思服，转转反侧的人，该是什么身份？魔？妖？人？鬼？”

苍晗笑而不答，反问道：“那你呢，你这样的大妖，让你情之所钟的又是何等人物？”

“他啊。”妖看向远处，眼神苍茫，好像想起来很多事，又什么都抓不住，只剩下心底一些模糊的念想，“他是仙。”

苍晗：“……”

合着天上的神仙除了知淮那对自己配成对之外，都下来祸害妖魔鬼怪了。

“我那家那位也是神仙。”苍晗道，“不过神仙众多，他们也未必认识。罢了，我走了，你要在这里钓多久的鱼？”

“也说不定，或许明日就走，或许多待些时日。”

“那便随缘再见罢。”苍晗起身，“我先走了，你慢慢修身养性。”

妖心有戚戚，想到什么一样，回头看向苍晗，“我学过一些占卜之术，虽然只是皮毛，不过你我，应该还有一面之缘。”

苍晗一听这话便笑起来：“好啊，若是再见——”

“我请你喝酒。”妖淡淡道，“如何？”

“那为了这一次酒，我也要会赴约。”苍晗没回头，摆了摆手，“回见。”

苍晗刚走，夕雾就带着人去给息昀包扎伤口，息昀接了东西，自己转到屏风后。

魔族姑娘都性格豪爽，女医很想看看魔君心上人的模样，结果就匆匆看了一眼侧脸，仙君就躲去疗伤了。女医不死心地垫着脚，伸着脖子看，结果一脸惊异地回头看夕墨：“他包扎伤口不脱衣服？”

夕墨：“……”

她将不要命的手下拉回来：“你疯了？被君上看见你就等着投胎吧。”

“我女的，他断袖，怕什么。”女医笑道，“我本来就是想仔细看看这大美人的脸，结果他上药居然都不脱衣服？这要怎么上药？”

“就……”夕墨也觉得匪夷所思，“就把中衣解开一个带子然后撩起来就行了吧……反正伤在腰上。哎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纠结这个干什么。”

女医露出诡异笑容，窃窃私语道：“刚刚他们俩在屋子我就不信君上能当柳下惠，仙君肯定是咱们不要脸的君上给留了什么印子——哟，仙君出来了？”

女医的表情变得比翻书还快，一脸神仙都比不上的灿烂开朗笑容：“仙君，这药膏如何？”

“清凉止痛，很受用。”息昀将药瓶放在矮案上，“多谢。”

女医道：“那仙君请坐，我在帮你号个脉。”

息昀略有迟疑，夕墨见状，笑眯眯道：“仙君，这是魔界除了君上最好的医师，若是她不行，只能等君上回来了。”

息昀欲言又止，只能伸出手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夫在看见自己手腕的红痕时，露出的笑容十分耐人寻味。

他对两魔道：“多谢二位，只是在下的伤是外伤，何必号脉？”

女医道：“万一有内伤呢？”

息昀静静看着她诊脉，冷不防开口问道：“那我体内的药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么？”

女医笑容不变，信口胡扯：“是说控制你让你不能离开的丹药么？仙君放心，除非你离开君上太远，君上又催动丹药，否则那丹药就跟不存在一样，什么都不影响。”

夕墨道：“仙君，那丹药不同，效果也不同，魔族多以此药控制奴仆，一般药效是让人痛不欲生，经脉寸断。君上觉得太过粗暴，进行改良。我估摸着给你吃的——”

“药效很可能是提现在风月之上。”女医默默插了句嘴，“就我们君上那德行，肯定到时候拿个绳子把你帮你，再用金链子把你锁床上，最后这样那样……”

息昀：“……”

夕墨立刻道：“非礼勿言，仙人脸皮薄，你别胡说。”

女医道：“这药原本没什么，就算真给仙君吃，以仙君的法力也能抵抗一二，问题是这是君上改过药效的，仙君还是不要和君上硬碰硬，到时候君上一疯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夕墨见息昀沉默不语，又笑道：“仙君放心，君上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私下吩咐我，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尽管去做，他会陪着你，绝不会耽误正事。还有，你这些日子若要传信给天界那边的人，就用这只青鸾。”

息昀接过那青鸾，青鸾跳到窗棂上，歪着头蹭息昀的手，息昀心里想着确实得告诉停故一声，免得他担心。而且明天就要把风雩、如故、飞琼和阿曦偷偷运下来，也得嘱咐他们几句。

笔墨纸砚和其他生活用的夕墨早就带了来，息昀谢过她们，便开始斟酌给停故的信。

夕墨和女医出来后，对视一眼。

夕墨：“挺会胡扯啊。”

女医：“过奖过奖，上行下效。你说咱们君上怎么就这么痴情呢？啧啧啧。”

夕墨：“啧啧啧。”

苍晗的声音懒洋洋在他们身后响起：“怎么，喂猫呢？在这一起咂什么舌？”

两只魔后背发凉，齐齐溜了。

苍晗喊住夕墨：“对外还说我重伤。”

夕墨回头：“你这意外之喜都得到了，我还以为你不想钓鱼了呢。”

苍晗笑了笑，眼神里莫名阴狠：“我总得把障碍都清空了，不然也影响我和息昀的事情。”

夕墨应下：“君上觉得是谁？”

“南樾狡猾，从不出头，也算是六君中难得和我胃口的。枫岚么……胆小怕事，料他也没这个胆子。堪弥倒是在莲舟死后蠢蠢欲动，我猜是他。”苍晗随口道，“若是真的抓到证据，确定是勘弥，你就带着行舟回魔界打过去。看在他阴差阳错给我送来息昀的份上，留个全尸罢。”

说罢他看了看夕墨：“杀勘弥不用我动手罢？”

夕墨笑嘻嘻道：“杀南樾我没那个本事，杀勘弥么，我觉得就不必打扰君上和仙君的花前月下好时光了，我这就去办。”

苍晗见夕墨离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门，神色一冷，推开门走进去，息昀刚刚把青鸾放走，见苍晗进来，神色一冷，低头继续写东西也不说话。

苍晗也不说话，无声冷笑，坐在息昀不远处，拿出帕子擦归鸿刀。

两人同处一室，竟寂静无声，一人写信，一人拭刀，都是面如冰霜，不像是有情人久别重逢，倒像是仇家被关在一处，不得不日日相见，却依旧针锋相对。

直到暮色落，弦月升，行宫内外都燃起烛火，琉璃灯罩里放着烛龙之焰，夜明珠被金莲花呈托着，两种不同的光影影绰绰交叠在一起，映衬着屋内的两个人神色模糊。

烛火摇曳总显得无端暧昧。

苍晗和息昀原本都随手捡了本书在看，但是各怀心思，谁也没看进去。苍晗靠在一边，抬眼看息昀。

息昀神色不动，但是明显身体绷紧了。

苍晗摸了摸下巴，忽然凑上前去，息昀向后一躲，苍晗却不由分说，勒着息昀没受伤的侧腰往自己怀里一带，凑近贴着他的耳朵冷笑道：“躲什么呢？你坐在这一天了，都没想清楚晚上会发生什么？”

息昀神色不变，拿着扇子往自己伤口上一挡：“我的腰还在流血。”

苍晗不自觉皱了皱眉，反应过来后又是一脸邪气：“那又如何？”

“你就算要做什么，至少也等我好全了。”息昀淡淡道，“你总不想上一次床闹得血流成河罢？”

苍晗阴阳怪气道：“就算你没受伤，这第一次□□，也难免满床血，区别就是伤口在哪，我不是不介意的。”

息昀：“……魔君早点睡，祝君好梦，我先走了。”

苍晗嗤笑一声，松开了息昀，自己起身：“你是祖宗，在这睡罢。”

说罢自己转身去了隔壁房间，留息昀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等你好了，可就没这个待遇了。”苍晗冷冷道，“我倒不怕血，但是仙君若是死在我床上，可真是太扫兴了。”

息昀心底五味陈杂，觉得心底又酸又软——即便如此，苍晗也不会为难他。

然后第二天晚上他就不再感动了。

息昀用力从苍晗怀里挣脱开，嘴唇被吻得发红，他一掌推开苍晗，苍晗也不恼，托着腮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真以为我昨天放过你是不想强迫你？”

魔君笑得开心：“骗你的，若不是昨天和你装模作样，让你心安，今天这样对你时，你怎么可能这样失落？”

息昀抿唇不言。

苍晗瞧他这样子更兴奋了，捏着息昀的下巴，柔声道：“怎么，难过了？那你可好好体会一下，快些习惯起来。”

他昨夜故意虚晃一枪，让息昀以为自己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如今他第二天忽然翻脸，把人抱在怀里揉捏，息昀不可置信的眼神很好满足了苍晗的恶趣味。

息昀越是躲，苍晗就越是乐在其中。

魔君笑道：“息昀，你放心，我先不睡你。”

息昀皱着眉：“你——”

“但是说不定我哪天兴头来了，就托你共赴巫山了呢。”魔君在他耳边低语，“这可是为你着想，这双修对你的伤也有好处。”